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在淮中高三大家的印象裏,2014年的一整個秋天,被那位為所欲為肆無忌憚的聞大小姐盯上的人是淮中最嚴肅且難撩的冰山會長。

聞大小姐有錢任性且很會捉弄人,不順着她的話搞不好連會長的職務都得丢,再嚴重點被趕出淮中也說不定。

會長就算再高冷也無法抵禦聞大小姐有權有勢的力量。

但如果是順着她,把她哄開心被她當成朋友的話,那好處可就多了。她闊綽且仗義,從此在淮中再也不會受除她以外的人欺負了。

學生會那位會長大人明智的選擇了後者。她們倆幾乎每天中午都會一起去食堂吃飯,然後一起消失不見一整個中午。

到底幹什麽?誰也不知道,大抵是做一些對于會長來說見不得人的事兒。

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聞大小姐非常體貼的幫她保密,也非常給面子地在外人面前像其他學生一樣,乖乖地叫她會長。

這一年聞洛18歲,她有很多弄不明白的事兒。

全都是關于喬山溫且她不敢問喬山溫的。

比如說,她發燒的那一個下午究竟發生了什麽?

夢裏,或者說幻想中,她對喬山溫做了那樣僭越的事情,喬山溫卻沒有對她疏離,也沒有讨厭。

也許那天下午根本什麽也沒發生。

那個擁抱并不令喬山溫感到厭惡的原因其實很好解釋,喬山溫本來就是一個善良的人,知道她當時在做噩夢,被吓到的人抱一下她很能理解。

但為什麽,什麽也沒發生,只是抱了一下,她們之間的關系卻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喬山溫為什麽會跟她越來越親密?是親密嗎?聞洛不太确定自己有沒有用錯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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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密這個詞應該用在朋友或者是戀人之間。

但她和喬山溫的關系似乎兩者都不太匹配。

她們并不是朋友,她們并沒有朋友之間那種互相吐槽,說說笑笑的感覺。一開始,聞洛只是個尋仇找樂子的,喬山溫只是個為了報恩被迫承受她惡劣的。

從什麽時候開始,聞洛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針對她,喬山溫也不再想要遠離她,反而很主動地,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喬山溫等她下課,給她講題,每天晚上發的“騷擾”消息她都會回,而且最近還回複得很快,甚至打視頻連麥睡覺也能接受,偶爾的牽手,甚至是十指相扣也能接受。

十指相扣還要從某一個刮風的大陰天說起。

聞洛那遠在天邊的老爸不知道發什麽瘋,又給學校打了個電話,害得聞洛被莫姐留在辦公室教育了快四十分鐘,站得她腰酸背痛,聽得她心煩意亂。

饒是她都這麽不耐煩,她從來沒想過會有人在等她。

放學四十分鐘,整棟教學樓的人都走光了,走廊空蕩又靜谧,只有一道纖瘦高挑的身影立在15班後門,她一只手扶着圍牆,面向天空,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她很安靜,聞聲偏頭時眼神中帶着淡淡的清冷,随即平靜柔和地注視着聞洛。

給人一種無比安心的安全感。

這一刻聞洛覺得特別的不真實,她差點以為是夢——夢裏的喬山溫站在遠處等她,會靠近她,跟她說一些暧昧不清的話,然後做一些暧昧不清的事。

她最近總做這樣的夢,特別是在喬山溫的休息室午睡時,隔三差五就會夢到,搞得她醒來的時候總是無法直視喬山溫。

走廊上風将聞洛的長發吹得淩亂,心中的煩悶也一掃而空。她控制不住地小跑向那人,不知從何而來的沖動讓她牽住了喬山溫的手。

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牽手了。

喬山溫不光等了她四十多分鐘,還幫她整理好了書包,拿好了需要複習的書籍,正輕聲細語地跟她說今天要輔導哪裏。

等了這麽久,一丁點責怪和抱怨也沒有。

聞洛其實是個道德感不太強的人,或者說沒心沒肺。總不會感到愧疚,這一次特別愧疚,後悔自己沒有早點出來,聽莫姐講那些不重要的話,讓她站着等了這麽久。

兩個人一起下樓,肩并着肩,手還牽在一起。聞洛沒跟喬山溫抱怨莫姐對她怎麽怎麽樣,反倒是喬山溫主動問。

聞洛一邊回答,一邊将牽着她的手緩緩松開。

旁邊的那人似乎僵硬了一下,聞洛感受到一股幾乎不可察的阻力,微弱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就算是錯覺,也給了她更多的勇氣。

她的手轉動,手指緩慢而小心地試圖擠進她的指縫。喬山溫察覺到這股力量只是偏了偏頭,垂下的手放松着,任由她的手指完全擠入,叩住。

十指相扣牽得更緊,更不容易松開。

十指相扣也可以。

喬山溫或許臉紅了,但當時聞洛也不敢看她,就沒看到。

模糊不清這舉動有什麽意義,但當時她很确定了一件事,喬山溫在她心中又變重要了一點。

喬山溫真的徹徹底底地進入了她的世界,變成了重要的一人。

那天,聞洛沒舍得自己霸占了喬山溫的床,強壓着讓她躺下休息,自己則是坐在沙發上發了一個午休的呆。

除此之外,聞洛還很疑惑,喬山溫到底為什麽這麽熱衷于給她講題呢?

她又沒有工資領,似乎也沒有什麽好處,做那種事還浪費時間耗費精力。

難道就是為了報答她幾個月對她的那段恩情嗎?毫無疑問喬山溫是一個懂得感恩的人,不然也不會在一起開始就答應聞洛那個壓榨人的,每天送一份早餐送一個學期的無理要求。

可喬山溫又在某天午睡前冷不丁地忽然問過她一個問題,想要考哪一所國內的大學。

聞洛沒什麽确切的想法,瞎說了一個大學的名字,在海邊。那時,喬山溫的眼神好像有些許黯淡,但也什麽都沒再說。

這讓聞洛隐隐地有一種感覺。

喬山溫這麽努力的輔導她功課,是想要帶走她。

這只是聞洛的猜測,她沒有一點把握覺得這是喬山溫的真實想法。

但如果是真的話......

為什麽,理由呢?

喬山溫好讓人猜不透。

喬山溫她還特別有潔癖,不光對她自己,對聞洛也是。

她休息室裏的那張床,她自己壓根就不怎麽睡,床單和枕套卻要兩天就換一次,新洗的床單上沐浴露的味道特別濃,讓聞洛每天都感覺自己睡在花海裏。

但喬山溫又不是那麽地有潔癖,可以接受她和她共用一個水杯,有時聞洛起床氣略顯煩躁,她會主動遞水,是她喝過的水。

漸漸的,聞洛都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中午放學跟喬山溫一起去食堂吃飯,聽喬山溫講題,睡喬山溫的床。

聞洛很喜歡聽喬山溫給她講英語錯題。每次都撐着下巴,眯着眼睛笑,像是在聽優美的戲劇一般享受。

她英語成績好,喬山溫還以為是她虛心求教。

直到有次喬山溫一時看錯了一道很容易混淆的題目,被聞洛嘲笑才知道,那些錯題聞洛其實都懂,只是做的時候不細心,或者做到後面累了困了,想趴着睡覺,就随便填,作文寫得草率。

不然她能拿一百四以上的。

甚至對語法的掌握比喬山溫還要好上一些。并不是她對英語這門課情有獨鐘刻苦學習,只是小時在國外生活過挺長一段時間,長大了也隔三差五就出國罷了。

英語很好也偏要聽喬山溫給她錯題的理由也很簡單,喜歡聽喬山溫講英語,覺得很标準很溫柔。

她還喜歡在講題時在草稿本上畫畫,畫一只小貓、一只小狗、一只小喬山溫。

偏要畫梳雙馬尾辮子的喬山溫。

還喜歡聽着聽着就視線往喬山溫臉上瞥,直勾勾地盯着她笑,有時候膽大包天的在她耳邊吹氣,讓喬山溫也不能專心看題目,兩個人一起虛度光陰。

聞洛是一個呆不住的人,沒有意思的事兒很容易就無聊了。

但這一屬性在喬山溫面前好像被某種力量鎮壓了。

就算只跟在她身後,就算只是并排走着一句話也不說、躺在她的床上睡不着,都不會覺得無聊。

她好像有種魔力,讓聞洛只要跟她在一起就被一股模糊的感覺包裹着,像飄在雲裏,像得了大獎。

所以聞洛是喜歡跟她在一起的。是聽說她在走廊,聽說她在辦公室、她在操場值日,或者在哪哪上課,就控制不住想找各種理由去找她的喜歡。

知道喬山溫會在2樓和4樓來來往往,課間沒事兒的時候就總喜歡去走廊上呆着,撐着下巴臉側向北邊,看看那兒的樹和雲,思考喬山溫這個課間會不會上來。

喬山溫來是懷裏通常是捧着卷子或資料,聞洛不打擾她幹正事兒,朝她一笑後就放她與自己擦肩而過。

擦肩而過後聞洛一般會有兩種可能,後腳就跟上她進辦公室,或者在原地等她出來,再纏住她,與她說笑,有時候興致來了,還得做點欺負人的事情。

有時候開心,給她塞點小零食什麽的。

“喲,洛洛又來啦?”

很顯然聞洛已經成了辦公室的常客,喬山溫忙她的,她坐沙發上和老師或者其他學生聊天。

辦公室裏的老師對她跟在喬山溫屁股後面常來已經見怪不怪。這一次,一向高冷的莫姐對聞洛喜笑顏開。

“嗯?”聞洛頓感意外,“莫姐你今天怎麽這麽開心?”

“你可以啊,這次月考考了四百五十分,一下子超了二本線幾十分。”

莫姐沒懷疑過成績的真實性,因為她深知聞洛壓根不屑于作弊。

莫姐監考過她幾次,這個人的考試狀态非常懶散,寫幾個字就趴下睡覺,或者玩筆玩手指,興致來了就再起來看看題,看一半覺得煩了就再趴下。

有次學校發生重大組團作弊事件,剛好聞洛也在那個考場,領導調監控看作弊的都有誰,緊張得莫姐出了一身冷汗。

只見監考畫面裏,聞洛的前後左右圍成一個圈兒,都在互相傳紙條,主謀是一個看手機搜答案的女生,她見于心不忍不帶上聞洛,也給聞洛塞了張寫滿答案的紙,示意她藏在試卷下抄。

趴着的聞洛緩緩立起身子。

所有人都以為她必抄無疑了,聞洛卻連筆都沒碰一下,用那張紙折了個小兔子,遞還了回去。

雖然離譜,但幸好沒丢莫姐的臉,莫姐沒追究她。

更加确定這人要是不想做,答案給她她都懶得抄,能認認真真筆跡工整的寫完的,一定都是自己寫的。

莫姐由衷為她高興,笑得魚尾紋更深了些。

“這樣嗎?”聞洛也覺得驚訝,她甚至都已經把剛月考過的事兒抛到了腦後。

她不在意的。

但下意識朝喬山溫看去,只見那人愣了一下,似乎彎了彎嘴角,一閃而過。

成就感突然就蹿上來了。

“是不是都是山溫的功勞?你可真得謝謝人家,不過啊,還有很多上升空間,繼續努力,還有半年多時間,拿下一本不是問題!”莫姐替聞洛立下豪言壯志。

還有半年多時間......聽到這句話,聞洛才發覺,不知不覺都已經十一月中下旬,南淮都已經入冬,百褶裙變成了外套和長褲。

她跟喬山溫都認識這麽久了。

喬山溫離開辦公室後,聞洛一秒也沒多呆,跟出去,攔住她,不用說,當然是笑眯眯地向她邀功。

明明莫萍才是她的老師,她怎麽什麽都向喬山溫要。

可其實喬山溫比任何人都想給她獎勵。

表現好是要有獎勵的,有了獎勵才會更積極,更聽話,更忠誠。

她想會想要什麽?

聞洛總是能說出人意料的話,喬山溫猜不出。

“會長,你生日是什麽時候啊?”

“我生日?”

聞洛笑得溫煦,“對啊,我都不知道你生日,問你幾次你都沒說。”

因為不想徹底證實了自己妹妹,喬山溫一直沒有告訴自己确切的出生年月。

她要的獎勵,是這個嗎?

喬山溫說:“12月25號。”

聞洛眨眼,随即輕笑。

真的是妹妹啊。

聞洛知道她怕被調侃,沒再說妹妹的事兒,只是感嘆了句:“好浪漫啊,居然有人出生在聖誕節。”

“好像也快到了。”

上課鈴打響,聞洛放她走了。

喬山溫低着頭,心事重重地下樓。

她一直在心裏重複那句:也快到了

怎麽回事。

為什麽會開始期待,明明從記事開始,她就對自己的生日很反感。

像是心中枯萎了很多很多年的鮮花,終于遇到了可以救活她的養液。

聞洛只要了那一個獎勵,沒有再霸道貪多。而喬山溫卻克制不住地想再給她多一個獎勵,再多一個。

于是在她買了一個水杯,清洗好,消了毒,裝上純淨水,在給某人送早餐的時候一并放在了紙袋裏。

在不知道第幾次經過15班,終于見到了懶洋洋的她,端着她的水瓶喝水。

上課的時候手機震動了好幾次,肯定是聞洛“質問”水瓶的消息。她就是愛上課玩手機,喬山溫要等回家再看。

等晚上再回複她,她就會不停地在再給她發消息,一來一回,她可能還要打視頻,可能還要睡覺也不許挂斷。

青春有時候真的很奇怪,一點點甜頭就可以期待一整個白天,回味一整個夜晚。

為了某些偶遇,為了一瞬間的擦肩,為了讓那人多看她一眼,蓄謀已久,樂此不疲。

誰的學生時代沒暗戀過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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