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她語無倫次地問道：“可是蕭師兄……你……你怎麽會知道……知道我是……”

蕭旸很懵：“我以為你知道我知道的……”昨日你告訴我的秘密，不就是建立在這個秘密的基礎之上麽？除非……當時就是他自以為是，然後兩人的對話變成了雞同鴨講。

看着林黛玉此時的神色，蕭旸明白了——誤會的起源就是自己的想當然，林黛玉告訴他的事，其實，和她的女子身份毫無關系……

林黛玉一時回不過神，繼續喃喃道：“我一直以為……我隐藏得很好……蕭師兄你……究竟是何時看穿我的呢？”

蕭旸嘆了口氣，他不想再找借口，深究之下，其他理由都軟弱無力，不如實話實說，受鄙夷也認了：“去年秋天某個夜晚，我去了鏡池，卻發現……你也在那裏……”

蕭旸點到為止，這個場景他不便多講。

林黛玉立刻明白了。

鏡池是什麽地方？鏡池是沐浴之地！

林黛玉聽得又羞又惱，但無話可說。

她眉頭蹙了起來，臉色也紅透了。

蕭旸趕忙補充道：“十分抱歉！但我當時沒有待久，當時我認出是你之後，我就回去了。真的！而且那裏煙霧缭繞，白茫茫一片，其實看得并不真切……”

“啊，別說了！”林黛玉簡直要捂耳朵了——什麽叫看的并不真切？難道你還想看得真切嗎？！

蕭旸也不自然起來，雖然他自認夠君子，可陰差陽錯地，他确實看到了不該看的，要是林黛玉為此生氣，他全盤接受。

兩人都沉默無語了片刻，林黛玉終于消化了這個事實，聰慧如她，當然明白——她的這個秘密，在蕭旸那裏還是安全的。從蕭旸知道她是女子身份至現在，已經半年有餘，若他有心告發，此刻的她便不可能站在這裏。

思及此，林黛玉嗫喏道：“謝謝蕭師兄幫我保守秘密，可不可以請你繼續裝作不知？”

“那是自然。”蕭旸道，“你雖身為女子，但比起男兒來毫不遜色，完全有資格留在行知堂。所以請放心，在師尊願意更改戒規之前，我定不會将其告之于他人”

林黛玉道：“難為你了，蕭師兄！我知道，你在師尊面前從不打诳語，你願意幫我隐瞞，當時內心裏也一定很糾結吧？”

蕭旸道：“确實。最初得知這個秘密時，我思慮過很久。但我覺得，你又何錯之有？一個人的才華能力本就與性別無關，茅房才和性別有關。”

原本還是一臉嚴肅的林黛玉，被他這句話給逗笑了，兩人之間的氣氛輕松了許多。

于是，蕭旸又回到了那個他最關心的問題上：“黛玉，向你表白之人若不是賈寶玉，那會是何人？你在他人眼裏應是男兒身份，難道說……她是一名女子？”

被他猜中，林黛玉點了點頭。

蕭旸又道：“你從姑蘇前來，一直都居于行知堂，應該與錢塘的姑娘家們并無太多交集，除了我們後山的那些女子……”

蕭旸內心有了猜測，但他擔心又和之前一樣，自以為是造成誤會，所以還是把名字說了出來：“難道……是紫鵑姑娘？”

“正是。”林黛玉苦笑了一下道，“但怪不得人家，是我自己舉止過界，失了分寸，錯在我。”

蕭旸卻道：“是啊，錯在你。你太俊俏，武藝又強，學識又高，所以才惹得人家姑娘芳心大動。”

“蕭師兄，別揶揄我了。”林黛玉聽着這話，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頰，“我還愁着呢！”

蕭旸也覺得這件事有點難辦。

紫鵑不比賈寶玉，他與她不熟，不能貿然由他開口，否則真會傷了人家姑娘的面子。

本是姑娘偷偷表個白，當然不欲讓外人知曉。他能做的，也只能是佯裝不知。

但既然已經困擾到黛玉了，那勢必得想個萬全之策。否則讓那姑娘心存幻想，讓黛玉無措，又耽誤了她自己，并非好事。

最簡單的方法是亮出女子身份，但既然黛玉未有此意，說明她依然心存顧慮。

倒不是覺得紫鵑不牢靠，蕭旸并不認為紫鵑會主動去告發，只是萬一她在無意中嘴瓢了，後果也許難以預料。無論如何，對于這一秘密，知曉之人當然越少越好。

那怎麽辦呢？

這時，蕭旸突然靈光乍現，說道：“我有辦法，應該可以一勞永逸。”

林黛玉問道：“是怎樣？”

蕭旸道：“你不如實話實說，就說你只中意男子，對姑娘家無意。”

林黛玉聞言一愣：“所以蕭師兄的意思是——告訴紫鵑，‘林公子’有斷袖之癖？”

蕭旸道：“也許某些世人對此有偏見，但我認為大可不必。我覺得，喜歡何人是自己的事，無論男女，皆出于愛。只要是兩情相悅，不會傷及他人，都可以而且應該被接受。”

林黛玉仔細想了想，确實是這麽回事。而且如蕭旸所說，這才是一個一勞永逸之法。若今後還有其他姑娘們對“林公子”動心，都可用這一借口來回絕，且不傷人。

于是林黛玉道：“嗯，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蕭旸笑了笑，道：“而且并沒有撒謊，對不對？”

林黛玉略帶嗔怒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垂下眸，微微點了點頭。

雖然她這方面并未開竅，不懂情愛為何物，但她明白，自己的取向和多數人無異。

得到了完美的解決方案，林黛玉不再犯愁了。她準備在明天遇到紫鵑時，将話說明，然後二人可以繼續做對好朋友，好兄妹。

當然，她更期待将來的某一天，她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一對好姐妹。

另一邊，紫鵑傍晚回屋後，想繡一塊新帕子，便打開了一周沒有動過的繡籃……

而目光所及之處，那個香囊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

紫鵑頓時呆住了……

這是怎麽回事？她清楚記得，她親手把香囊送給林公子了呀，怎會重新回到這裏？

難道是遇上靈異事件了？

紫鵑撿起香囊輕輕摩挲，腦子裏閃着一排問號。

正在這時，倪安推門進來了：“紫鵑姐姐，紫鵑姐姐！”

他叫了兩聲，紫鵑才回過神：“哎，安安。”

“咦？”倪安的視線落到紫鵑手裏的香囊上，他得意地說道，“這是我上次幫姐姐放好的香囊哦。”

“什麽？”紫鵑驚訝地問道，“香囊是你放進來的嗎？”

“嗯嗯，”倪安點頭道，“對啊，是安安幫紫鵑姐姐放好的。”

紫鵑問道：“安安……你是從哪裏拿到這個香囊的？”

“香囊掉到水果籃裏了，所以安安就幫姐姐放好啦。”倪安答道。

紫鵑道：“是林公子讓你送過來的那個水果籃嗎？”

“是呀！香囊又不是水果，不知怎麽就掉進去了！”倪安一臉天真，“還有，一張字帖也掉到水果籃裏啦，安安也幫姐姐放好了！安安是不是很乖？”

紫鵑聲音有些發顫：“你放到哪裏了？”

倪安指着那一大疊紫鵑練過的字帖說道：“那裏呀，我把它塞進去了。”

紫鵑把那一疊字帖都拿了下來，一張張翻找，終于找到了那一張小箋。

她顫抖着打開，看到了裏面的那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