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我叫駱仰之”他沖她微笑,黑眸炯亮:“駱駝的駱,景仰的仰,之乎者也的之。”

容寧嘴唇緊閉,只望住他不說話。

駱仰之凝着她眉梢輕挑,笑意不減。只略頓了頓,确定她是完全不打算禮尚往來,與他作簡單的自我介紹以後,他噙住笑再看一看她,當先舉步走去酒店,風度良好。

容寧不想與他去酒店餐廳吃飯,她其實只想着能立刻填飽肚子,能有個溫暖安全的地方歇腳,睡上一覺。而這些她更願意獨自去感受。

誠然,這個男人對她以禮相待,沒有出格的言語輕佻的舉動,風度良好還難得的氣質幹淨。瞅着似端方君子,不見一絲猥瑣油膩之氣。

可他那雙眼,他看她的眼神,就是令她感覺莫名的不自在。甭論,她對他前一回直勾勾盯視她的眸光還記憶猶新。這令她不能不對他産生先入為主的戒心。

事實上,現在的容寧對異性都感覺排斥,沒有好感。尤其是對她表現出關注與興趣的男人,她會愈加的保持距離。

容寧知道自己生得美。自曉事起,她便已很是清楚這一點。有說貧窮和咳嗽不能遮掩,容寧覺得美也一樣。女孩子生得美麗,除非打小就被人為有意的打壓,被故意混淆視聽,洗腦式的告知其長得很醜。否則女孩自己只要是在正常的生活環境裏,就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長得漂亮。

驚豔的目光,熱情的笑臉;直白的誇贊,殷勤的示好;源源不斷,執着追逐的身影,收不完的情書和禮物。這一切都讓容寧真真切切的體會到她是美的。

知道自己長得美,但容寧卻并不為此沾沾自喜。甚至,她從未曾對此感覺過幸運。人人豔羨的美貌于她卻更多煩惱,以及不幸。

就她的經歷而言,美麗的外表除了給她那些浮于表面,華而不實的光鮮以外,并未給她帶來什麽值得稱道的好處。

人說紅顏禍水,她沒禍水到別個,盡坑了自個!因為這身皮相,直接誘導了那件事的發生。而那件事将她的人生徹底改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事徹底的毀了她!

現在她又因她這張臉,無端端惹來一身大麻煩。不愉快的記憶太多太深刻,美貌帶給她的痛苦讓她不堪負荷。

容寧認為美麗的容貌瓷器樣易碎,是再脆弱不過的東西。擁有這份美麗的人如果缺乏自保的能力,那擁有這樣的美無異于一場災難!

駱仰之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立在酒店入口止步不前,面現猶疑的女孩。他心裏微有些驚訝。見過她不良少女小太妹的裝扮,但其實這個女孩防衛心很重。甚或可以說非常不好接近。他猜,若不是實在困難無助,她大概根本不會搭理他!

這個女孩骨子裏有一種傲氣。如是一想,他心中憐意又深了一層。說起來,還是個孩子!就他的目測頂多十六,七歲,還是個未成年。

“很累了吧”他折回身走到她跟前,眉目溫和語聲輕緩:“你有帶身份證嗎?要不我先替你訂房,然後直接叫客房服務讓酒店給你送餐。你看怎麽樣?”

容寧對上他湛黑的眼眸,看見他眼裏的笑意和亮光。她下意識抿了抿有點幹枯的嘴唇,繼而向他點了點頭。

這樣最好!正是她想要的。好歹是城區口碑響亮的星級酒店,她想,最基本的安全保障應該還是可以信賴的。

見她點頭,駱仰之心中失笑,直道果然如此。她是防備着他呢!

“走了”他朝她笑道:“已經很晚了得抓緊時間,我們這就去辦入住登記吧。”

容寧瞥他一眼,低低道:“我會還錢給你的!”

她臉有點紅,不太有底氣的說着:“我以後有了錢就還你。”

“行!”駱仰之從善如流,也不多說答得爽快。

辦理入住手續時,他終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容寧”他無聲的在心裏叫了一遍。名字倒是乖巧,十分文氣。

駱仰之開了兩間房。時間确實太晚,他不想再開車回去。況且,他得承認,放女孩一個人呆在酒店,他不大放心。

酒店是正規酒店,有口皆碑。可是她長得太打眼,他是男人,很清楚她這張臉的殺傷力。依他來看,她生得這麽招人,又是學生妹的年紀,最安全的辦法就是呆在家裏,不要出來見人。

這一刻,他突的生出一股子慶幸的情緒。他的決定是對的。他很高興自己倒車回來,安置她,給予她及時的幫助。不然,夜黑風高,她頂着這副花容月貌,象個移動的誘惑本體,還不知道要吃什麽虧,惹出些什麽事來!

其實他原本并不是憐香惜玉的人。一路來,不止七八個向他示愛未果的姑娘,沖他哭訴,說他郎心似鐵,心硬如石。看着溫潤好說話,實則冷情冷性,是感動不了的寡情男,捂不熱的鐵石心腸!

但他不過是懶得暧昧,懶得理會。他自來是個目的性極強的人,從小到大,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人和事,他都耐心有限,通常直接忽略不愛無謂浪費時間。

倒也不是不想誤人誤己那樣的高尚。實際上,他做人的節操由來與他的感覺直線挂鈎。

所以他只是沒感覺,沒興趣而已。

可他對容寧有感覺,有興趣。

他确認自己不是蘿莉控,在情愛上也沒有異于常人的特殊&癖好。現在他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了她的年紀——

堪堪十七歲的少女。

而他對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動了男人的心思。

容寧淩晨入睡,卻醒得極早。天色還未見白,不到六點的時候,她便醒了過來。雖然身心俱疲,想要個好眠養足精神,奈何事與願違。到底是心裏有事,壓力太大。她睡不安穩。

容寧眼睛睜得大大的,無神的瞪着昏暗的天花板,心頭茫然。她要怎麽辦?未來該怎麽走?短暫的,一餐一宿的滿足解決不了,接下來的日子她必須面對的民生需求。

她煩躁的想,心中忿忿。憑什麽!老天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她不犯錯,不害人,什麽也沒做。為什麽要承受這些不公!只因那流氓看上了她,她就活該被逼到這般難堪,這般狼狽的境地。

容寧愈想愈窩火,愈想愈憋屈。愈想愈沮喪,愈想愈洩氣。她憤然坐起身,氣得使力揪扯自己的頭發。

沒有辦法!

她束手無策,一點辦法也沒有。

世道如此,弱肉強食。她孤身一人以卵擊石,哪裏拼得過。因為害怕被欺負,她化濃妝,紋身燙頭爆粗口。刻意将自己武裝起來,弄得象個壞女孩,只為要讓自己看起來不象善茬,看着不好惹。可這盔甲內虛外空,最是無用的花架子,真碰到壞人一點不好使。

容寧恨恨咬牙,俏臉生霜。這時驀地一個閃念,突兀的襲上她腦際。她的手指頓住,動作停下來。表情糾結。

做還是不做?

她就這樣定定的坐着,足足思量了好幾分鐘才下定決心。

主意拿定,她不再耽擱。利落下床飛速的将自己打理幹淨。爾後抓起門卡走了出去。路過隔壁房間,她掃了眼那緊閉的房門。咬了咬唇腳步不停的下樓。她知道,他住在裏面。

酒店前臺當值的工作人員見到容寧,略微愣了愣。她沒想到小姑娘會起得這麽早,并且一個人來辦理退房手續。

但她只稍稍愣了一瞬,便馬上回複專業的服務水準,開始平靜的處理自己的本職工作。

“容小姐,押金是現在就退嗎?還是等駱先生一起?”在派人查看過房間,确認無誤後,她很禮貌的問。

昨日深夜駱先生帶這位姑娘前來辦理入住登記時,她是有些疑惑的。作為駱氏的新任執行總裁,駱先生保持了與她們酒店的業務往來。是她們酒店的VIP客戶。

而VIP客戶入住是不需要給付押金的。這一點,駱先生自然很清楚。可是昨晚駱先生卻主動給了押金。并且将兩間房的押金全部放在了容小姐的房間賬單上。是以,她這會才有此一問。

“嗯,現在就退吧。”容寧心虛,力持鎮定的回道。

“好的,請稍後。”前臺笑容和煦,半句也不多問。

容寧拿指撥了撥頭發,以掩飾緊張的情緒。第一回做這樣的事,她感覺十分羞恥。

很快押金便如數退到了容寧手中。捏着不薄的一沓現金,她想了想,還是開口借用了紙筆,給駱仰之留了字條。繼而她插着兜帶着錢快步離開。一步也不曾回頭。

前臺不能自禁的瞧着那抹高挑纖細的背影,直到那人影徹底走出她的視線。真是個漂亮的姑娘!漂亮得出奇,象一只鶴!

超凡脫俗,清清淡淡。

“謝謝你,駱先生!押金我拿走了,算借你的!我只要有了錢,一定原數奉還。連同昨晚的飯錢,與住宿費。”

落款:容寧。

駱仰之看着她留下來的字條,挑了挑嘴角,露出一絲淺笑。他并沒感到意外,他料得不差,她果真是不信他!

他看着字條上的筆跡,眸光興味。真看不出,問題少女寫得一手好字!娟秀而不乏力度,剛柔并濟,勁道柔美又靈氣飄逸。很明顯,這象字帖臨摹的手跡有特意花功夫練過。

有說字如其人,駱仰之想起琴行店員曾評價過容寧天分高,人很聰明。想起她架勢十足的敲擊架子鼓。他笑容漸深,眼裏隐隐透出淡淡的欣賞。

有趣的女孩!

就是性子有點傲還有點野。

成吧,走了就走了。雖然其實很有點不舍。可是她選擇離開,卻讓他更加另眼相看。女孩太随便,總難免叫人看輕。

她這樣,挺好!

他欣賞自愛的姑娘。

對她不問自取,拿走押金的行為,駱仰之相信自己的直覺,若非實在有困難,她當是不會如此。這女孩有雙驕傲的眼睛,看人的眼神驕傲又幹淨。

他信她。

甭論,這本就是他意料中的事,押金也是他有意為之。幫她,他甘願。他只是沒想到她會走得那樣早,六點剛過她便離開。

駱仰之信步走出酒店,前後望了望,街道依舊人來人往,繁華熱鬧。伊人卻已遠去,消失于人海深處。

“回頭見,容寧。”他在心裏輕輕說道。

他不怕找不到她!他已知她的名,知道她的籍貫,只要他想找,總是可以找得到的!

而現在适時的等待,對他倆都有益無弊。他不想在她還是花苞的時候,便将她硬折了下來。她需要長大,再長得大一些。

至于他,老實講,眼下也并不是他能随心所欲,兒女情長的時候。況且,他也想看看,他對她的興趣能持續多久?

若她成年,他對她還有感覺,還想要她。那他便會出手,再不會放任她離開,再不會輕易的放過她!

對此,他也很好奇呢!

在人眼裏,為人功利,對異性素來只看工作能力的駱仰之,對一個女孩,一個都稱不上相識的小姑娘,能保有多長時間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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