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Chapter 21
21
關于訂婚這件事說來話長。這樁婚事是在她大四那年定下來的，大約是陳以枚早已看出她家即将破産的端倪，所以為長遠考慮，早早就開始給她物色老公。
張蘇是最殷勤的一個，那會兒和她一個大學，早也好，晚也好，天天刷存在感，送早餐啊、約吃飯啊、看電影啊、大小節日發紅包啊……除了清明，能發的節日都會給蘇妩舞發上一個巨額紅包。除此之外，他還使勁動用家人關系，他媽媽隔三岔五就找陳以枚區打麻将，區逛街，也三番五次提出要親上加親。
很真誠不是嗎？可是蘇妩舞心裏總是掀不起波瀾。在她趕完通告後的每一個深夜，她疲憊得眼睛都睜不開的時候，從未見過他。
方薔對此嗤之以鼻，她說，廢話，都大半夜了，大家都在睡覺，你這要求是不是太嚴苛了啊？
言之有理的樣子，蘇妩舞也覺得自己是找理由，找理由告訴自己，張蘇并不适合她。可是，真的不适合嗎門當戶對，性子也随她拿捏，處處百般遷就。張蘇也沒有不良嗜好，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
陳以枚費盡心思選了很久，最後詢問蘇妩舞的意見。
蘇妩舞并沒有想很久，她只問，一定要選嗎？
其實問了也是白問，因為對于她來說，好像從來不明白愛情是什麽東西，婚姻又應該是什麽模樣。再說了，愛這種東西從來都是轉瞬即逝的不是嗎？她對此類東西毫無追求，所以，活生生拖了兩年，她還是點頭了。
做決定那一晚，方薔和吳禹州陪她唠了一個晚上，雖然方薔和吳禹州曾多次勸說她，婚姻大事最好自己做主，不要為了家裏犧牲自己。但她并不認為這是一種犧牲。
可能對于有的人來說，愛情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吧，她現在全心全意都在努力工作。
方薔問，可是，你喜歡他嗎？
喜歡嗎？喜歡是什麽？蘇妩舞也無數次問自己這個問題，她沒回答。
方薔問，可是，你會不會後悔？
吳禹州看着蘇妩舞很久，幹完了最後一瓶啤酒，他說，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就算後悔了，也沒關系，有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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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就這麽訂下來了。很難想象，戀愛都沒談，直接訂婚，但這在他們這種家庭裏倒是很常見。訂婚以後，他們之間的相處也沒多大改變。就像親人……雖然會經常見面，但是也就跟個飯搭子一樣。
張蘇當然想更進一步，可是他們之間好像只能停留在表面上的關系，像朋友，像親人，卻絕對不是情侶。吳禹州說，這看起來還沒我跟你親。
這倒是，張蘇連蘇妩舞的手都沒牽過，最大膽的一次是拉住了她的手腕，蘇妩舞有些不适，沒走兩步，就自己抽走了。
蘇妩舞心裏很抱歉，總安慰自己，也總努力說服自己，可是，她的心總在背道而馳，甚至超出了她的控制。
但被通知退婚的那一瞬間，蘇妩舞還是有些意外。可也還是在預料之中，畢竟這樁婚姻在長輩那裏，更多的是一種利益交換，自從兩年前她爸爸的生意出現問題以後，張家就有些動搖，但熬不住張蘇的想法。原本還寄希望于蘇家形勢回轉，但肉眼可見，頹勢愈發明顯，最後直接宣告破産，她爸爸還欠了一屁股債，連同她們都換了房子，解雇了所有的阿姨，過上了從未有過的拮據生活。
她們之所以還沒有流落街頭，全靠蘇妩舞。
張家退婚，沒有別的，無非只是因為她家已經配不上了。
蘇妩舞在聽經紀人楊情罵了張蘇一路以後，終于踩在十點進了家門。自從她家破産以後，她家那小公寓就從未這般熱鬧過。楊情看着蘇妩舞，心裏有點擔憂，可蘇妩舞神色很淡然，走路也是大步流星，裙角帶風，仿佛是她去退婚，而不是被退婚。
“我看你們是見我家沒錢了，所以就反悔了吧？說得那麽大義凜然？”
人還未走到大廳，就聽到一聲譏諷，這個音量是蘇梧梧。蘇妩舞笑了笑，從容地走進所有人的視線，本來剛要發作的張蘇媽媽看見了蘇妩舞，怔了一下，随即，甩了個臉色。
“舞舞，你回來了。”蘇梧梧驚叫。
方薔和吳禹州見狀，連忙走了過來，站在蘇妩舞身旁，一臉憂慮和憤慨。張蘇原本坐在沙發上低着頭，瞧見蘇妩舞，他不由得擡起臉來，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別開了臉。
“正好，舞舞回來了，我也不多說了，反正，這婚事就算了。以枚，你也清楚我的性格，我是沒辦法容忍自己的兒媳婦天天和別的男人傳緋聞的。”張蘇媽媽抱着手臂，道了一句話。
“喂，什麽叫天天？不就傳了一次嗎？也澄清了啊。”蘇梧梧激動得站了起來。陳以枚拉了拉張梧梧，示意她先坐下來。可張梧梧并不受管，她直接走到張蘇媽媽面前，道：“訂婚的時候，舞舞就出名了，當時你怎麽沒意見？退婚就退婚，直接說看不起我家不就行了？”
張蘇媽媽被怼得一臉困窘，她不屑地別開臉，看着陳以枚，道：“以枚，你看看，你都怎麽教女兒的？有這麽跟長輩說話的嗎？”
“張蘇媽媽，退婚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希望你真誠點，不要亂潑髒水。舞舞雖然在娛樂圈，可也始終清清白白。”方薔道。
其實退婚這件事雖然讓人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張蘇媽媽在退婚前，就在跟別人到處唠嗑，話裏話外都在暗指蘇妩舞緋聞太多，到處露臉，不适合嫁入豪門做個正經太太。那些人尤其是貴婦們，最慣欺軟怕硬，見風使舵，蘇家都破産了，自然也沒有什麽好顧及，說起話來自然也是不留情的。這種話對一個女孩子，尤其是一個當紅女星，殺傷力和侮辱性有多強可想而知。
偏偏這也算了，明明是因為蘇家落魄至此，這才是退婚的根本原因，結果對方完全把錯誤推到蘇妩舞身上，這怎麽能讓人不生氣呢？
“反正這婚我退定了，多說無益。我今天來，也不是同你們争吵的，只是通知你們的。”張蘇媽媽咳了兩聲，嚴肅道，她看了蘇妩舞一眼，掠過她的超短裙，十分不爽，又道，“舞舞，你別怪阿姨狠心，只是你……在娛樂圈這樣抛頭露面，易生是非，我們張家的确不适合你。”
蘇舞舞聽了那麽多以後，終于忍不住笑了一下，她什麽也沒說，而是看向了張蘇。張蘇心虛地撇開眼睛，張蘇媽媽見狀，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踢了一下張蘇邊上的沙發，低聲道：“你坑個聲啊。”
張蘇臉色漲得通紅，他緊張地抓了抓領結，避無可避，他看見蘇妩舞的目光依舊在等待，只好回應，他猶豫了一下，道：“對不起，舞舞，我……我要退婚。”
吳禹州氣得都抓起了拳頭，恨不得沖過去給那人臉上一拳，實際上他也沖過去了，像狼一般，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張蘇還沒反應過來，就老老實實挨了一拳。
吳禹州罵：“你這個窩囊廢！”
張蘇媽媽吓得連忙用力把吳禹州推開，其他人也趕緊上去拉吳禹州，只有張梧梧趁亂踢了張蘇一腳。
“瘋子！全都是瘋子！”張蘇媽媽大喊，“我報警了！”
“等等。”蘇妩舞喊了一聲。
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莞爾一笑，說：“好啊，退婚，我早就想退婚了。”
後來，方薔對她豎起了大拇指，連聲稱贊，說，絕殺。那一刻，張蘇媽媽臉色都青了。那倒是蘇妩舞的真心話，只是缺少一個突破口，讓她這般坦然地說出來。
鬧劇終于在一片嘈雜中結束，張蘇在離開前，很是鄭重地跟蘇妩舞道了句，對不起。蘇妩舞其實不需要什麽對不起，反而，她心中有愧，雖然答應了訂婚，卻始終無法像他對待自己那樣對待他。
蘇妩舞搖頭，說，其實我也挺對不起你的。
張蘇了然，他苦澀地完了彎了唇角，說，是我沒用，不怪你。
站在一邊聽牆角的三人很抓狂，尤其是心直口快蘇梧梧，忍不住道，別裝深情了，到頭來你還不是同意退婚了？切。
就是。方薔和吳禹州附和道。
蘇妩舞看向張蘇，張蘇苦笑，說，是……對不起，我以為我可以努力……但我發現，無論我怎麽樣，都走不進你的心，我覺得很痛苦，而且……我媽逼我……我不得不考慮……
總之，有很多理由，總之，就是放棄。所以，愛情到底是什麽呢？她不得不唏噓。當然，她這個被喜歡的人，并沒有什麽資格要求別人怎麽去愛她。
謝謝你，我反而覺得解脫了。蘇妩舞真誠道。
張蘇聽了，忍不住黯然。本以為放手能在她身上看到一點落寞，不料她如釋重負。張蘇嘆了口氣，說，蘇妩舞，其實，你有時候看起來真的很無情，你好像真的不會愛上任何人……你好像只關心你的事業，你的家人，你的朋友……
蘇妩舞一愣，想了想，無法辯駁，她從未談過戀愛。
你真的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別人嗎？那是張蘇問的最後一句話。
其實，蘇妩舞應該脫口而出，沒有啊。事實上，她也是這麽回答的。只不過在那一個瞬間，她忽然想起一個人。
夏天的陽光真的很明媚，就這麽明晃晃地照在那個少年身上。
她眸子驀然有些霧氣，猛的低下頭，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的表情。
本以為鬧劇就此停止，沒有想到的是張蘇的媽媽竟然把退婚的消息散布出去，狗仔也不知道哪裏得到了小道消息，瞬息之間“蘇妩舞慘遭退婚”一事登上新聞板塊，一時間傳得沸沸揚揚。
就連飛機上都有人讨論這件事，飛機起飛的前幾秒鐘，祁天剛好看到了新聞推送，眉頭猛的一皺，要不是秘書催促，他還看得入神。看完以後，他努力整理了一下情緒，看向坐在他身側的男人。
神色冷漠，正專注地翻看着公司的文件，漂亮的下颌正微微擡着，像是一個精致的雕塑。
好幾個女乘務員反複來回，就為了瞥上幾眼。
祁天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道：“酒酒，她被退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