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輸過一次就再也贏不了了
輸過一次就再也贏不了了
“你是自己跟我走?還是我打暈你帶着你走?”
聽完戀人這番明顯很認真的可怕言論,柒輕聲嘆了口氣,似乎早有預料,平靜的表情不見絲毫動搖。
她只是帶了點無奈地看着他,溫柔地勸阻:“別鬧啦,悟,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
“任性?”五條悟被這話逗得差點笑出來,然而他注視對方的眼神卻充滿了嘲意,諷刺地反問,“任性的到底是誰?真的是我嗎?”
“連一句招呼都不打就無緣無故失蹤十年還不肯出來見我的是誰?擅自抛棄一切跑去摧毀敵人的據點背着我不知受了多少傷的又是誰?”他冷笑着,積攢十年的憤怒終于在此刻徹底爆發,激烈的情緒越發失控。
“你當我是什麽?溫室裏經受不起風雨摧殘的花朵嗎?是沒有你保護就活不下去的無能廢物嗎?”
“為什麽你總要這樣?我有哪裏對不起你?我究竟是做錯了什麽你非要如此對我?!”
伴随男人最後一句的落下,自重逢起就一直在體內沸騰的龐大咒力終于忍到了極限一股腦全部釋放,頃刻間便毀壞了周圍的游樂設施,強烈的沖擊波甚至撞斷百米內的所有樹木。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今天并非休息日,這裏又是公園角落,因此附近空無一人,不必擔心會有誰受傷。
柒靜靜地等着對方發洩完怒氣,待他恢複了些許理智能夠重新溝通後才繼續解釋。
“你什麽都沒做錯,确實是我對不起你,如果可以我也不願意傷害你。”她慢慢抓緊了戀人的手掌,凝望他的平淡目光隐約流露出幾分無可奈何的悲傷。
“從我踏進羂索陷阱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有了退路,只能不斷地往前,往前,往前,直至我将他殺死或是被他殺死才能完結。”她垂下眼簾,低聲呢喃着,“可是你們不一樣。”
“你們擁有可能性,還來得及改變未來,不會落得跟我相同的結局。”
“總要有人去做那些事的,而我只是希望那個人不是你,不是硝子和夏油,你能明白這份心情嗎?”
“我不明白。”五條悟冷冰冰地開口,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的期待,嘲諷地嗤笑,“不想拉人下水?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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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你有問過我們的意見嗎?有問過我們願不願意嗎?”
“不,你沒有。”他的聲音變得愈發冷漠,“這不過是你的擅作主張,又何必假惺惺地在這裏給那些行為套上一堆僅僅能夠感動自己的好聽借口?”
“他們對你的評價真是準确。”白發青年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從那張形狀優美的薄唇內吐出的話語辛辣又尖銳,“你就是一個虛僞自私、膽小懦弱、冷酷無情的家夥,最令人生厭。”
——但就是這樣的你,這樣讨厭可惡的你,卻是我此生唯一的摯愛,即便我深深地恨着你,恨到想要掐緊你的脖子沉進水中淹死。
“……”似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會從戀人嘴裏聽到這些刻薄的評語,柒緩緩地呼出一口長氣,莫名有些疲憊地擡手揉捏着隐隐生痛的太陽穴。
“好吧。”她幹脆點頭承認了,“我的确很虛僞,剛才的理由也是随口瞎編糊弄你的,若你相信自然是方便省事,不信也無關緊要。”
沒等五條悟冷着臉再次出聲,柒就神色淡淡地反問了他:“所以呢?告訴你們,你們誰能拿出一個不會觸及雙方利益的解決事情的完美辦法?”
“……”
不去管對方的沉默,她一臉漠然地接着講下去。
“你以為這千年來羂索是白吃飯的嗎?咒術界的高層早已被他滲透,政府和財閥同樣有不少想要求得力量或永生的掌權者為他及他的下屬提供庇護。”
“而你呢?你是五條家的家主,是咒術界最強的特級咒術師,天然地背上守護一切的重任,哪怕再怎麽否定,你也必須承認你與這個社會、與國家政府之間那超乎尋常的緊密聯系。”
“想想吧,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叛逃都會被高層釘死這個罪名,然後呢?你有沒有考慮過五條家接下來該怎麽辦?生你養你的父母怎麽辦?教育你的夜蛾老師還有硝子跟傑他們又該怎麽辦?”
“我來告訴你,五條家貴為禦三家或許不會出事,可你的母親一定會被本家的長老以‘沒教育好你’的理由作為擋箭牌舍棄掉,夜蛾老師是你的班主任也會遭到清算,甚至連夏油都會被選上負責執行你的死刑。”
“倘若事情最終發展到了那一步該如何是好?要他們和你一塊‘叛變’嗎?倒不是不行,但大家的父母和其他朋友就活該被抛棄嗎?你不是別人的全部。”
“悟。”講到末尾,柒深深地嘆了口氣,面露一絲倦色,揉着額頭,聲音顯出幾分沙啞來,“你早已長大不再是小孩啦,總該成熟起來了吧?孰輕孰重至今還搞不明白?學會取舍有那麽困難嗎?明明你在別的事上都很理智啊。”
“放棄我吧,這不是介意男性自尊心的時候。”
“男性……自尊心?”五條悟輕輕咬着這幾個字眼,愣愣地又重複了一遍,不敢相信分別的十年她居然是抱着這種念頭來想自己的。
“所以在你眼裏,我這十年的苦苦追尋,以及我對你的愛——”
掐緊她腳踝的手一點一點用力,疼得柒忍不住皺眉“嘶”了一聲,但男人已經不會再心疼她了。
眼神逐漸放空,像是失去了理性與意識僅剩本能在運轉,他略微翕動着嘴唇,迷茫地喃喃。
“全是因為那無聊的、派不上丁點用場的、所謂的男性自尊心?”
哈,哈哈。
他忽然之間很想抱着肚子放聲大笑,笑那個愚蠢可悲的自己,笑竟然還對她抱有期望的自己,笑得前仰後合、喘不過氣。
這算什麽?
五條悟低垂着腦袋,白發落下遮擋了眼眸,微微抖動肩膀,他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算什麽?
緊緊握住她纖細腳腕的寬大手掌,手背上有青筋一條一條地緩慢浮現。
是了,是了。
無論嘴上放出多少狠話,實際面對她時總會不由自主地心軟,拼命地給她找各種理由開脫,結果呢?
他根本什麽都不是。
“藏起來吧。”男人思索着,望向自己手中握着的纖長小腿,似乎在用眼睛目測腳踝的圍度,又捏了捏,發覺比猜測的還要瘦後就不太滿意。
把她藏起來。
“養胖點瞧着會更可愛。”他嘀嘀咕咕的,将掌心內的東西翻來覆去地摸了個遍,“櫃子裏的衣服也得重買了,現在的尺寸穿上去完全不合身嘛。”
藏到沒有人會關注發現的角落。
“啊,都忘記要叫人去請老醫生來開藥調養了,最遲應該明天下午就能到吧。”五條悟揚起頭又笑眯眯地伸手掐一掐她的臉蛋,輕快的聲音透露出十足的愉悅,“是不是非常期待回家後的新生活呢?柒。”
除了我,不會再有人擔憂你的去向。
“……”
原本一直放任他的舉動,冷眼旁觀想知道他準備做什麽的柒,到了這時才明白過來對方的企圖。
“悟,你要打斷我的腿,把我關起來嗎?”
她平靜地詢問,習以為常的态度好似早就不會為遭受的這點傷而動搖了。
習以為常。
明明是很平和的甚至不帶怒意的一句話,他卻仿佛被火燙到了手,條件反射地抽回觸摸她的指尖。
意識到這點的五條悟臉色有點難看,可面上依舊強撐着露出一副如往常般毫無異樣的輕佻表情。
“不可以嗎?”他笑着反問,晴空深處卻染上了一層冷意,“你對我做了這麽多過分的事情,難道讓我稍微地報複你一下都不被允許嗎?”
“這就太雙标了哦,柒。”
“原來如此,是想學我當年僞裝你的死亡那樣假裝殺了我讓我退出麽?”柒仔細思考這個可能性,随即認同地點了點頭,“确實,這辦法挺不錯的。”
“……”白發青年緩緩收回笑容安靜地盯着她,過了片刻才重新笑出來,只是那笑帶着一點譏諷。
“你知道嗎?柒,我有時候真佩服你這種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他輕柔地說道,“就是這種明明不打算答應還表現出認可的樣子,特別虛僞。”
“你用不着這麽嘲諷我。”
柒微妙地瞥向他,有點不太習慣地動了動手指,想去拉他的衣袖,但中途停頓一下後又收回來撥了撥自己頰邊的一縷細發,斂眸接上剛剛的話題。
“別誤會,我并非不樂意跟你待在一起,就像你要為你身後的同伴負責,我也要為那些願意幫助我的人負責,我不能丢下他們、丢下未完成的計劃跟你走。”
“由我來代替你,這不夠嗎?”五條悟傾身将她抱進懷裏,如同過去兩人一起度過的每個日夜,溫柔地撫摸她長發,親吻着她悄聲說,“信任我,然後留下來不要走,我會原諒你。”
謊言。
“我會好好地跟你那群夥伴相處。”
謊言。
“等我除掉所有阻礙,我們就回家吧。”
謊言。
白發青年緊緊圈攏懷中的妻子,偏頭蹭了蹭她軟綿綿的臉蛋,耐心安撫着她,然而眼底映出的卻是一片深沉晦暗,宛如沼澤般翻湧着黏稠的惡欲。
是你先欺騙我的,那麽就別怪我對你不夠誠實。
“悟。”乖乖地被戀人抱着不動,柒安靜聽完後頓覺無奈地長嘆一聲,搖了搖頭,“你真該改改這個一遇到自己不想聽的話就不去聽的毛病了,以及……”
“因為是重視的人就容易放松警惕這點。”
她擡起頭,溫柔地吻住了他。
“?!”意料之外的舉動,五條悟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慌得手腳都有點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可是沒等他從恍惚之中醒過來高興地抱回去,代替心底的歡愉,率先從內部蔓延至全身的,竟是一股微癢的麻意。
——而這股麻意在轉瞬之間就擴散開來,麻痹了全身讓他無法動彈!
“……什麽?”從來不對愛妻設防的五條悟,在開頭震驚了一下後立即反應過來,冰冷的視線瞬間射向坐在自己腿上的那個人,近乎咬牙切齒地喊出她名字,帶着滿滿的壓抑不住的暴怒。
“——柒!”
“抱歉。”她嘆着氣推開鎖緊自己的雙臂從他懷內走出,微低下頭,瞧着面前徹底發怒的男友,複雜的神情讓人捉摸不透。
“來之前我就猜你會不會硬要逼我留下來,所以就提前做了點防備措施,放心吧,麻醉的效果只有幾分鐘而已。”柒從口袋裏摸出幾張折疊的紙,彎腰放在了他身旁的位置,解釋道,“這是十年裏我們分析出的關于羂索計劃的內容,記住天元的結界是關鍵。”
女人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
“注意點,我破壞了他千年的大計,害他的布置全部失效,他一定會報複我的。”水墨般的漂亮眼瞳倒映出對方的臉,沉靜中帶着安寧與平和。
她淡淡地說:“敵人的反擊很快就要來了。”
五條悟注視着即将再一次消失的妻子。
他咬緊了牙關,顫抖着身體,蒼藍的天空彌漫上紅色的血絲,洶湧澎湃的咒力在體內瘋狂暴走欲要擊碎這道屏障,不管不顧地毀滅周遭的一切。
你要去哪?又要丢下我、抛棄我嗎?
呵,你這個卑鄙的、惡劣的、壓根不值得同情的小騙子,我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
“很久以前我對你說過吧?不要喜歡上我。”柒頓了頓,望着他的目光漸漸柔軟下來,輕聲說道,“因為我本質就是一個糟糕透頂的、虛僞惡心的、自以為是又無可救藥的壞女孩。”
——為什麽會愛上你?
“再見啦,悟。”她微微笑着,但那溫和的笑容中卻找不到一絲離別時該有的不舍或是哀傷,“如果我能夠活下來,就随你處置吧。”
“屆時無論你要怎麽懲罰我,我都會全盤接受。”
“閉、嘴。”額頭爆起青色的血管,節節攀升的怒火突破極限,混雜驚人的殺意,猙獰扭曲。
五條悟硬生生地沖破了藥物的效果,粗暴撕碎對方強加給自己的束縛,迅速朝對面伸出手——
然而他卻遲了一步,落空的手,什麽都沒抓住。
女孩在消失前的最後一刻,留給他的——
是兩人初遇時她偶然回頭對他顯露的淺笑嫣然。
“要照顧好自己哦,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