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寫字
第6章 寫字
時間有時候過得很慢,有時候又過得很快,一旬一旬,轉眼就快要到冬天了。
花架上,擺放着各式各樣的花盆,花盆裏,摘種着千嬌百媚的鮮花,一進卉苑,芳香撲鼻。
手裏拿着一把小鏟子,一面除草,一面,一個小宮女跟自己身旁的夥伴閑聊。
“有的時候,我真的有點羨慕秋菀。”
說着,忍不住擡起手來,揉了揉自己因為長久的低頭,而有些酸痛的脖頸。
可誰知道,聽到她這麽說,身旁的夥伴,卻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沒好氣地問:“她有什麽好羨慕的?”
小宮女擡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頸,又活動了一下酸痛的手腕,聽出夥伴話裏的不善來,她卻沒怎麽在意。
嘆了一口氣,小宮女道:“我們每天卯時就要按時起床,然後去幹活,她卻可以睡到巳時,多好啊。”
說着,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小宮女帶着疲憊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了一抹淺淺的紅暈。
“而且……太子殿下那樣俊朗的郎君,卻只寵幸過她一個人,我實在是很羨慕她……”
聲音越說越小,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後面的話,小宮女都沒有說完。
聞言,夥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冷笑了起來:“你羨慕她,還不如羨慕以後的太子妃娘娘,她算什麽呀?也就現在,太子殿下圖她個新鮮,等再過幾年,太子殿下有了門當戶對的太子妃娘娘、側妃娘娘,哪裏還會記得她一個奴婢?”
小宮女不知道自己的夥伴為何會說話這般刻薄,明明之前,她們與秋菀的關系還算不錯。
抿了抿唇,她垂下頭,沒再搭話。
夥伴卻越說越來勁:“我們卯時起床,安分守己地上值,清清白白地做人,熬到二十歲就可以放出宮去。不像某些人,白天夜裏地做奴婢伺/候人,還不清不楚,沒名沒分的,也不知道将來是不是要落得老死宮中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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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不算大,但花棚裏安安靜靜的,再細小的聲音,也會顯得有些突兀。
雲香從另外一排花架後探出頭來,對着那個宮女嘲諷道:“我遠遠地就聞到一股酸味,打眼一看,原來是一只喝了醋的烏鴉,在胡言亂語。”
那個宮女被她抓了個現行,本來就有點心虛與惱怒,聞言,更是火大。
指着雲香的鼻子,宮女問:“你……謝雲香!你罵誰是烏鴉呢?”
“嘁,我又沒指名點姓地說你,自作多情。”
雲香看了一眼卉苑裏,眼神或看熱鬧、或酸溜溜的其他人,聲音擡高,擲地有聲。
“誰不知道現在太子殿下在守孝,不能側立妻妾,拿着這個說長道短,笑話別人,還不如看看自己的活幹完了沒,月錢攢了多少,出宮後能不能在京城買處宅子。畢竟菀菀以後怎麽樣我們誰也不知道,但是只會耍嘴皮子,背後對別人說三道四的人卻肯定什麽都做不成,肯定以後會過得貧困潦倒。”
“你!你……”
宮女被雲香說得面紅耳赤,想反駁,卻沒有話可以說。
最後,只能悻悻地紅着臉,氣惱地跑出了花棚。
……
而秋菀卻對卉苑發生的這一切一無所知,坐在宣華殿裏,看着放在膝上的《山海經》的畫冊,她沒精打采的。
一件新鮮的東西,在看第一遍的時候,會覺得很有趣;第二遍的時候,多少也可以消遣時間……只是,當在看第不知道多少遍的時候,就只剩下無聊了。
毛筆要浸墨的間隙,陸沅擡起頭來,往秋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卻覺得很好笑。
陸沅唇畔微彎,饒有興致地盯着秋菀看了好一會,有些懷疑若是再不開口叫她一聲,她就要睡過去了。
“菀菀。”
睜開沉重的眼睛,秋菀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去看陸沅,被打擾了好眠心情有點不好,語氣也很差:“怎麽了?”
陸沅看着秋菀,拍了拍自己身旁空閑的位置,招手對她道:“過來。”
放下手裏的《山海經》,秋菀打了個哈欠,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坐在陸沅的身旁。
陸沅展臂,環住秋菀的腰肢,雖然是深秋,但宣華殿裏早就燃起了地龍,卻不知道為什麽,她還是穿得厚厚的,抱着她,好像抱着一頭小熊。
陸沅側頭,問秋菀:“認字嗎?”
秋菀誠實地搖了搖頭。
這倒是在陸沅的意料之中,因為那本《山海經》,她在一個時辰前囫囵吞棗地看完了畫之後,便興致缺缺了。
看着她沉吟片刻,陸沅又問:“那麽,自己的名字,總該是會寫的吧?”
秋菀點點頭:“會寫的。”
将手裏的毛筆遞給她,陸沅道:“寫一個,給孤瞧瞧。”
睡意已經醒了大半,或許本來就只是無聊,而非很困,秋菀接過毛筆來,倒真的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寫得好醜。”
看着自己寫的,有些歪歪扭扭的“秋菀”兩個字,與桌案上的奏折上,陸沅鐵畫銀鈎的楷書形成的鮮明的對比,秋菀有點洩氣。
她的聲音不大,但陸沅就坐在她的身旁,怎麽可能聽不到。
握住秋菀拿着筆的那只手,陸沅點點頭,笑着贊同她的話:“是寫得很醜……”
聽他這麽說,這下秋菀便不只是洩氣,更有些生氣了。
這人真不會說話,難道不知道人說話可以委婉點,比如難看,可以說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之類的鼓勵的話嗎?非要打擊她……
秋菀掙了掙自己被握住的手,想從他的懷裏逃出來,可是陸沅擁抱她擁抱得很緊,她掙脫不開他。
被他握着手,兩人一起又寫了一遍秋菀的名字,這一次“秋菀”這兩個字,果然好看了許多。
寫完,被陸沅松開手,秋菀立刻道:“既然殿下嫌奴婢寫得醜,那奴婢就不寫了。”
陸沅用毛筆的筆杆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含笑道:“人不大,脾氣倒是挺大,孤還沒說完呢,你就忙着發火。”
被敲了一下的秋菀,摸着額頭,有些郁悶地看着他。陸沅也看着秋菀,笑着繼續道:“字寫得是醜了點,不過你從小沒有學過寫字,倒也情有可原。”
頓了頓,許是因為秋菀的目光太過于哀怨,陸沅低頭,親了親她有些淺淺的紅的額頭,既是安慰,又是鼓勵。
“孤剛開始學寫字的時候,或許和你寫的一樣難看,但你現在已經十四歲了,要想趕上別人,得多加練習才行。”
最會順杆往上爬的秋菀,立刻點了點頭:“我馬上就要十五歲了,肯定學不會了,我不想……”
話只說了一半,便被唇上洶湧的親吻堵了回去,秋菀驀地瞪圓了眼睛,下意識地去看站在兩人身旁,一左一右的侍從。
好在侍從們正眼觀鼻,鼻觀心地低垂着腦袋,專心地看地面,仿佛并沒有注意到兩人在幹什麽,不然……
秋菀臉紅地想,不然的話,她以後在東宮,也不用要臉了。
好像對秋菀睜着眼睛,四處張望,手上還在不停反抗的舉動有些不滿,陸沅在她柔軟的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并不痛,反而教會了秋菀什麽。
她回咬了他一口,力道很重,好像是要報複他,害她差點臉都丢光了。
陸沅終于松開了秋菀,秋菀氣息不穩地瞪了他一眼,心裏的話張口就來。
“你……光天化日之下,登徒子!”
陸沅不以為忤地看着她,寬容地對着她笑,只是那笑容,卻有點陰恻恻的。
像是哄騙小羊的狼,陸沅擡手摸了摸秋菀有些散亂的鬓發,溫聲道:“你再說一句,不想學。”
秋菀果然不假思索道:“我不想學。”
上一瞬說完這句話,下一瞬,秋菀就被陸沅扣着腰肢,壓倒在了案前的小榻上。
天旋地轉,因為受了驚,秋菀的眼睛驀然睜大。
原本以為會被磕着碰着,畢竟陸沅的動作這般突然,又孟/浪。
可誰知道後來,陸沅卻安穩地将她壓在了小榻上,雖然仍舊是不容反抗,但力道卻很是輕柔,完全沒有弄疼她。
不過,這樣大的動靜,就算一左一右的侍從公公還是低着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地面,秋菀也不能自欺欺人沒人看到她被欺負了。
厮磨了好久,秋菀才被松開,手指仍舊攥着陸沅淡青色的衣襟,她氣喘籲籲,眼角微紅。
“嗚,登徒子……”
陸沅将她扶了起來,秋菀根本不想起來,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又生氣又害羞,她的鼻尖紅紅的。
看到她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陸沅就覺得好笑,低頭愛憐地親了親她白皙帶粉的鼻尖,陸沅問:“覺得委屈?”
秋菀點頭“嗯”了一聲,目光裏有控訴。
陸沅攬着她,一臉正經地對秋菀道:“那,孤讓你親回來。”
溫熱的氣息落在面頰上,想到方才的耳鬓厮磨,秋菀只覺得騰地一下,面頰與耳朵更燙了。
一把推開陸沅,聽到他在旁邊取笑她的笑聲,秋菀更加窘迫。
“殿下,我要去練字了……”
或許是覺得若是繼續讓她留在這裏,今天就不用看折子了,陸沅這次竟然意外地好說話。
親了親秋菀的額頭,就放她回自己的月牙凳坐着了。
秋菀坐在月牙凳上,撿起落在地上的《山海經》,趴在案上,想偷懶。
眼前,卻忽然被侍從放上了一支筆,一摞宣紙,一方硯臺。
陸沅低頭寫字,好像唐僧一樣的聲音傳來,秋菀覺得自己就是秋伯講的故事裏的齊天大聖。
“菀菀,不要想着糊弄孤,不然,今天晚上,孤會重重地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