第4章 Chapter04

Chapter 04

04

整個校園都灌滿了陽光,林木郁郁蔥蔥,一叢一叢的蟲草,洋溢着粉蝶的芬芳,知了挂在枝頭,歌唱着這個午後。

蘇妩舞的灰色格子的校服裙像是靜止綻放的花,她挺直身子,與牆壁保持平行,艱難地保持着這個姿勢。

餘光瞄去,身邊的少年站得比她還好,那個清瘦的身姿像是一棵雲杉。白色的襯衣像是薄薄的雲朵,裹在他身上那麽精致,那麽好看。

他們認錯态度不佳,懲罰難逃,班老師讓他們午休在此罰站,放學後承包本班衛生,順便寫個檢讨。

班老師一陣恨鐵不成鋼的訓斥過後,打了個呵欠,就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他的身影剛消失在轉角,蘇妩舞就開始舒展身體,她敲了敲自己酸痛的肩膀,四肢在胡亂地舞動着。在別的視角看來,可以用張牙舞爪來形容。

蘇妩舞從衣兜裏拿出一小支花露水,彎腰,對着自己白皙的小腿噴了噴。随即,擡眼,發覺祁酒也不是個老實人,他不知不覺挪到了角落,索性身子懶懶一挨,靠在牆上,閉上了眼,似在輕寐。

裝睡?

蘇妩舞心裏輕哼一聲,小樣,以為這樣她就會放過他?她是誰?可是一中的的社交達人,有那個什麽社交牛逼症,這個學校的帥哥美女哪個跟她不認識?

她深呼吸了一下,厚臉皮地挪到他面前,醞釀了一下,看着他,道:“祁酒。我有話要跟你說。”

他沒有什麽反應,依然閉着眼,像是在享受這個午後的寧靜。

“祁酒,你睡着了嗎?”

這是對她愛答不理,還是真的睡着了?

蘇妩舞有點捉摸不透了,但因為他閉着眼,所以,她反而可以毫不顧忌地看着他。他的眉眼,與那個晚上的輪廓慢慢重合,一樣的俊美,一樣的凄怆,卻也一樣的高貴。

她此刻充滿了感激,重新遇見就是緣分。只是在這份歡喜裏,摻和着凝結不散的憂傷,她所有的思緒裏都在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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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這麽美好的一個人,會是一個啞巴呢?

就像是天使墜入地獄,帶了缺憾。

她垂下眼,站在他身邊,給他準備的笑容一點點消散,她看着自己的裙子,真誠道:“對不起”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麽後悔,後悔那一天再見時對他說了句,你是啞巴嗎。

少女擺動的裙角慢慢地安靜下來,她也合上了眼,輕輕地靠在牆根上。所以,她并未發覺,在她說完那句話的很久以後,身旁的那個少年慢慢睜開眼,看了她很久,很久。

-

午休下課以後,班老師回來巡查一瞧,好家夥,兩個都給他睡起來了,頓時又是一陣怒火。說來也神奇,蘇妩舞也不知道怎麽的,真打起瞌睡來了,腦袋還一點一點的,也不知道自己出洋相了沒有。

原本他們班好多人仗義地說幫他們一起值日的,結果班老師一聲令下,誰也不許幫,獨立完成!

于是,偌大的教室裏,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勞作的身影。搞學習,搞活動,搞美妝,甚至是搞音樂,蘇妩舞樣樣在行,她自小就被陳以枚嬌養着,幹苦力這不是在為難她嗎?

當她站在衛生角裏為難做什麽的時候,一道身影徐徐從後邊靠了過來。她眉眼一挑,瞧見祁酒把打好的水穩穩地放到了地上。

他低着眉,不動聲色,襯衣簡單地挽了起來,露出白皙的手臂。夕陽的餘晖就這麽映在他的側臉,安靜得像是一幅畫。

不知道為什麽,蘇妩舞的心突突突地跳起來,幾步之遙,他的氣息就萦繞在這片空氣中。

祁酒很幹脆地單手拎了把掃把開始掃地。帥哥幹什麽都是世界名畫,就仿佛他拿的那個掃把,掃的那幾片垃圾,都熠熠生輝。

蘇妩舞突然覺得,這樣好像……也挺好的?對,一起搞衛生!她回過神,興致勃勃,也學着他的樣子挽起衣袖,拿了塊抹布,洗了一遍,決定擦窗。

擦窗倒是個簡單活,她沒幾下就擦完了一片,就只剩高處。她蹦跳着,輕松地踩上書桌,踮起腳尖去擦拭窗沿。玻璃窗與晚霞交輝相應,她慢慢地擦開那片模糊,明亮的映出少年的身影。

單手擦兜,單手掃地,他身子都沒躬一下,就這麽拖着掃地,跟逛街式地掃了一圈。那好看的臉上,盡是漫不經心。

那陣勢,取名,太子掃地。

本以為是王者,沒想到是個青銅!那掃地功夫,還不如她呢!

蘇妩舞看得入神,嘴角漫出一絲笑意,心底忍不住吐槽。看着看着,手裏的動作也慢了下來,也沒留神,祁酒已經拿起拖把,走到了這邊。他就這麽掀了一下眼皮子,目光意外地掠過她,就這麽一瞬間,看到她在透着玻璃窗,看他。

而她也看見了他的那一眼,他們的目光在奇妙的相遇。

糟糕,被發現了,蘇妩舞耳根子忽然發熱,心漏了一拍。換了別人,估計會因為自己的偷看而尴尬地面紅耳赤,但恰好蘇妩舞臉皮厚一點,所以,她很快平靜了心緒,回眸,朝祁酒笑了一下,說:“喂,祁酒,你看窗戶裏的你是不是很好看?”

大約祁酒沒見過這麽熱烈的誇贊方式吧,他眸子一凜,似有受驚,嘴唇微動了一下,冷漠地偏過臉,不再看她。

哇,居然笑都不笑一下子的?

蘇妩舞有些受挫的撇了嘴,腦子裏開始自我反思,是不是自己太直接了?可那明明是她的心聲,怎麽他一副被調戲了的樣子?

她怔怔出神,也沒留意自己的身子已經有些傾斜,腳尖也挪到了桌角的邊緣,正當她踮起腳,想跳一跳,擦一擦那個最高的角落時,她身子忽然晃蕩了一下,腳一往後就這麽踩空了!

蘇妩舞腦袋一空,驚叫出聲,本以為要完了,沒想到的是她的身子居然落入了一個懷抱。他張開手臂,快速地接住了她。她只覺腰間一緊,男生清新的香氣卷入懷裏,眼角餘光只瞥到了他那漂亮的下颌角,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像是一只輕盈的蝴蝶,被他輕松地騰空抱着。她驚訝回頭,對上他剛垂下的眼,空空的,淡淡的。

沒停留太久,他就輕輕地把她放回地上,手也快速地從她的腰間抽走。

只剩蘇妩舞驚魂未定,身子還在止不住地發顫,她愕然回頭,他什麽也沒有說,也沒有看她,而是走到窗邊,拿起掉在地上的那塊抹布,手臂一伸,微微踮了踮腳,夠了一下,就擦到了。

“謝謝——” 她對着他的背影道。

她看着他,等待着回音。半晌,很久,他都不曾理會,蘇妩舞這才反應過來,哦,他是個啞巴,他是不會說話的。

他甚至不能說一句,不必客氣。

雖然,他那個性格,應該也不會跟她廢話。

想到他們好像永遠也不能對話,蘇妩舞有些不受控制地難過了起來。

-

天已經黑了下來,朦胧的月亮晾在空中,晚上的風吹過這條林蔭大道。

搞完衛生以後,他們一前一後走出了學校。

蘇妩舞看着前面那個背影,心底醞釀了一下,很不甘心地從書包裏拿出了一個便利貼,在上面急急忙忙寫了幾句話。

随即,她小跑上去,跟着他來到了公交站。

其實,她是有一點驚訝的,看他這個氣質,應該是專車接送的家境吧?

剛好,這會兒公交來了,人有些擠,祁酒好像也沒留意到她一直都在他身後,就這麽幾步上了公交,被人群擋在後邊的蘇妩舞有些急。

她喊:“祁酒,祁酒。”

祁酒哪裏聽得到?只見他刷了卡以後,就走到了靠窗的位置。蘇妩舞見狀,驚喜地笑了一下,幹脆直接走到車窗下,拍了拍窗戶,道:“祁酒。你開窗。”

祁酒側過臉,看見窗外很漂亮的臉。

蘇妩舞又蹦又跳的,手指扣着窗,又揮舞着手心裏的紙條,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給他。

他想當做沒有看見一般,拿出耳機,正準備戴上,可眼角餘光,卻看見那個女孩子忽然嗔怒起來,依然堅持着要得到回應。

他定了定,把窗戶推開。

蘇妩舞連忙踮起腳尖,把手裏的紙條扔到他手裏,叮囑道:“祁酒,我叫蘇妩舞,我再介紹一遍,你以後要記住了。”

“回去,記得加我,加好友——”

一句話還沒說完,公交就開始發動了。

蘇妩舞還想說什麽,看見疾馳的汽車,只好放棄掙紮,站在原地,看着祁酒的側臉慢慢遠去。

人一旦生出執念,就只能在執念裏掙紮。

那會兒,她所有的想法都是她要成為祁酒的朋友。

為此,素問并不覺得奇怪,蘇妩舞是個很愛交朋友,也很會交朋友的人,主動而熱烈,沒有人能招架得住。

只是她對蘇妩舞給出的理由有些懷疑。

兩人在微信上聊得熱火朝天。

素問:可憐?弱小?

嗯,雖然祁酒不能說話,這一點的确很可憐。可是,祁酒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也不允許任何人的同情。

一句诋毀,他可以成為冷漠的猛獸,發出危險的攻擊。

他冷漠疏離,高高在上,哪裏是弱小無助的呢?

是啊,可是,蘇妩舞還是覺得,祁酒需要她的保護。

素問:你情窦初開?

蘇妩舞:我是女俠,義薄雲天。

只可惜她這個女俠等了一個晚上,都沒等到那個人加她好友。她憤怒地把祁酒詛咒了一遍,詛咒有朝一日,他要為今天的冷漠而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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