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微微顫抖的聲音不複從前的甜美,在空蕩的夜裏不斷回旋,驚的人不知所措。

必淨猛地擡頭,那張稚嫩的小臉上已經有了一絲龜裂,還帶着點慌張:“是,是何人在此,還不快快顯出身來,佛祖在此我可不怕你。”

回音斷斷續續,二人聽到的只言片語組合起來便成了個奇葩的話語。

讓人更是覺得害怕,不由得相信與自己對話的是鬼神亂力,在這樣漆黑的夜吓的人不敢動。

樓蕭月手中的食盒被吓掉,不自覺後退踩到了冗長的鬥篷,原本明豔的顏色被靴上的污泥玷染,看不太清原本的顏色和圖案,只能瞧見土褐色的泥。

“嘶——”驚呼聲在這裏很明顯,是女子的聲音。

必淨手指朝上不斷誦經的動作被打斷,悄悄掀起一只眼,奇怪的疑惑了一下,這怎麽是個女子的聲音,剛才不是個雌雄莫辨的聲音嗎?

女子?蒼蘭寺裏什麽時候有女子了。

除了那個被綁起來的姑娘和少帝師大人帶來的小姑娘,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

腦中還是有些疑惑,不過這麽晚了這位月姑娘出來做什麽?

鼓足勇氣,必淨朝着那微弱光亮的地方而去,腳步都在猶豫。

一小步一小步的走,活脫脫像是個常年待在家中不曾走路,卻突然被迫起身要走十萬八千裏的距離,可以說蝸牛都走的比他快。

樓蕭月因為剛才的不注意而摔倒在地上,手心被擦破了皮,沁出了點點血珠。

淚水在眼睛裏打轉,癟了癟嘴,臉上寫滿了委屈,似乎下一秒便要哭出來。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只是擦幹了眼淚,拍拍裙子上的灰,嘗試着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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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長大了,十三歲不是個小孩子,才不會因為一次摔跤就哭鼻子,有晶瑩的淚體自臉上滑落,帶着溫熱的氣息讓人不自覺更委屈,想要再落下更多淚來。

摸了摸鼻子,還有些心虛,很快又堅定起來。她确實不是因為摔倒而哭的,是因為這黑夜裏有鬼!

再次将已經轉移的思緒拉回,笑意凝在嘴邊,很快又耷拉下嘴角,露出一個哭笑不得地難堪表情。

肩膀被人輕輕拍了拍,身子頓時僵硬在原地,似乎還在微微顫抖。

樓蕭月不敢轉頭,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細的冷汗,手心也沁出了些汗,只待身後人再一個動作,她便拔腿就跑,沒錯就這麽做。

在不遠處就是風如景的屋子,只要她跑的快些快些再快些,在那只鬼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她在心中為自己的計劃暗暗打氣,粉白的小臉上藏不住心思,但此刻是背面必淨看不見。

不過若是看見了也沒有什麽用,十二三歲的少年和少女都還是天真的年紀,都是在庇護下長大的,奇思妙想占滿了一切,是從小生長在仇恨中的人不能領悟的。

“月姑娘?”

必淨直到走近才确認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那一抹鵝黃色是不會出錯的,只有那位月姑娘才會穿如此招搖的顏色。

必淨話剛落地,便看見面前的少女一鼓足氣跳起來,不過一眨眼已經跑到了很遠處,只能看見那一抹小小的黃色,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他趕緊開口:“月姑娘是我,我是必淨~淨~”

他用手作喇叭狀,放在嘴邊大聲朝那邊喊着,并不擔心會吵醒什麽人。

這裏很偏僻,原本是給香客住的,自然不會有人到這裏來,更何況現在那裏住了一個喜好安靜的風如景,更不會有人到來了。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而拼命跑在面前少女速度似乎也開始變慢,很顯然是聽到了他的話,遲疑了下來。

暖黃屋子的燈光照在眼前,印撒在那抹嬌小的身影上,屋內的人影投影在窗戶上,他回頭同樣看見了樓蕭月,還沒等出聲卻看見她朝外面走去。

涼薄的眼神在接觸那一抹鵝黃時被化解,不易察覺的溫柔藏在其中連自己都沒有發現,只一瞬他還是沒說話,只是等到她出了院落才起身推門跟着出去。

必淨剛才喊住樓蕭月也有些遲疑,但很快他心裏便有了想法。

必苶師兄只會聽師傅的話,但是現在師傅還在後山沒有出來,想來想去似乎告訴月姑娘和少帝師比告訴師兄們要好的多,他們是親兄弟,應該會給彼此一份面子吧?

這樣想着,卻還是隐隐有些擔憂,今夜無月他無法分辨出時間,但想來應該很久了。

眼中落寞明顯,還有些別的情緒,那是擔憂。

只怕必苶師兄會在他趕回去之間就開始對那個姑娘的折磨,胡思亂想間,面前已經出現了一個人。

樓蕭月站在面前,她跟必淨差不多高,是以現在很清楚能看到他的表情,憂心忡忡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見對方遲遲沒發現自己,她咳了咳,企圖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必淨小師傅,剛剛是你在跟我說話嗎?”

她說的不只是剛才必淨的喊聲,還有剛剛讓她不止一點害怕的說話聲和腳步聲。

但很顯然,這似乎并不需要答案。

因為剛才只有他們兩個,而必淨就站在她剛剛摔倒的位置,這是淺而易見的。

必淨回神,看着面前的姑娘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便再次恢複原來的樣子,但緊張還沒有離去。

要把一個跟這件事沒有關系的小姑娘牽扯進來,似乎不太好。

可他與少帝師又不相熟,聽說少帝師十分高冷,就連師傅都不敢多幹涉他,而自己......

手中的佛珠沒再轉動,反而被收了起來。

鴉青色的長衫穿在瘦小的少年身上剛好貼合,年幼的臉上的沉重與年紀不符合,就像是小孩偷穿了父母的衣衫企圖将自己長大,但卻讓人啼笑皆非。

“是,是的。”他回答着面前一臉真誠的少女,似乎也反應過來了什麽:“剛才裝神弄鬼的是你?”

這話說的其實不對,他們兩個誰都沒再裝神弄鬼,只是因為四周假山林立,湖泊泠泠,不斷傳遞寒風,模糊了聲線,讓人聽不清楚誰是誰,更吞噬掉了些字眼。

樓蕭月聽到這話露出來一個古怪的表情,似乎并不認同他的話。

但也沒說什麽,只是淡淡的回複着:“好吧,那就不要再提這件事了,你叫住我做什麽?”

對于不熟悉的陌生人,她不太習慣用一副笑臉去對待,因為你也不能确定對面那個人究竟是好是壞,所以在不完全了解之前不要對別人有過濃的情緒。

這是阿姐教她的,嗯……雖然阿姐對誰都沒有太大的情緒。

收回思緒,她看向面前的小師傅。

必淨點了點頭,似乎還在猶豫要怎麽開口的時候,面前有一道身影由遠及近出現。

月白的衣袍往上是一張風清玉朗的臉,淡淡的沒有什麽表情,在看過來的時候那雙眼睛冷漠的讓人膽寒。

原本便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此刻更是有些結巴:“我,我那個,必苶師兄他,我.....”

必淨語無倫次的表達着,卻根本表達不清楚意思。

樓蕭月聽着,那一張好看的臉皺在一起,并不能理解他要說什麽,她擡手,在必淨說完話的時候再次開口。

“夜深了,若是無事我便先回去了,如景哥哥還在等我送糕點。”

蹲下身,食盒只是掉落在地上,并沒有被打翻,她打開看了看,并沒有什麽問題,連撒出來都沒有。

傷口已經不再沁血但在白嫩的掌心還是明顯且可怖,拿起食盒的時候不經意間觸碰到,帶起一陣麻意和痛意。

風如景站在她身後,自然聽見了一身驚呼聲,剛準備開口詢問卻突然閉了嘴,眉宇間圍繞着擔心,連眼底也帶起一抹擔憂。

“這是怎麽弄的?”他拉過樓蕭月的手,輕輕接過她手中的食盒,将她扶起來。

斜長人影斑駁在牆面上,遠處湖泊靜谧,穿過墨色長林,能看到細碎的月光不斷灑落,清風吹走了形狀,卻沒能吹走憂愁。

少女輕輕搖頭,毫不在意這點傷痕,露出一個燦若繁星的笑,擾亂人心。

他一怔,轉過頭試圖掩蓋慌亂的眼神,和紅透了的耳朵。

柔荑輕輕搭在寬厚的大掌上,掌心被熱風安撫,至少樓蕭月沒有再感到疼痛。

“你剛才說必苶?他怎麽了?”

風如景将樓蕭月帶起來,用方帕将傷口處包好,似乎是從來沒用過這般輕柔的動作,第一次鎮定自若的男人有些笨拙。

必淨擡頭,再次看向這二人,這一次并沒有再結巴。

“必般師兄他們在暗道抓了一位姑娘,原本只是将她關在西廂房邊上的柴房,等到事情解決再将人放出來,但被必苶師兄看見了,他一心認為那姑娘是個壞人。”

“剛才還讓我送一桶帶滿冰碴的水,但我遲遲未曾回去,想來必苶師兄會用別的方法折.....對付那位姑娘。”

暗道?姑娘?風如景看向他,若有所思。

見他不說話,必淨心中也七上八下的,懸着一顆心遲遲不敢放下。

樓蕭月也轉頭,看向他,那雙眸子裏盈滿了星光,她不是在擔心風如景不會幫忙,她只是有些擔憂他們兄弟之間的關系。

那位“必苶”師兄,似乎對如景哥哥有些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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