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出去
逃出去
月亮替代了太陽，和大霧一起蒙蔽雙眼。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他們在幹什麽？
在黑暗的病房內睡去。
沒有人會懷疑。
夜裏，霧海院內熱鬧非凡，拿霧做理由開了晃眼的燈。
我不敢擡頭再看一眼月亮，寧願一切是幻覺。
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這裏不是醫院嗎？
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陳冠清又怎麽會知道。
一個個問題讓我喘不上氣來，讓我感到放松的霧海院到底是什麽存在？
“你是什麽知道的？我是說，那個月亮。”
“我不是和你說了，我有一對翅膀，而白日我可以飛，但晚上會被月亮影響到。”
“……”瘋了瘋了，真瘋了。
我捶捶頭，內心發笑，怎麽能信呢？這裏可是精神病院，一個正常人覺得病人說得對，哦，現在是病友呢。
“其實不僅我。”陳冠清臉色沉了下來。“那個說會瞬移的李冉也是哦。”
“這個霧海院內，每個人都很清醒，每個人都在努力。只是那些護士蠢死了，一直像哄小孩一樣。”
還有你也是呢，明明和護士一樣，卻陪着我們演戲。
“不過，蘇木不會站在護士他們那邊的對吧？”
畢竟也是送來的病人。
陳冠清的話就像一道雷從耳邊炸開，像這種理智的話真的不像平常。
“啊，燈要關了，又開始白日夢了呢。晚安吧，蘇木。”
我扯了扯嘴角，僵硬的回個笑臉，開什麽玩笑，不是才醒一會兒嗎？
轉頭看見盡頭的燈正在被關閉，黑暗一點點侵蝕，朝這邊湧來。
在陳冠清離開的最後一眼，我看見了暗含的深意。
整個霧海沉入寂靜，我卻絲毫沒有睡意。
在這裏時間長了，沒有時間觀念下，對一整個時間流速都不太關注起來。
到底是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
毫無防備，任人宰割。
最後一盞燈熄滅，房間陷入黑暗。
我睜着眼盯着天花板，始終消滅不掉今天的每一個畫面。
月亮代替了太陽……
霧一直都在。
所以……
“太陽升起，大霧散去……”
一切的真理也會。
我翻身坐起，想去看看沒有霧的世界。
霧海院并不會将門鎖上，也是呆在這裏好久，都已經放松警惕了。
沉重的門被打開，眼前的黑暗吞噬我，那些不知名的儀器泛着寒光，隐隐勾勒出另一個身影。
我一愣，并沒有認出他，但還是被吓了一跳。
那個人也看見了我，一時半會我們看着對方。
“你是鐘蘇木？冠清說的朋友。”低沉的嗓音在長廊中格外清晰。
“嗯。”
“怎麽，也想出去看看？你不是最聽話的嗎，也叛逆了？”
“……”
“我叫李冉，他應該提起過。”
李冉勾着我的肩膀，“想出去跟着我就對了。”
原本我還想仔細觀察的計劃被打斷，無奈只能被他強行帶走。
一路上我不曾看見任何一名護士，就像憑空消失。
一樓南面的倉庫，鑰匙還插在門上，已經有了斑斑鏽跡。
李冉熟練的打開門，先把我塞進去。
兩個成年人在狹窄的倉庫內顯得擁擠，加上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落腳地都在減少。
他自顧自走到一個類似手術臺的儀器前，将沉重的物品都移開，在堆積的東西後，一束光照了進來。
那是陽光透過黑暗，為了給我看見光的希望。
很快一扇窗戶就擺在眼前。
倉庫大亮，我才真正打量身邊的人。
一身黑色正裝，整個人打理的井井有條，雖說不知道哪來的衣服，但這樣一看，覺得神秘兮兮。
“走吧，帶你出去。”
窗戶不難打開，外面沒有防護欄，一個人鑽出去還是容易的。
跳出窗的那一刻，我擡頭見到了真正的太陽，沒了霧，四周也空蕩蕩，再遠走就是一片花海。
紅黑色的花像是詛咒，白色的花穿插在其中，像是為誰葬送。
在遠處升起淡淡水汽，打濕了花瓣，這場視覺盛宴結合身後的精神病院莫名的和諧。
我能聞到花香，能感受到陽光照射的溫暖。是在院內接觸不到的。
或許是太安逸，忘了真正正常的生活有多美好。
太陽才升起沒多久，或許還有大把時間能仔細看看這個世界。
這個久違的世界。
我像個賭徒一樣，貪婪的将一切盡收眼底。
李冉笑了笑，不知道是笑我陶醉的模樣，還是又一次能逃出精神病院。
“很好吧這感覺，很自由，快樂。”他歪了歪頭，“喂，你相信我嗎？”
這是我第二次被人要認同，上一次還是陳冠清問是不是站在他們這一邊。
當時只是很敷衍的糊弄過去，而這次呢？
這一切的真相都擺在眼前，我沒理由再去騙自己，沒辦法不相信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這個精神病院欺騙他們是事實。
可是，相信他們會瞬移，會飛什麽的，也太扯了。難道這也是真的嗎？
我把視線移開了些許，想要避開那道目光。
果然還是不能理解。
或許是等待的時間過長，李冉不在意的笑道“不相信也正常，哪怕是對他們很失望也不會輕易改變想法。不過這樣也好，繼續保留對任何人的警惕，防止被拐跑。”
“你不是個普通人，你自己也能意識到，所以在醒來的時候，別那麽驚訝的好。”
李冉說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在這一瞬間，那條隐藏很久的因果線似乎又冒了出來，緊緊将我纏在一個複雜又危險的事件中。
“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我問。
“不知道啊，醒來後就到這裏了。”看他的樣子并沒有說謊。
在我的記憶裏，他們已經呆在這裏很久了，而很多人都沒有進來的記憶。
相反，我是有進來的記憶的，雖然現在已經模糊了。
“你有沒有發現你的記憶忽然消失了？”李冉突然問道，“你還記得每天見到或者擦肩而過的人長什麽樣嗎？”
“什麽意思？”擦肩而過的人怎麽會記住他們的臉呢？
“在你眼中只知道這裏有很多病人，但他們的樣子卻是模糊的。哪怕沒見過也能留下一點點印象吧，可你只看見了一片模糊。”
“我說的對吧？”李冉笑道。
內心的疑慮越來越重，好像抓住了什麽，這一切似乎在悄無聲息的改變。
起風了，但大霧仍在遠處沒散。
看着那些花随風搖曳，眼前恍惚，突然一場大火将花海吞噬，火光灼燒着我的雙眼，而後再仔細看去，那些火消失不見，花安然無恙。
來回變換的場景出現重影，腦子裏一片漿糊，不知道在想什麽，應該想什麽，情緒不知不覺起伏，好似像岩漿奔湧噴發。
我死死咬着牙，手背上青筋暴起，渾身顫抖不斷深呼吸，壓制住失控。
這種情況不多見。
陣陣的頭痛，讓我的心髒猛的顫動，那種窒息感湧上心頭。
身軀不自覺彎下，冷汗直流，波動的情緒使我說不出一句話。
“……”
好久都沒這樣的感覺了，自打來了霧海院，什麽負面感覺都被壓制了一般，這是第一次來的如此激烈。
“喂！清醒一點，慢慢平緩。”
李冉的聲音從耳邊響起，他的話很有用，原本在腦海裏的嗡鳴聲漸漸消失了，眼前模糊的畫面也漸漸清晰。
我艱難的忍受着痛苦，緩緩閉上雙眼，按照他的話，把起起伏伏的情緒壓下。
見我臉色不再那麽蒼白，李冉才隐藏起眼中的擔憂“這不是做的很好。”
終于活過來了。我想。
“以後你會發現我沒有說謊。”李冉欣欣然道。
疼痛消失了，剛才就像錯覺。
我已經不在乎什麽夢還是現實了，只想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