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卷軸

第62章 卷軸

秋菀看着叫自己來的嫣華公主, 與她滿面笑容,卻又有點着急忙慌的神情,不由得有些詫異:“嫣華, 你叫我來, 究竟有什麽事呀?”

聽到秋菀這樣問,嫣華公主對着她笑了一下,讓她坐到繡墩上, 方才有些神神秘秘地說道:“嘿嘿, 菀菀,你先坐下。”

說着, 嫣華公主就自顧自往珠簾掩映中的內間去了,秋菀在外面等了她片刻,在看到嫣華收拾妥當, 走出珠簾的模樣的時候, 她的眼睛不由得亮了亮。

“哇……”

看到秋菀亮晶晶的眼睛,嫣華公主抿了抿唇, 卻還是控制不住唇角揚起的那抹彎彎的弧度。

在原地轉了個身,她臉頰有點紅紅的,笑着問秋菀:“看,好看嗎?”

秋菀看着嫣華公主,點頭不疊, 既是捧場,又是真心實意:“很漂亮的。”

不過,看着嫣華公主身上的這件紅色的, 顯然是嫁衣的衣服, 秋菀不禁有些疑惑:“嫣華, 你是要與誰成親了嗎?為什麽忽然要穿嫁衣呢?”

聽到秋菀有些茫然不解地這樣問, 嫣華公主的臉頰,似是紅得越發厲害起來。

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嫣華公主笑着對秋菀道:“是啊,而且,那個人你也認識的。”

難得看到向來天真直率,好像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嫣華公主,臉上流露出這樣羞赧的神情來,秋菀有些詫異,有些揶揄地笑了一下,問嫣華公主:“我也認識?”

嫣華公主看到秋菀揶揄的模樣,緋色的臉頰好像更加紅了幾分。嗔怪地伸手捏了捏秋菀的耳朵,嫣華公主點頭,眼眸彎彎地笑着問道:“是陸途啊,菀菀,你還記得他嗎?”

聽到嫣華公主的回答,秋菀忽然想起了去年秋天見過的,那個身穿赭衣,玉冠墨發,相貌清冷又清俊的小少年,點了點頭,她不自覺地念了一遍嫣華公主說起的那個名字:“陸途……”

看着秋菀有些疑惑的模樣,嫣華公主坐到她身邊的繡墩上,向她解釋道:“是啊,一個多月前,戎狄的單于派遣使者出使到我朝來,昨個兒,那個使者竟然向父皇求親,說要讓我嫁給他們戎狄的太子殿下!戎狄那麽壞,父皇怎麽會同意将我嫁到那裏去呢?所以,父皇對那個壞心眼的使者說,陸途也是他們戎狄的皇子,而且陸途還是戎狄單于的孿生弟弟,讓我嫁給他,跟嫁給戎狄的太子沒有區別,當場便指婚于我跟陸途了……”

說到這裏,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嫣華公主忽然哈哈笑了起來,很解氣的暢快模樣。

只聽她哈哈笑着說道:“我聽跟父皇一同上朝的公公說,那個使者聽到父皇的指婚,啞口無言,氣得臉都青了呢!哈哈,菀菀,你說好不好玩?我看啊,他是活該,這幾年戎狄仗着他們兵肥馬壯,年年侵擾我們邊疆的軍民,如今還想讓我去和親,他們想得倒是美!”

聽罷嫣華公主的話,秋菀方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

頓了頓,秋菀看着沒心沒肺地暢快大笑,顯然情窦未開的嫣華公主,忍不住有點擔憂地問:“那,嫣華,你喜歡陸途嗎?”

聽到秋菀這麽問自己,嫣華公主臉上的笑意不禁收斂了一些,她抓抓自己的發髻,破天荒有些困窘地側了側身,連耳朵都有點紅。

只聽她羞赧地輕聲嘟囔道:“這要我怎麽說嘛……”

秋菀看到嫣華公主含羞帶怯的模樣,拉住她的胳膊,輕輕地晃了晃,笑得鬼鬼的:“嘿嘿,嫣華,你就說說嘛,別不好意思呀。”

嫣華公主紅着臉想了一下,果然不再扭捏,只聽她坦蕩率真地說道:“我沒喜歡過誰,不過,陸途并不讓我覺得讨厭,我聽嬷嬷說,夫君是要在一起過一輩子的人,我想了想,倘若要和陸途一起過一輩子,好像也并不讨厭,還挺好的。”

看着嫣華公主說着,臉上隐隐流露出來的歡喜與期待,秋菀不由得也笑了起來。

點點頭,秋菀笑道:“那就好。”

“嘿嘿。”

秋菀看着滿面羞赧與雀躍的嫣華公主,伸手摸了摸她身上繡紋美麗又精致的嫁衣,忍不住感慨道:“不過,嫣華,你這嫁衣繡得可真快啊……”

聽到秋菀這樣說,嫣華公主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嫁衣,也不禁笑了一下,向她解釋道:“這是之前就準備好了的。”

說着,嫣華公主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站起身來,打開旁邊桌上鑲嵌着各色寶石的箱子,從箱子裏又取出一件嫁衣來。

手中托着另外一件嫁衣,嫣華公主轉身,對秋菀笑道:“這兩件嫁衣,一件是從前母後在的時候提前讓人做好,送給我的,另外一件,是……是皇祖母昨兒個知道賜婚的事之後,派人送來的。”

說着,嫣華公主走到秋菀的面前,眼眸彎彎地将手中的嫁衣放在她的膝上,說道:“菀菀,我把母後做的那件嫁衣送給你吧。”

秋菀趕忙搖頭,推辭道:“嫣華,這是皇後娘娘為你做的,怎麽能送給我呢?”

嫣華公主聞言,笑着反問她:“怎麽不能送給你呀?我有兩件嫁衣,卻只嫁給一個人,另外一件不就派不上用場,浪費了嗎?”

聽到嫣華公主這麽說,秋菀卻仍舊有些遲疑的模樣,嫣華公主見到她這樣,繼續動搖她道:“而且,做嫁衣很費功夫的,沒個幾年都做不出來呢!說不定明天你跟哥哥就要成親了,你到哪兒臨時抱佛腳去?”

秋菀越發遲疑起來:“嫣華,我……”

伸手,在秋菀的唇上掩了一下,嫣華公主笑着柔聲道:“菀菀,你就收下吧,倘若母後還在,肯定也很願意讓她老人家的兒媳婦,穿上她親自準備的嫁衣的。”

說着,嫣華公主握了握秋菀蜷着的手指,好像在央求她似的輕輕地晃了晃。

看着膝上的嫁衣,與滿眼期待與祝福的嫣華公主,秋菀想了想,忽然笑着點了點頭。

“好吧,我收下了,嫣華,謝謝你。”

……

銅鏡前,秋菀撫平袖角的最後一絲褶皺,擡起頭來,望向鏡中的自己。

只見銅鏡中的女郎,眉若遠山,唇若點朱,忽然笑起來的模樣,明眸善睐,眉眼彎彎,被身上的火一般熱烈的顏色,襯得更加驚心動魄。

看着鏡中的自己,秋菀有些雀躍地在屋子裏轉了個圈,裙角翩跹,好像是翩翩飛起的蝴蝶。

“這嫁衣果然很漂亮……”

她有點戀戀不舍地,珍惜地摸着身上的嫁衣,許久,有困乏的倦意一點一點蔓延開來,秋菀看了看窗外正午的日頭,想着自己應該午睡一小會了,方才慢慢地脫下身上的嫁衣。

将嫁衣疊得整整齊齊的,秋菀怕揉出褶子來,想要放進箱子裏,好好地保存起來。

可是,頓了一下,又想了想,秋菀還是有點不舍得。

踢掉鞋子,躺到床上,秋菀抱着懷裏的嫁衣,慢慢地打了個哈欠,忍不住輕聲自言自語。

“什麽時候,我才能跟太子殿下成親呢?”

安靜的房間裏落針可聞,沒有人回答秋菀的自言自語,只有窗外的知了,正不知疲倦地吵嚷着盛夏的到來。

……

三個月後。

夏末秋初,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候,也是不冷不熱,最令人覺得心曠神怡的時候。

而此時此刻,太子殿下的心情,卻并不怎麽好。

因為,新婚燕爾的嫣華公主,又又又又來宣華殿找秋菀玩了。

坐在案前,陸沅面無表情,好像低頭正在看折子,但若是走到他的身後,定會發現,一連兩刻鐘,他眼前的折子都沒有換一本,而且仍舊停留在兩刻鐘前的那一頁上。

而不遠處,對整個人都被低氣壓籠罩的陸沅臉上的神色無知無覺,正在跟秋菀說話的嫣華公主還在笑着叽叽喳喳,不停慫恿:“菀菀,你跟我去公主府住一陣吧?我府上有好多漂亮的小歌女和小舞女呢,她們可以給你唱歌跳舞看呢!而且……”

說着,終于想起來殿中還有一個陸沅正坐在不遠處,嫣華公主收斂了一下自己臉上的眉飛色舞,得意忘形,含蓄一點地附在秋菀的耳畔,繼續說道:“而且,還有很俊秀的琴師哦,那個琴師不光長得好看,會彈的小曲也可多了,你不知道……”

一語未畢,嫣華公主的話,被陸沅忽如其來的咳嗽聲所打斷。

“咳咳。”

嫣華公主轉頭,看了看坐在案前的自己的哥哥,探頭探腦,有點好奇地問:“哥哥,你是生病了嗎?”

陸沅聞言,神情淡淡地瞥了嫣華公主一眼。

見自己這個傻妹妹臉上懵懵懂懂,茫然不解的模樣,陸沅将手中的折子好歹翻了一頁,方才不鹹不淡地點了點頭,說道:“也許是吧。”

聽到陸沅的回答,嫣華公主不由得有些擔憂。

只聽她關心地說道:“哥哥,就算國事繁忙,你也要好好地愛惜自己的身體啊。”

陸沅有點冷淡地點了點頭,正想着開口勸嫣華公主離開,下一瞬,卻忽然看到嫣華公主轉頭,繼續對秋菀慫恿道:“菀菀,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哥哥他生病了,很容易傳染你的,為了你腹中的小侄女和小侄子的健康着想,你還是跟我去公主府住一段時間吧!”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陸沅:“……”

握着紫毫筆的指節,因為太過于用力,不由得有些泛白。

陸沅面無表情地看向站在嫣華公主的身後,自走進殿中,就一直一言不發,好像一個透明的人的陸途,終于忍無可忍,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陸途。”

聽到陸沅叫自己,陸途方才舍得将自己的目光,從嫣華公主的身上移開,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垂首斂目,拱手行禮,陸途的臉上,是跟陸沅一樣,卻又八百年不變的面無表情:“臣在。”

嫣華公主聽到陸沅叫了一聲陸途的名字,也不禁停下了口中的話,悄咪咪,有點詫異地看向陸沅。

只見陸沅面無表情,聲音沉沉地對陸途道:“快些帶着你娘子離開東宮。”

聽到陸沅下逐客令,嫣華公主立刻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嚷了起來。

“哇,哥哥,從小到大我惹你生氣了,你就故意不叫我名字,跟我裝陌生人,現在竟然還是!你可真是沒有變啊!可是今天,我哪裏有惹你嘛……”

陸途聞言,看了看陸沅,又看了看嫣華公主,眼睛裏有無奈的笑意一閃而過。

嫣華公主轉頭,看向身後的陸途,陸途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臉上的神色中破天荒帶了幾分依稀的柔和,只聽他開口道:“殿下……”

不待陸途說罷,氣鼓鼓的嫣華公主已經站起身來,話是對陸途說的,可說的時候朝向的,卻是坐在案前的陸沅。

“哼,陸途,不用你催我,咱們現在就走,倘若不是菀菀,我才不來這個破東宮呢!”

秋菀坐在旁邊,看着嫣華公主有點惱火的模樣,唇畔也不禁如陸途一般,帶了些有些無奈,但卻寵溺的笑容來。

低頭,撫了撫自己的小腹,秋菀不由得想到,倘若今後,她的孩子也能像嫣華一樣永遠有人保護,寵愛,永遠單純直率,不必真正地長大,那該有多好啊。

……

京城中的人都知道,公主與她的驸馬恩愛伉俪,形影不離,當真是佳偶天成。

雖說驸馬是個冷面的小郎君,看起來有些沉默寡言,不解風情的模樣,但任誰看到宮裏的秋日宴上,日暮黃昏時,只餘公主與驸馬夫婦二人的小亭中,喝得醺醺然的公主,癡癡地笑着将平日裏面無表情,看着就讓人不敢靠近的驸馬的發冠上,插得滿是歪七扭八,歪歪斜斜的綠朝雲,而驸馬卻笑意溫柔,也不阻攔,任由她為所欲為的模樣,大跌眼鏡的同時,也不禁感慨,少年夫妻當真情意深厚,驸馬對公主,可真是愛到了骨子裏吧?

不過,就像再晴朗的天空,也會有偶爾的烏雲密布的時候,公主與驸馬也會吵架,就像天底下所有相親相愛的夫妻一般,別扭着,誰也不想主動開口向對方低頭。

站在水榭的闌幹旁,秋菀看着清清如許的池塘裏游來游去的,應該減肥了的錦鯉,手裏拿着一塊芙蓉糕,慵懶的模樣。

近來天氣驟冷,秋菀每天都懶洋洋的,賴在被窩裏不想起來,陸沅怕她積食,身體又不舒服,于是每日中午與她吃罷午膳,都要吵着她,讓宮人們陪她出來走走,順便曬曬太陽。

“菀菀!”

看着池塘裏的錦鯉與自己的倒影,秋菀正發呆,忽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擡頭望去,原來是嫣華公主。

秋菀對着嫣華公主揮手笑了笑,看着她大步流星,風風火火地走到自己的面前來,這才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小姑娘的鼻尖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顯然是方才哭了一場。

雖然并不知道原因,但秋菀的目光,卻還是變得很擔憂,她趕忙從袖子裏取出一方帕子來,為嫣華公主擦了擦眼淚,有點焦急地問:“嫣華,你怎麽了?”

聽到秋菀這樣問,嫣華公主卻低下頭去,有些嘴硬,有些氣惱,但更多的卻是難過地搖了搖頭,說道:“沒怎麽。”

聞言,秋菀當然不會相信嫣華公主明顯是氣話的話,她往嫣華公主的身後張望了一下,只見一個面露擔憂,心急如焚的老嬷嬷追了過來,卻并沒有看到陸途的身影。

猜到了什麽,秋菀摸了摸嫣華公主的發髻,問道:“沒怎麽,你的眼睛怎麽這樣紅?究竟發生什麽事了?跟陸途吵架了?”

聽到秋菀這樣問,嫣華公主果然嚷了起來,怒氣沖沖道:“我才懶得理他呢!”

秋菀看到嫣華公主生氣的模樣,像只氣鼓鼓的松鼠一樣,不由得有些失笑。

她開導似的問道:“嫣華,陸途性子那樣好,你們為什麽要吵架呀?”

嫣華公主沒說話,臉上的神色看上去又生氣,又傷心。

旁邊沒有東西可以砸,嫣華公主想到了什麽似的,忽地擡手,從自己發髻上拔出一只發簪來,秋菀還來不及勸阻,只聽一聲落水的聲響,池塘的水面上泛起淡淡的漣漪。

“我才不是跟他吵架了。”

看着水面上,很快便無聲無息,再無波瀾,好像不曾吞沒一只發簪的平靜的模樣,嫣華公主說着,眼睛忽然紅得越發厲害起來了。

她忽然展開手臂,抱住秋菀,将臉頰埋在秋菀的懷裏,方才的滔滔怒火,一下子都煙消雲散,如今只剩下了委屈與難過。

只聽嫣華公主抽噎着委屈道:“倘若他真的要跟我吵一架,我還沒這麽生氣呢!他那個人你還不知道嗎?悶葫蘆一個,吵架也吵不起來,更別說把他給吵贏了,真是的,讓人一肚子悶氣,發也沒處發,氣都氣死了。”

秋菀看到嫣華公主眼淚汪汪,傷心地啜泣的模樣,忍不住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有些心疼地看着這個嬌蠻的小姑娘。

察覺到秋菀落在自己身上的,心疼的目光,嫣華公主抱着她,聲音裏滿是哭腔,立刻開始撒嬌。

“菀菀,你跟我去公主府住一段時間吧,好不好?”

聞言,秋菀似是有些遲疑。

可看到嫣華公主眼淚汪汪,可憐巴巴的期待的模樣,秋菀躊躇了片刻之後,終于還是不忍心搖頭,拒絕這個顯然很傷心的小姑娘。

點點頭,秋菀答應道:“好吧。”

得到了秋菀的允諾,嫣華公主濕漉漉的眼睛,忽然亮了亮。

“菀菀你可真好!比哥哥好多了!”

嫣華公主一下子破涕為笑,她抱着秋菀,湊到秋菀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好像連方才的傷心與氣惱,都可以暫時抛到九霄雲外了。

秋菀被嫣華公主抱着,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聽到她孩子氣的話,也不由得笑了一下。

……

公主府。

方才走過垂花門,回廊中,秋菀忽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秋菀姑娘。”

有些疑惑地轉過頭去,看着站在不遠處的廊檐下,向自己拱手行禮的陸途,秋菀只得福了福身,也回了一個禮。

“驸馬。”

站在秋菀身旁的嫣華公主,卻頭也沒回,置若罔聞的模樣。

擡手拉了拉秋菀的衣袖,嫣華公主又恢複了氣鼓鼓的模樣,有點不開心,有點別扭地說道:“菀菀,咱們快點走吧。”

秋菀點點頭,安慰地握了握嫣華公主的手,正準備跟她一起離開,可誰知,向秋菀拱手行禮之後,便再無言語的陸途,卻忽然開口道:“殿下。”

嫣華公主拉着秋菀的衣袖,不聞不問,恍若未聞地往前走,只是那腳下的步子卻“嗖嗖”的,當真是健步如飛。

“殿下。”

身後又傳來陰魂不散的呼喊聲,嫣華公主想到秋菀現在身懷六甲,只得放緩了腳步,卻仍舊不肯回頭,只是埋頭走路,半點不想搭理陸途的模樣。

可是陸途卻好像很有耐心,毫不氣餒地叫着嫣華公主:“殿下。”

嫣華公主忍無可忍,終于停下腳步,“唰”地轉過身去。

她秀目圓睜,惱火地賭氣道:“呆子!你叫魂呢?我又不是聾子!有話快說,你想幹什麽?”

看着嫣華公主奓毛,氣鼓鼓的小松鼠的模樣,陸途的眼中好像有笑意一閃而過,可他臉上的神情,卻仍舊是平日裏冷淡自持的模樣。

只見陸途頓了一下,低下頭,好像因為方才嫣華公主的斥責而有些難過。他慢慢地,有些低落地說道:“殿下,臣是想要向您辭行的,明日,臣就要回戎狄去了。”

本來還想繼續嗆陸途幾句的嫣華公主聞言,不由得僵住了。

“……”

眼眶裏盈上淚水,嫣華公主火冒三丈地脫口而出:“你愛回不回!”

陸途的神色,是同平日裏一般的面無表情,嫣華公主看到他這樣,又想到哭哭啼啼,好沒出息的自己,越發氣惱了。

她擡手,用袖子狠狠地擦去臉上的淚痕,對陸途怒目而視,好像一點也不難過。

兩個人好像在對峙,又好像是嫣華公主單方面下戰書,要與陸途對峙的。

半晌,陸途忽然出聲問道:“殿下不想知道,臣為什麽要回戎狄嗎?”

氣悶了片刻,嫣華公主忍了忍,還是忍不住,有點別扭地問陸途:“為什麽?”

陸途低聲嘆了一口氣,神色淡淡的臉上,破天荒流露出幾分傷感來。

“因為殿下已經厭棄了臣了,臣再繼續留在大燕,也不過是一介棄夫,寄人籬下,受人白眼,身世飄零,可悲可笑,凄涼可憐,還不如識相些打點行李,早日歸家,也省得看到以後殿下和後來的弟弟們打成一片,恩愛伉俪,心裏更是徒添傷感。”

看到陸途垂着眼眸,滿身被抛棄的落寞與黯然,像只流浪街頭的小狗似的模樣,秋菀就忍不住有點想笑出聲來。

她怎麽今天才知道,原來陸途是這麽一個妙人。

只可惜,“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道理,同樣在嫣華公主的身上得到了體現。

跺了下腳,嫣華公主又氣惱,又難過地說道:“你這會陰陽怪氣的,倒不像個鋸嘴的葫蘆了,誰趕你走了?!”

陸途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曾聽到嫣華公主帶着幾分暗戳戳的挽留的話,有些悲傷落寞地繼續道:“而且,臣在故裏,也曾有過一個兩情相悅,互定終身的姑娘,此番回去,也不知道故裏的那位姑娘有沒有成親,心裏是否還有臣的一點影子。”

聽到陸途這樣說,嫣華公主心裏方才生起的那點難過,忽然又煙消雲散,心頭的火氣像是被澆了一桶油,她倏地轉身,似是要走:“你愛喜歡誰喜歡誰!別跟我說了!我才不想聽呢!”

陸途忽然開口道:“這裏有一幅那位姑娘的畫像,殿下不想看看,那位姑娘長得什麽模樣嗎?臣覺得,她的相貌,在這天下的女郎中,可以算得上是最漂亮的了。”

嫣華公主聞言,氣得簡直咬碎了一口銀牙。

見嫣華公主仍舊背着身,并不曾理會自己,陸途轉而看向秋菀,繼續問道:“秋菀姑娘,你要看看這天下最漂亮的女郎嗎?”

雖然有點不明所以,但看到陸途眨了下眼睛,又雙手合十,手中拿着那只卷軸,對着自己禮了禮,一副拜托的模樣,秋菀點了點頭,看了看嫣華公主,故意笑道:“好吧……”

聽到秋菀這樣說,嫣華公主倏地瞪圓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轉過身去,看着秋菀,一臉悲憤:“菀菀!”

只是秋菀已經接過了陸途遞過來的卷軸,兩個人站在嫣華公主的對面,所以一時之間,嫣華公主盡管又氣又悲,卻一點都看不到被打開的卷軸裏,是怎樣的一位佳人的畫像。

嫣華公主氣鼓鼓地看着秋菀。

可誰知,在看到卷軸上的人的時候,秋菀的眼睛卻忽然亮了亮:“哇!”

頓了頓,秋菀看着手中的卷軸,贊嘆不已:“我從前覺得嫣華已經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姑娘了,可是看到這幅畫,我卻覺得……”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話至此處,秋菀忽然停了下來,只見她擡眸看了看嫣華公主,眉眼彎彎地笑着搖了搖頭。

被秋菀和陸途兩個人吊足了胃口的嫣華公主,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覺得什麽?”

秋菀笑着阖上卷軸,對嫣華公主道:“覺得這位姑娘,跟嫣華相比,恐怕也難分伯仲。”

聽罷秋菀的話,嫣華公主跺了下腳,立刻嚷了起來:“菀菀!連你也叛變了!”

她說着,再也忍不住,走過去,從笑意盈盈的秋菀的手中,幾乎有點哭喪着臉地拿過卷軸去,一下子打開。

“我倒要看看,這位姑娘有多好看,能讓你們一個一個,都神魂颠倒成這樣!”

【作者有話說】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引用蘇轼《題西林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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