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引誘
引誘
正對門的主位，順治芝蘭玉樹怡然而坐，清冷俊逸，看着楚嫣的目光深邃，給楚嫣一種與身俱來的居高臨下的氣質。
楚嫣垂眸掩去眼底的一絲慌亂，微微施禮，見他似乎比見羅大緊張些。
順治看出她的緊張，眼底是淡淡的笑意。
綠竹和紅绡也跟着行禮，不敢擡頭。
“楚嫣小姐，請坐。”順治淡然開口。
楚嫣道了謝，和岳樂分坐兩邊，綠竹和紅绡站在楚嫣身後，看了眼順治身後面無表情的耿毅。
“我倒是沒什麽三頭六臂，小姐不必緊張。”順治輕聲一笑，像是在安撫楚嫣。
楚嫣為了證明自己不緊張，與他對視，盡量讓自己正經自然:“沒有，我不緊張。”她天真地眨眨眼。
“那就好。”順治不置可否地撇開眼，執起茶杯淡淡喝了一口。
楚嫣心裏咯噔，紅了臉，她也喝了口茶，淡定淡定。
誰知茶一入口，她就自然擰了眉:“好苦。”
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喝了救命恩人的茶，居然還嫌棄恩人的茶苦，斷然沒有這樣的道理。
她嘻嘻笑了:“啊，細品好像又有點甜味，好茶，好茶。”
“楚嫣小姐既覺得茶好，那便多喝一點。”順治親自給她斟上，眼底是楚嫣察覺不出的戲谑。
楚嫣恍然，他可是她的救命恩人，一定不會是故意的。
她想着，又喝了一口，直接咽了，自然拿起一塊糕點，潤色下嘴裏的苦味。
岳樂看着順治眼底微微的笑意，笑出了聲。
“這茶入口雖苦，但回味起來确有那麽一絲甜味。”
楚嫣覺得羅大大概是替她解圍，不然這“一絲甜意”着實忒委婉了些，她是一絲都覺不出的。
“楚嫣小姐不愛喝苦茶？”岳樂又問。
楚嫣想了一瞬:“生活已經夠苦了，還是加點糖好，我喜歡甜味的茶。”
順治握着茶杯的手一頓，想起那晚她的遇險，此時聽她這麽一說，心裏沒來由的一緊，似乎衍生出一種心疼的感覺，他偏頭看她，認真而探究:“你從前受了很多苦嗎？”
“嗯？”楚嫣沒想到他會這麽問，還這麽認真，她的目光有些無辜，其實那句話她不過随口一說。
“還好，主要喜歡甜味，比如這桂花糖蒸栗粉糕就極好，甜而不膩。”楚嫣滿足地笑着，“剛剛店小二還說沒有了，這會托了羅公子的福，意外吃着了，可見，生活處處有驚喜，還是挺甜的。”這句話她說的頗有讨好意味，彌補一下剛剛說茶苦的過失。
卻好像果然讨好到了點上，羅九公子那嘴邊眼角的笑意就是最好的證明。
“耿毅，去點些甜口的茶來。”順治揚聲，心情似乎的确不錯。
岳樂的笑意越濃，看着楚嫣的目光越發深意，楚嫣卻渾然不覺。
她愣愣地看着順治将手邊沒動過的珍珠翡翠湯圓端到她跟前，說了句“甜口的”，她呆呆點頭，臉頰薄薄染了一層緋紅，低頭正吃着那珍珠翡翠湯圓，贊嘆的同時卻又有些惋惜，兩位羅公子在，她也不好意思讓綠竹和紅绡同吃，紅绡一定在心裏怨念，明日還得帶她們來一次。
岳樂忽然站起了身，楚嫣愣愣看着他，怎麽回事？岳樂盯着窗外的樣子怒氣沖沖的，順治順着他的眼神朝窗外瞟了一眼，岳樂就急匆匆離開了，順治了然地繼續喝茶。
窗外怎麽了？楚嫣好奇心驅使坐直了身子，咬着早已空了的勺子，假裝不經意地探頭，目光灼灼。
順治好笑，又夾了塊桂花糖蒸栗粉糕到她碟子裏，目光含笑地看着她。
“不如我們跟過去看看？”
楚嫣一怔，有一種被揭穿八卦心裏的窘迫感，她很确定羅九就是在揶揄她，她甜甜一笑，掩飾自己的心虛:“我不是很在意，羅公子想去看看嗎？”
“我也不在意。”順治垂眸一笑。
可惜了，楚嫣默默咬着湯圓。
氣氛一度安靜，楚嫣尋思着該聊點什麽吧：“這個時辰，羅公子不用當差嗎？”
上次他們好像說是安郡王的麾下的。
“嗯，我們是閑差。”順治淡淡說着。
閑差？那就是撈不到油水咯？瞧他們的氣派倒是不像。
“公子救命之恩，楚嫣銘記于心，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楚嫣定然效勞。”楚嫣說的真誠。
順治愣了一瞬，低頭笑了，繼而笑出了聲，她可能是想幫他們某個好的差事，好報答他們吧。
“救命之恩，來日有的是機會報答，不急。”
順治眼眸灼然，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像是敲在楚嫣心上，她莫名有些害羞，默默點頭，又安靜吃糕點，心裏反複思量着他的這句話，“來日有的是機會”，是說他們以後還會經常見面嗎？
綠竹和紅绡對視一眼，笑容有點怪異。
耿毅終于端着茶盅進來：“公子，老板說這種果茶是甜口的。”
說着，正要為楚嫣倒上一杯，順治卻接了過來，很自然幫楚嫣倒上。
楚嫣也比一開始自然了許多，接受他的招待。
岳樂一臉鐵青的進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瞪着眼睛，将茶水一飲而盡，可能他需要一壺酒，楚嫣想着。
她放下湯勺，拭了嘴：“我出來的時間也有些久了，該回去了。”楚嫣會看臉色，也懂得度勢，她該走了。
“好。”順治沒有留她。
楚嫣臨走，岳樂都沒有好臉色，楚嫣理解，沒有惱，順治看着他問道：“那個男人就是她不願入府的理由？”
“可能吧。”
岳樂心情煩躁，不願多談，順治也不再多問，他們表面是君臣，其實比親兄弟還親，這種情形，順治并不會氣惱他的态度。
岳樂喝了一杯茶，心情也安定下來，此時忽然問他：“你對楚嫣怎麽想的？我看的出你對她不一樣。”
“大概吧。”順治略有猶豫，輕笑一聲。
岳樂沒再說什麽。
這天，葭毓也奉了太後的傳召進宮了，太後午覺還沒醒她正獨自在慈寧宮花園煮茶，想着太後醒來就能喝了。
忽然易水開口問她：“小姐，茶煮好了，不如送一壺給皇上吧？”
葭毓卻不以為意地笑了：“乾清宮那麽多人伺候，難道還會缺了一杯好茶嗎？我這樣的花茶就不必去皇上面前獻醜了。”
“什麽樣的花茶，朕瞧瞧。”
身後傳來低沉清冽的聲音，葭毓大驚轉身，正見順治朝她走來，易水忙是下跪請安，葭毓卻還愣怔地看着，模樣天真又有一絲無促。
知道順治走到她跟前，她才盈盈跪下：“皇上萬福金安。”
“起來吧。”順治擺擺手。
他看着石桌上的花茶，聞到一股淡淡的奇異的香味。
“這是什麽茶？”
葭毓淡定從容：“這是去年的雪水煎的茶，加了一點梨汁和海棠瓣煮了，普通花茶而已，臣女起了個名叫棠梨雪。”
“名字不錯，朕嘗嘗。”
說着，順治就端起一杯，剛想送到嘴邊，卻被葭毓輕輕按住了手腕。
葭毓對上順治深沉的目光，低眉含羞，放開的他的手，緩緩拿走他手裏的茶杯，柔聲道：“這一杯是先前煮的，還有渣碎，也涼了些，皇上請用這一杯。”
葭毓重新拿了一杯遞給順治，順治接過喝了，半晌才道：“果然不錯。”
即便心裏歡喜，葭毓臉上還是輕颦淺笑。
順治喝了茶，就離開了，易水扶起葭毓，欣喜異常：“小姐，你終于和皇上單獨說上話了。”
葭毓坐回石凳，看着自己的手指發呆，嘴角卻是明顯的笑意，是啊，終于進了一步了。
“小姐果然說的不錯，裝作不經意，才能引起注意。”
男人對于若有如無的溫柔，以退為進的接觸都難以拒絕，這樣若有似無的勾引，淡淡的情絲，說不清道不明，才更撩人，葭毓氣定神閑喝着茶，信心又加深了一分。
走在後宮長街，吳良輔忍不住打量了順治好幾眼，終是忍不住道：“皇上從不喝甜味的茶，怎麽今日竟喝了一杯？”
順治神色微變，心裏閃現了一抹人影，大概是她喜歡喝吧，他便也想嘗嘗，甜味的茶是什麽滋味。
“以後就喝了。”順治淡淡說着。
吳良輔大喜：“那真是葭毓小姐的造化了。”
“董鄂葭毓？和她什麽關系？”順治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平白被噎了一句的吳良輔摸不着頭腦，拉了耿毅道：“耿侍衛，你覺得皇上喜歡葭毓小姐不？若是不喜歡何必喝了她的甜茶，若是喜歡怎麽又冷淡了？”
“我覺得你想多了。”耿毅拂開他的手，跟了上去。
“這麽高深莫測？”吳良輔嘟哝一句，追了上去。
景仁宮裏，佟清漪心裏一驚，剛抄寫的佛經就被墨汁弄髒了，她緊皺眉頭，冷冷看着絮柳：“這麽大的事怎麽才來告訴我！”
“小主息怒，奴婢也是才知道的，夫人最近心裏忐忑的很。”絮柳緊張地告罪。
“額娘好糊塗啊，楚嫣必定已經有所防備，一定會查額娘，你讓人去叮囑額娘，最近沒事別出門了，也別和那些太太小姐接觸，免得路出馬腳。”
絮柳應了，卻又嘆道：“只是可惜了，那樣好的機會。”
佟清漪冷笑：“若不能一擊即中，怎能算好時機，即便要做也得滴水不漏叫人抓不到把柄才是。”
“老夫人也是想替小主排憂。”
“罷了，你讓額娘小心些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