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秋狝
秋狝
皇後一時失神,打翻了茶杯,滾燙的茶水灑在了手背上,她驚呼一聲,阿娜緊張的趕緊用手帕替她擦幹淨,抹上燙傷膏。
皇後忽然握住阿娜的手,害怕地問她:“本宮會步姑姑的後塵嗎?”
“不會的,您不是靜妃。”阿娜安慰道。
楚嫣終究還是沒有去成秋狝,太後病了,點名要她侍疾,楚嫣不想要順治為難,只能留下。
十月初一,楚嫣帶領後妃送順治和皇後到午門,禦前侍衛和禁衛軍烏壓壓站了一片。
楚嫣低着頭,神色落寞,順治握着她的手,叮囑道:“莫要着涼了,綠竹,照顧好娘娘。”
綠竹福身領命:“是。”
他湊近她,輕聲說着:“等我回來。”
楚嫣乖巧地點點頭,原本失落的心情又有些甜絲絲的。
順治離宮的日子,楚嫣每日都要接受後妃們的晨昏定省,她沒什麽話說,她們便請了安就離開了,剩餘的時間就是自己打發無聊時光,和去慈寧宮照顧太後,雖然楚嫣覺得太後的氣色不錯。
入了秋,承乾宮寝殿兩邊的金桂金燦燦的,香味四溢,整個承乾宮都彌漫着香甜的味道,楚嫣抱着順治才命人從木蘭圍場送來的熊皮褥子,看着綠竹和丹羽細細将桂花花瓣剝下。
“洗幹淨曬幹了,一半我們做甜品吃,一半我們做桂花糕。”楚嫣将下巴枕在熊皮褥子上,甜甜說着。
忽然楚嫣又問:“今日幾號了?”
丹羽偷笑一聲:“娘娘,您每日都要問一遍,今日初七了。”
楚嫣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還有十幾天呢。”
惹來一陣笑意。
原定十月二十回京的日子,十月十七這日,方祿忽然來報,說是皇上的隊伍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楚嫣大驚失色,打翻了桌上的湯羹:“為何這樣急?是不是皇上受傷了?”
方祿忙道:“娘娘別急,沒消息說皇上受傷。”
“那是為何?”楚嫣失神地喃喃自語。
丹羽寬慰道:“娘娘別擔心,或許是前朝有什麽緊要的事,非趕回來不可。”
楚嫣點點頭,又吩咐方祿道:“你去安郡王府去問問,安福晉可知道消息?”
方祿趕緊去了,後宮對于順治提前回京的事,大都疑惑,每日請安總是旁敲側擊問楚嫣,楚嫣也不知,安福晉那也不知內力,她正心裏煩悶,不想應付那些女人,吩咐下去,今日不必來請安了。
順治回京了,楚嫣踩着花盆底鞋就往承乾宮外跑,腳下一個踉跄,幸虧丹羽和綠竹扶得快。
順治回來,回了乾清宮,卻沒有來看她,她心裏慌得很,乾清宮的侍衛看見她立時請安,楚嫣見着耿毅就問:“皇上受傷了嗎?”
問的耿毅一頭霧水,老實道:“回娘娘,沒有。”
耿毅不會撒謊,楚嫣放了大半個心,她來乾清宮從來不用通傳的,她徑直往書房走去,忽然書房傳出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順治不耐的怒道:“出去。”
楚嫣心裏一驚,怎麽一回來就發火了,她走近書房,正見宮女惶恐地收拾地上的碎片,吳良輔率先看見了她,慌忙避開了她的眼神,下跪請安:“參見皇貴妃娘娘。”
順治赫然擡眼,楚嫣娉婷而立,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他愣怔一瞬,起身跨步過去攬她入懷,就這樣靜靜抱着她,其餘人都退了出去。
“你心情不好嗎?”楚嫣問他。
順治的手一頓,輕嘆:“沒事,嫣兒,讓我抱抱你。”
楚嫣覺得哪裏不對勁,可是順治似乎很累,什麽都不想說的樣子,她只能暫時不問,與他相擁。
翌日向皇後請安時,皇後看着楚嫣的眼神,也讓楚嫣覺得不舒服,她總覺得似乎有什麽變了,吳良輔總是有意無意避開她的眼神,順治也總是露出疲憊的樣子,皇後現在看着她,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們都各自回去吧,皇貴妃留下。”皇後遣散了衆人,獨留了楚嫣。
石若璇也看出皇後的不對勁,臨走前多看了楚嫣一眼。
皇後朝楚嫣招招手,讓楚嫣坐到了她的身邊,不等皇後說話,楚嫣先問出了口:“皇後,是秋狝出什麽事了嗎?”
皇後神色微變,笑道:“你怎麽這麽問,皇上昨晚歇在了你宮裏,他有沒有事,你應該清楚。”
楚嫣搖搖頭:“臣妾就是覺得奇怪。”
皇後拍拍手:“定是想皇上想的疑心了,楚嫣,皇上對你的心意你自己最是清楚,我們也看在眼裏,可他是皇上,你該體諒他。”
這突如其來的話頭,楚嫣覺得有點耳熟,當時太後勸她的時候,倒是有異曲同工之處。
“皇後的意思是?”
皇後一怔,笑道:“皇上日理萬機,每日要處理這麽多政務,你要體貼些,別叫皇上放心不下。”
是這個意思嗎?楚嫣看着皇後一會,點點頭。
“本宮也累了,你先回去吧。”
楚嫣退了出來,綠竹和丹羽迎了上來:“皇後和您說什麽了?”
“沒什麽。”
楚嫣嘆氣,就見坤寧宮的宮女拿着玉瓶急急往外走,楚嫣疑惑,喊住了她。
“你且站站。”
宮女轉身,見是楚嫣,忙是下跪行禮:“參見皇貴妃。”
“起來吧,你手裏拿着什麽?”楚嫣問道。
“回娘娘,是凝露丸,補氣血的補藥。”
“拿去給誰?”
宮女想了一瞬:“說是浣衣局的一個叫唐璟的宮女。”
“這是為何?”楚嫣又問。
宮女搖搖頭:“奴婢不知,是皇後娘娘的意思。”
楚嫣不再為難她,讓她去了,不知為何她忽然好奇這個唐璟是誰,皇後為何要給她送補藥,一個宮女罷了。
這個疑問一直盤旋在她腦子裏,她也不知是自己的好奇心作祟,還是這幾天所有事都不太對勁,一有點風吹草動都讓她介意,午膳過後,她說要去禦花園逛逛,坐上了順治特許的肩輿,規格堪比皇後,她高高在上地坐着,看着長街上的宮女太監一個個低頭駐足,思緒混亂。
“去浣衣局。”楚嫣沉聲說道。
丹羽和綠竹對視一眼,不是說去禦花園嗎?怎麽去浣衣局了,可看楚嫣嚴肅的樣子,她們也不敢問,雖然平時楚嫣禦下不嚴,可冷了臉色,氣勢逼人。
可快要到浣衣局時,楚嫣又改了注意:“還是去禦花園。”
太監們又立刻轉了頭,楚嫣扶在扶椅上,自己都糊塗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似乎覺得就這樣去浣衣局不妥。
眼角随意一瞥,浣衣局外的長街邊上,低頭站着一名身材纖細的宮女,楚嫣并未在意,直到肩輿走過,後面有人喊了聲:“唐璟,你怎麽才回來。”
楚嫣赫然回眸,正對上唐璟驚慌失措的眼神,她即刻慌亂地低下頭,那樣一張我見猶憐的面孔,稱不上絕色,卻能叫人産生保護欲,讓人見之不忘。
皇後為何對這樣一個宮女這麽關心?
夜已入深,丹羽拱了拱綠竹的手臂:“你去。”
綠竹搖了搖,紋絲不動:“娘娘今天心情不好,從禦花園回來就沒怎麽說話,晚膳都沒用,這個時辰了皇上還沒來,估計在等皇上。”
“要不我去請皇上吧。”丹羽說着,就往外走,綠竹也跟了去。
兩人正走到前院,吳良輔就提了燈籠跟着順治走了進來。
“參見皇上。”
“去哪兒?”順治問。
“奴婢正想去請皇上,娘娘還沒休息,似乎心情不大好。”丹羽回道。
順治沉了臉色,擺擺手,獨自進了寝殿。
平時楚嫣喜歡亮堂,寝殿總是各處都點了宮燈,今日,卻只在偏殿炕邊燭臺點燈,楚嫣裹着毛毯蜷縮着坐在炕上,青絲散落,沉默黯然。
順治心裏一緊,走過去,拂開她垂下的青絲,柔聲道:“丹羽她們說你心情不好,怎麽了?”
楚嫣擡眼看向他,不知為何腦海中浮現唐璟楚楚可憐之姿,她縮了縮赤足,忽然說道:“我想起侯忡禮了。”
她看着順治神色一冷,濃濃的不悅,她心裏默嘆,其實不過是她多疑,才故意提起故人。
楚嫣牽住他的手:“你當時可說過要給人家賜一門顯赫的婚事,君無戲言啊。”
順治松怔,笑道:“明日就看看有沒有合适的貴女。”
“嗯。”楚嫣點頭。
順治将她抱起放到床上,楚嫣摟着他的脖子不放:“秋狝有什麽有趣的事嗎?”她在他頸邊輕聲問他。
順治背脊一僵,輕笑一聲:“沒什麽,天色晚了,早些歇息。”
順治幫她蓋好被子,躺在她身側,擁她入眠。
不知睡了多久,楚嫣從夢中醒來,身邊卻空無一人,她心驚,赫然坐起,顧不得穿鞋,赤着腳跑了出來,卻見順治披着鬥篷立于院中,神色陰霾,她退了回來,深秋的晚風吹着她單薄的身子搖晃一下,她轉身坐回了床上,重新躺下。
與其胡思亂想,不如直接去問皇後,楚嫣打定了注意早早就去坤寧宮請安,或許都是她太敏感了。
坤寧宮的宮女說皇後在西暖閣,楚嫣才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頭哭聲微弱,說着“求娘娘救奴婢一命什麽的。”
楚嫣駐足片刻,走了進去,半似玩笑:“怎麽一大清早就哭哭啼啼的?”
皇後大驚,沒想到楚嫣這時候會過來,阿娜卻覺得皇貴妃忒沒規矩些,可還是恭敬行禮。
“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皇後笑道,朝她招招手,讓她到身邊坐下。
楚嫣行了禮,走過去,低頭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宮女,身形纖瘦,甚是盈盈弱弱。
“這個丫頭看的眼生,不像是坤寧宮的人。”楚嫣打量一眼,“擡起頭來,我瞧瞧。”
皇後知道楚嫣不太愛管閑事,可她一個皇貴妃插手宮女的事,她斷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底下跪着的宮女像是害怕極了,遲遲不擡頭。
“怎麽,本宮這樣可怕嗎?”楚嫣笑着看了皇後一眼,可明顯有了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