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遲來的道歉
遲來的道歉
東京高專最出名的一對情侶吵架了。
不，應該說是五條悟單方面和柒劃清界限要跟她冷戰，很不可思議對吧？可這件堪稱詭異的事情偏偏就是發生了，震驚所有人的下巴。
雖然說是冷戰，但以前這兩人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争吵，夏油傑一開始還以為又是摯友任性鬧別扭，沒過幾分鐘就會哄好自己重新跑去黏着柒，結果這一次事态比他想象的更嚴重。
——悟居然整整三天都沒跟柒說過一句話，在班裏和他們聊天都不和柒聊天！
即便柒伸手拉住他衣袖、軟着語調可憐兮兮地向他道歉也不吭聲，擺着張好像別人欠他幾千萬的冷臉——不，有人欠他一大筆錢他都不會介意呢——鐵石心腸得簡直叫人懷疑他是不是被哪個咒靈或者詛咒師給掉包了，不然五條悟怎麽可能會舍得讓他愛人受委屈呢？
……唉，他倆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
盡管摯友是個非常欠扁的呆瓜，還經常惹自己生氣，可對方一旦遇上了麻煩，紮着丸子頭的黑發少年又會為他發愁，誰讓那只笨貓貓是自己唯一的摯友呢？
最重要的是，夏油傑莫名地不想見到柒對誰低聲下氣請求原諒的樣子，就算那個人是悟也不行。
“我倒覺得不要緊呢。”與憂心忡忡的男同學完全相反，家入硝子十分不良地坐在課桌上晃悠着腿，嘴裏叼着根棒棒糖擺出一副情感大師的姿态指點江山。
“哪怕真的生氣不和柒講話了，五條的态度也跟之前一樣絲毫未變啊。”她朝那對小情侶所在的方向擡了擡下巴，示意同桌去看，“其實五條早就消氣了，只不過這次發了這麽大火才冷戰三天而已，他根本拉不下面子主動回頭。”
“況且……”硝子含着糖果模糊不清地繼續講，“我并不認為柒沒有解決的辦法哦。”
“慢慢等吧，他們會和好的。”
“怎麽我聽你這個語氣，硝子你好像掌握了什麽獨家消息？”夏油傑不禁懷疑。
“誰知道呢。”齊肩發的少女懶洋洋地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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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的床太小了，睡一個人還可以，兩個人絕對會被擠掉的。”少女放松靠着身邊的少年，手中翻開一疊家具宣傳單，認真細致地對比價格算優惠，“要是買雙人床，那就放不下你的游戲主機了，衣櫃、書桌之類的倒是能共用……”
仿佛沒有戀人正在跟自己冷戰的自覺，她面露沉思地接着分析，偶爾遇到拿不定主意的就擡起頭微笑着詢問對方：“悟，你覺得選哪個比較好呢？”
女孩表現得就好像兩人從未發生過争吵一樣，他們之間的相處依舊如往常那般自然和諧。
五條悟差點就要出聲答應她了，幸好在最後關頭醒悟過來，硬生生地給忍了回去。
……真是太狡猾了，連一點警惕都不能放松。
他閉了閉眼，索性別開臉不再盯着她，只要看不到就不會動搖了吧？
“悟？”可是耳邊仍然能夠聽見戀人那溫柔悅耳的聲音，宛如山間緩緩流淌而過的清澈溪流，軟綿綿的語調好似在對他撒嬌，飄揚的羽毛輕輕搔撓胸膛裏的心髒，癢癢的，讓他止不住地想去抓那片作亂的羽毛，然後緊緊地握在掌心，死也不松開。
“你還在生氣嗎？”
他感覺到戀人柔軟的小手伸過來捏住了自己的衣角，似乎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又不敢太放肆，只能小心翼翼地搖晃着，委屈巴巴地呼喚他。
“悟，你別不理我呀……”
簡直是酷刑。
五條悟寧願回到九歲那年被她捅一刀也不願坐在這裏飽受如此折磨。
“……”
柒安靜地等了一會，看對方沒反應，頓時有些失望，果然網站上的東西都不能信麽？
唉，還是調整一下策略吧，這麽想的同時她默默地收回了手，結果剛有動作就立馬被一只比自己寬大許多的手掌給反過來緊緊攥住。
少女眨了眨眼，順着這只手伸來的方向仰頭望去。
只見不知何時轉過了身的五條悟正臉色糟糕地死死盯着她，仿佛又被她想要放手的舉動惹生氣了。
……啊，這回我可不是故意的。
她沉默了片刻，便由着五條繼續抓自己的手，哪怕對方用的力氣重得快捏斷了骨頭。
“悟？”柒換另外一邊舉起宣傳單，歪過腦袋，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輕快開口，“所以你要選哪種？”
“快點決定下來嘛，趁我們還沒出差趕緊布置好剩下的部分，這樣等任務結束回到家了，洗完熱水澡直接躺床上睡大覺豈不舒服？”
她思考了一會，又掰着手指頭數還有多少問題沒解決，在那裏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五條悟稍微一低頭就能瞧見她頭頂小巧可愛的發旋。
“老實講學校的食堂我也吃膩了，飯店又在市中心離學校太遠，我想打通隔壁沒人住的宿舍搞個廚房以後自己做飯，悟你覺得怎樣？啊，不過得要你去說服夜蛾老師才行。”
“對了，就算我的廚藝比不上食堂大媽和你們家大廚，你都不能嫌棄我哦，當然我也知道我的手藝确實一般，只是你不能當面嫌棄，好歹讓我保留一點自尊心吧？悟你明白麽？”
……
明明不是哄人開心的甜言蜜語，但偏偏就是少女這種自然而然的老夫老妻一起過生活的平常語氣卻特別精準地戳中了五條悟內心極度渴望擁有的那一點。
“……”
白發少年抿了抿嘴，凝視對方的眼神含帶着一絲複雜，似乎在心底進行了一番格外激烈的掙紮鬥争，最後他閉上眼重新扭過頭不看人，但這一回緊握的雙手卻不再松開。
五條悟很想抛掉所有的顧慮去回答她，擁抱她，卻又非常清楚這是戀人的計謀——她在逼他開口——可一旦他心軟回應了就意味着無數次的妥協，她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不能被柒蠱惑了，也不能輕易地原諒她，得叫她明白犯錯必須改的道理，最起碼……要懂得珍惜自己吧？那樣他就能少費點心不用整天盯緊她了。
然而戀人的沉默卻讓柒誤會了。
都講到這地步了還不行？
她有點發愁，難道非要自己使出網上人建議的[埋胸學貓叫]技能嗎？這也太羞恥了吧！
“唔嗯。”柒苦惱嘆氣，摸出手機打開短信的收件箱，準備瞅瞅折原臨也那邊有沒有關于“虎杖香織”及其同夥的行蹤報告發過來。
比起鬧別扭的男友，她果然還是更在意敵人的下落，一日不搞死對方就睡不好覺的那種。
結果手機才剛從兜裏拿出來，還沒開頁面呢，它就立馬被一只憑空出現的大手給搶走了。
梅開二度屬于是。
雖然扭開了頭沒有直接盯着看，但六眼一直有在注意四周的五條悟黑着臉翻開她的短信從上到下一條條閱覽，認真得連垃圾短信都打開來查探一遍了。
“你原本想幹什麽？”沒檢查出問題的男朋友卻不肯輕易放過她，不依不饒的，表情犀利地質問道，“你是不是想聯系誰？查出敵人的下落後又要一個人獨自行動？我就知道你不死心！”
“我告訴你，休想！有我在你哪都去不了！”五條貓貓氣得全身毛都炸起來了。
沒想到說一籮筐的好話都比不上一個簡單的動作。
瞧着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破防出聲罵她第一句話的男友，柒“唔”了一聲，重點歪到了大氣層外。
不過算啦，她想，只要人肯開口萬事都OK，就怕他不開口憋一輩子呢，至于麽？為這點小事。
“本來我也不打算瞞着你啊。”柒側着身體壓在桌上托腮看他，滿臉的無奈，“是你太敏感了，疑神疑鬼可不好，你總不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辨別我有沒有撒謊上，不累嗎？”
五條悟冷笑着，不善的口吻充滿了諷刺：“我疑神疑鬼？呵，那怪誰？難道怪我？”
柒一見對方擺出這種像是要事後算賬的可怕神色，二話不說立馬舉手投降，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
“對不起。”她誠懇地道歉，“我就是想看一下現在幾點鐘了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是嘛。”貓貓不信，微微眯起眼，審視的目光掃了她兩圈，無論人解釋多少遍，盤旋在心頭的那股懷疑始終不肯消散，誰讓對方前科累累呢？
“……好吧，其實我之前詢問過夜蛾老師下一次的任務地點在哪裏，我有一個想去的地方，如果有在那邊的任務希望他可以喊我一聲，所以我剛剛是想問他接到高層命令沒有。”
——這是實話，她昨天的确去了趟辦公室請夜蛾老師注意一下相關的任務。
“你剛才果然在騙我。”五條悟沒心思管這些估計又是臨時編出來的理由，他敏銳地抓住了其中重點，聲音平靜，“你要去哪？”
如果是去追蹤敵人的話……
女孩看不見的地方，他拿出了口袋裏的手，蒼藍的咒力悄然凝聚在指尖，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一片冷靜。
五條悟耐心等待着戀人接下來的解釋。
“這跟我構想的畫面不一樣啊，原來應該在更浪漫的時刻說出來的。”男友對自己的信任值清零就是這點不好，沒有察覺到異常的柒嘆了口氣，放下手，迎着少年冷淡的視線，無奈地說道，“這次我真沒想幹壞事，那種地方讓我一個人去能有什麽意思呀？”
“五條悟。”她忽然收斂笑容，神情變得嚴肅，然後十分罕見地、鄭重地呼喚了對方的姓名，“你是否願意和我一起……前往我人生的起點呢？”
“那裏或許很荒涼，雜草叢生；或許很肮髒、滿地灰塵，總之那裏到處充斥着你沒有見識過的罪惡，是與你五條家少主的高貴身份極為不符的、你本不應該踏足的陰暗角落。”
“即便如此……你也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望着戀人莫名怔愣的錯愕表情，柒的腦海中卻不合時宜地閃過了森先生曾經教導她的話。
[柒，我希望你明白——
能夠被你用言語傷到的人，一定是愛你愛得最深的那個人。]
三天前的夜晚，向來唯我獨尊、肆意妄為、對什麽都無所謂的少年卻因為她受到的傷而第一次露出那般憤怒的表情，關心她愛護她珍惜着她。
五條悟那麽聰明，他真的不知道要趁敵人未準備好前先行進攻嗎？他真的不知道如果在這裏放過了敵人，将來會給大家招惹麻煩、咒術界會大亂嗎？
他明明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清楚，可是他第一時間關注的，依舊是她有沒有受傷。
然而，她又是怎麽回報這份好意的呢？
……大概是我做錯了吧，用自以為是對他好的方式瞞着他，卻沒問過他願不願意。
回想起這三天的冷戰以及硝子很不贊同的态度，柒自嘲地笑了笑，說好要走出過去但仍被困在過去，還愚蠢地沒有發覺。
“我總是在犯錯啊。”總是會錯過真正對自己好的人，她低聲呢喃着，眼底無意識地流露出一抹悲哀。
所以——我願意将那段不堪回首的肮髒過去全部敞開只在你面前展露，無論你知曉一切後還是否願意接受這樣的我，是否會厭惡嫌棄我，我對你的這份喜歡，永遠都不會改變。
這是柒在傷害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後，才終于覺醒的遲來的悔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