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離開

第65章 離開

聽到秋菀好似自言自語的呢喃, 陸沅握住她的手,不禁笑了起來。

低頭,用挺拔的鼻梁蹭了蹭她白皙淡粉的鼻尖, 陸沅笑着柔聲道:“真是個傻丫頭。”

把玩着秋菀散下來的一縷烏發, 陸沅抱着她,聲音含笑道:“若你覺得這是在做夢,那這場夢, 你恐怕要跟孤一起做一輩子了。”

聽到陸沅這樣說, 秋菀只覺得從前有時候,心裏忽然會冒出來的, 不知所起的擔憂與惶恐,漸漸地全都煙消雲散,化作了甜蜜的羞赧與柔軟。

“殿下……”

秋菀紅着臉, 眼巴巴地看着陸沅好一會, 方才抿着彎彎的唇角,聲音軟軟地繼續道:“能遇到殿下, 我真的好幸運,好幸福。”

看到秋菀紅紅的,仿佛黃昏時的彤霞的顏色的臉頰,陸沅眼眸彎彎地低頭,親了親她的唇角, 笑道:“能遇到菀菀,孤也覺得很幸運。”

說罷,陸沅将懷裏的秋菀抱得更緊了幾分。

隔着一層柔軟的衣料, 他撫着她的小腹, 聲音含笑地繼續道:“倘若下輩子, 下下輩子, 孤都能跟菀菀在一起,永遠在一起,那就太好了。”

燈影之下,陸沅彎彎的眼眸,溫暖又美好的注視,以及耳畔情話一般的呢喃,讓秋菀的臉頰,不知不覺燙得愈發厲害。

她伸手,拉過放在小榻一旁的小毯子來,好像有點害怕冷的模樣,用小毯子,悄悄地遮掩住自己肯定變得很紅的臉頰,半晌沒有說話。

看到她赧然的,羞怯的模樣,陸沅只覺得心念微動。掃量了一番書房裏,兩人正依偎的這張小榻,陸沅忽然傾身,将懷裏的秋菀放在小榻上。

愣了愣,秋菀疑惑的目光,與陸沅別有深意的眼神相撞在一起,一下子反應過來什麽,她擡手,又羞又惱地打了他一下。

“夫君!”

說着,秋菀警惕地攏着寬散的衣襟,想要離開這張小榻,只是卻被陸沅攔腰抱住,重新放回到了小榻上。

屈起的指節,一匝一匝地繞着她耳鬓散落下來的烏發,陸沅笑得眼眸彎彎,好像與平日裏別無二致,只是眼神卻帶着幽深的,翻騰的欲//念。

他溫柔地親了親秋菀的唇角,問她:“跑什麽?”

秋菀不肯放棄地,負隅頑抗地掙紮着,看起來像是被按住,不能動的小兔子一樣可憐兮兮的。

拉了拉陸沅寬大的袖角,秋菀紅着臉,磕磕絆絆地說道:“我只是……我只是覺得總是這樣,對孩子不好……”

聽到秋菀這樣說,陸沅好像早有預料的模樣,低頭,再一次在她柔軟的唇瓣上啄了一下,只聽他笑着說道:“出宮之前,孤問過太醫了,孩子不會有事的,菀菀不用擔心。”

秋菀聞言,仍舊不肯放棄掙紮,她搖了搖頭,堅決又怯弱地結巴道:“那……那也不可以,明明昨天……嗚……”

生着地龍,燃着熏香,書房裏滿是旖//旎的香暖,秋菀的手腕被溫柔但不容抗拒的力道扣在小榻上,動也不能動一下,腦袋也迷迷糊糊的,白皙的面頰淡粉,顯然有些意//亂//情//迷。

不知道是因為明白過來便是再掙紮,也掙脫不了陸沅,還是因為鋪天蓋地的他的氣息太過于蠱/惑人,鬼使神差的,秋菀擡起手來,攬住陸沅的脖子,主動地回吻着他。

察覺到秋菀有些羞赧的主動,陸沅的眼睛裏浮現出一抹笑意來,正待伸手解開她的衣帶,卻忽然聽到門外冷不丁傳來一道聲音。

“老爺。”

陸沅好像不聞不問,繼續不管不顧地解着秋菀的衣帶。

門外的聲音有些遲疑,卻并未停下,而是試探似的繼續道:“老爺?小夫人?你們在裏面嗎?”

秋菀按住陸沅放在自己衣帶上的手,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有些濕漉漉的眼睛赧然地望着他,幹巴巴道:“宿雨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殿下,咱們還是快起來吧。”

陸沅無可奈何,捉着眼睛水光潋滟的秋菀親了好幾下,方才為她掩好衣襟,然後繃着臉,抱着秋菀在小榻上坐起身來。

整理好兩人的衣服,只聽陸沅語氣冷淡嚴肅,顯然心情很差地對門外道:“進來吧。”

宿雨與朝煙走進書房。

福了福身,宿雨低着頭不敢多看書房裏的兩人,恭敬地禀報道:“老爺,外面來了兩個人,說是老爺家裏的下人,有要事想要求見老爺一面。”

聽到宿雨這樣說,原本懶洋洋地依偎在陸沅的懷裏的秋菀,好像身體僵了一下。

“家裏的下人?”

察覺到懷裏的秋菀聞言,變得有些僵硬的身體,陸沅安撫一般地拍着她的脊背,對兩個侍女吩咐道:“嗯,知道了,讓他們回去吧……”

可誰知,話說到一半,卻被秋菀輕輕地打斷,只見她低着頭,牽着他的袖角搖了搖,忽然低聲說道:“夫君,你讓他們進來吧。”

聽到秋菀這樣說,陸沅不禁愛憐地親了親她的耳朵,好像有點無奈,有點疑惑的模樣。

“菀菀……”

秋菀低着頭,沒有跟他說話,而是吩咐兩個侍女都退下,方才擡起頭來,眼圈有點紅紅的,對陸沅道:“殿下,我們已經被找到了,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啊。”

陸沅看着秋菀泛紅的,又有點茫然與可憐,像是起了蒙蒙霧氣的眼睛,心裏湧上疼惜,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他低頭,親了親她卷長的烏色眼睫,将她往懷裏抱得更緊了一些。

書房的門外傳來敲門聲,只聽宿雨道:“老爺,小夫人,人帶來了。”

等待了好一會,書房門外的幾個人,方才聽到陸沅的聲音傳來:“讓他們進來吧。”

宿雨聞言,連忙推開書房的房門,讓兩個據說是老爺家的下人進去——宿雨是個很有眼色,也很有生存智慧的人,不像有些木讷遲鈍的朝煙,她一眼就看出來了,老爺家的這兩個下人,氣質都很不凡,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奴仆。

這個發現讓宿雨歡喜極了,她不由得在心裏想到,倘若表現好了,将來能跟老爺與小夫人回府去,那可真是攀上了高枝。

不過,暫時的,宿雨跟朝煙,都被吩咐回去休息了,所以雖然宿雨心裏一點都不想回去,卻也沒辦法,只得老老實實地跟朝煙退出了書房,什麽消息都沒有打探到。

看着兩個侍女離開,走進書房的兩個內侍,連忙彎腰行禮道:“奴才給太子殿下請安。”

陸沅抱着秋菀,目光望着她,眉心微微皺着,顯然有些憂心忡忡的模樣。

身體不受控制地有些發顫,秋菀認出來了,這兩個內侍,都是慈寧宮得太後娘娘器重的侍從……那麽,今日他們來到這裏,是不是意味着,太後娘娘已經找到了他們?

想到了冷漠嚴厲的太後娘娘,秋菀控制不住自己惶恐的心,與輕輕顫着的身體。

陸沅低頭,在秋菀的眉心親了一下,他安慰地,輕輕地拍着她的脊背,直到她的身體顫得沒有那麽厲害了,方才看向那兩個內侍。

目光冷淡平靜,陸沅看着兩個內侍,聲音微冷道:“你們來幹什麽?若是為了讓孤回去,還是不用開口了,直接回去吧。”

聽到太子殿下這樣說,兩個內侍卻忽然“撲通”跪倒在地,聲音哽咽,泣不成聲。

“殿下,奴婢此次前來,乃是為了重病的太後娘娘……”

說着,好像悲痛得難以繼續說下去了一般,綠衣內侍的話梗在了喉間,跪在他身旁的紫衣內侍,頂着太子殿下的注目,哽咽着稽首,聲音裏滿是哭腔。

只聽紫衣內侍繼續道:“自月前與殿下争吵過後,太後娘娘便急火攻心,一病不起,纏綿病榻許久,太醫說……太醫說太後娘娘恐怕藥石無醫,油盡燈枯了……”

聽罷兩個內侍的話,依偎在陸沅懷裏的秋菀,明顯地感覺到了陸沅身體的僵硬,她擡起頭來,望向陸沅的面龐,只見他眉心緊鎖,眼底一片憂色。

察覺到了秋菀的注視,陸沅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秋菀看出他的憂慮來,伸手握住他的手,好像是要給他安定的力量。

“此話當真?”

聽到太子殿下這樣問,跪倒在地上的兩個內侍,皆泣不成聲,形容凄慘:“千真萬确,奴才不敢欺瞞太子殿下。”

讓兩個內侍退下,一時之間,書房裏陷入了沉默之中。

陸沅的眼睛裏似是有水光一閃而過,他看向懷中的秋菀,秋菀仰頭,親了親他繃着的下颔,仿佛是想要安慰他。

“殿下……”

秋菀看着陸沅,握着他的手,只覺得心中湧上許多酸澀——她不能阻攔他回宮去的,倘若太後娘娘真的出了什麽事,這會成為終生都在刺痛陸沅的一根刺。

努力讓自己笑了一下,秋菀擡手,撫着陸沅微皺的,有着無盡的愁緒與憂慮的眉心,放柔了聲音對他安慰道:“殿下,你回去一趟吧,我在家裏等着你回來。”

看着面前的秋菀,陸沅将面頰埋進她的頸窩裏,許久未曾說話。秋菀同樣安靜地,溫柔地輕輕撫着他的脊背,直到溫熱的濡濕打濕了她肩頭的衣料,秋菀方才聽到陸沅的聲音響起。

“菀菀,等着孤,孤保證三日之內,一定回來。”

秋菀側頭,用前額抵住他的,半阖上眼睛,低聲應答道:“嗯,我等着殿下回來。”

……

雪落芭蕉樹,袅袅青煙彎彎繞繞地升起,是冬日裏,山間人家取暖司空見慣的風景。

清晨,秋菀同樣在這樣煙霧缭繞的環境裏,咳嗽着從睡夢中醒過來。

屋子裏靜悄悄的,除了秋菀,一個人都沒有。她坐起身來,看着外間無人管顧的爐火,滿眼朦胧的煙霧,不禁皺了皺眉,用衣袖掩住半張面頰。

披上厚厚的外裳,起身下榻,秋菀來到外間,卻見爐火裏不知道放的是什麽炭塊,如今這滿屋子嗆人極了的煙霧,都是拜這爐火裏不曾燃盡的炭塊所賜。

“咳咳,咳咳……”

秋菀一面咳嗽着,一面推開房門,到外面去尋兩個侍女。

只是呼喊了許久,兩個侍女的半個影子,卻都沒有見到。

無可奈何,秋菀只得一面繼續呼喊,一面順着空蕩蕩的,冬寒寂寥的回廊往堂屋中去。

“宿雨?朝煙?”

不知道是因為方才的煙霧所嗆,還是因為高聲呼喊,走完這一段路,秋菀只覺得自己的喉嚨,幹澀得好似要生火了一般。

一手扶着回廊的柱子,一手慢慢地撫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秋菀複又咳嗽了幾聲,不禁有些無奈地喃喃自語:“人都到哪裏去了?”

正疑惑不解,秋菀忽然聽到旁邊的屋子裏,傳來朝煙詫異的驚呼聲:“小夫人的東西,你都敢偷吃?”

秋菀的腳步,在聽到朝煙的話之後,不由得頓住了。

屋子裏,聽到平日裏腼腆寡言的朝煙這樣大呼小叫,而且有指責自己的意味在,宿雨的面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幾分不耐煩來。

有些不屑地“嘁”了一聲,只見宿雨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對着朝煙反唇相譏道:“什麽叫偷吃?我有避着誰嗎?說句不客氣的,就是當着她的面,我該怎麽吃,還是怎麽吃。”

看到宿雨毫不避諱,以至于有些狂妄的模樣,朝煙瞪大了眼睛,滿臉驚詫與愕然地問道:“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啊!不怕小夫人生氣了,将你給發買了?”

聽到朝煙這樣說,宿雨卻仍舊滿臉都寫着不在乎,只見她翻了個白眼,有些譏諷地說道:“嘁,你還真當她是正經主子啊?真是個沒眼力見的笨蛋。”

朝煙聞言,越發一臉茫然:“你什麽意思?”

看着朝煙這副什麽都不明白的傻模樣,宿雨将碗中的飯菜都吃完,方才懶得搭理似的回答她:“我什麽意思?我是說啊,咱們的這位小夫人,十有八/九,是被男人養在外面的外室。”

對于宿雨的這番話,朝煙明顯地有一點不相信,皺了皺眉,她看着宿雨,問道:“外室?可我看她說話輕聲細語的,言談舉止也很有規矩涵養的模樣,又能識文斷字,應該不是那種人吧?”

而對于朝煙的疑問,宿雨卻不以為然,看起來,她很是篤定自己的推測。

“哼,就她這種慣會裝模作樣的狐媚子,我可見得多了,別的不說,你看她長得那副勾人的妖媚模樣,正經人家誰會娶這樣的女人做正房娘子啊?”

說着,宿雨的語氣越發鄙夷,不屑起來:“我上一個侍奉的主子,就是一個世子的外室,外室說得好聽是外室娘子,可實際上還不是比咱們這些做奴婢侍奉人的還要叫人瞧不起?就算再怎麽漂亮,再怎麽受寵愛,又能怎麽樣?被正房娘子找上門來,劈頭蓋臉一頓打,打得頭破血流的,也沒處申冤,反倒臉被打傷了,不好看了,男人不喜歡了,轉頭就忘了。不過就是個消遣的,打發時間的東西,怎麽?你還真把她當成主子了?就這麽喜歡作踐自己嗎?”

聽到宿雨這樣輕蔑地議論主子,對那位小夫人是外室一事,一副信誓旦旦,板上釘釘的篤定模樣,朝煙卻還是有些猶豫,有些不敢相信:“可是……”

一眼就看出來了朝煙的憂慮重重,宿雨繼續慫恿道:“你不用怕她,咱們的那位老爺,不是已經快有兩個月沒回來了嗎?我看啊,恐怕她是要失寵了。而且,就她那副跟奴婢還一口一個‘謝謝’、‘麻煩你了’的窮酸樣,你信不信,再過幾個月,她怕不是連咱們兩個的月錢都開不出來。你啊,還是提前打算打算,看看房裏還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收斂收斂,能不能典當了吧,省得到時候一文錢都見不到,還沒地說理去。”

朝煙看着面前神色得意的宿雨,動了動嘴唇,似是想要說些什麽,可是最終,想了想,她輕聲嘆了一口氣,終于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屋子外面,秋菀站在空蕩寒冷的回廊裏,聽着方才宿雨與朝煙的話,只覺得仿佛迎面被打了一巴掌似的,面上與心裏,都是一陣難堪。

不知道是因為天寒地凍,她穿得太少,所以覺得受寒的身體不舒服,還是因為心裏積攢的難過,一下子都被放了出來,秋菀的眼眶裏,有眼淚忍不住湧上來。

站在回廊裏好久,秋菀用帕子拭了拭面頰,收斂好自己的情緒,方才走到屋子的門前去,輕輕地扣響了房門。

聽到敲門聲,房間裏兩個侍女有一搭沒一搭,另外說着其他事的說話聲,一下子沉寂了下去。

面前的房門被打開,秋菀看着面前的朝煙,神色平靜,跟平日裏好像沒什麽不同。

可是盡管如此,朝煙還是不免有些擔心——她偷偷掃量了一下秋菀的面容,想要看看秋菀的神色之中,是否有愠怒之色,忍耐之色,只是,卻什麽都看不出來。

雖然門外的人是秋菀,在朝煙的意料之中,但此時此刻,面對着這位主子,而且又是剛剛同宿雨背後說過壞話的主子,朝煙不免還是有些心虛。

福了福身,朝煙的眼睛,一點都不敢看秋菀。

“奴婢見過小夫人。”

秋菀讓她起來。在聽到小夫人到這裏來,是為了囑咐自己去煮飯之後,朝煙方才松了一口氣。

“我有點餓了,你能去小廚房給我煮點粥嗎?”

朝煙聞言,點了點頭,正想要出聲答應,卻忽然聽到坐在旁邊,一直悶不吭聲的宿雨語氣倨傲地插話道:“小夫人,小廚房裏還有飯呢,你如果餓了,就自己去盛吧。”

秋菀将目光從朝煙身上,落到了宿雨的身上,只見宿雨雙手環胸,坐在圓凳上,見到她走進屋裏,不必說行禮,連站起身來的動作都沒有。

此時此刻,宿雨臉上的神色又鄙夷,又冷然,顯然對秋菀十分蔑視的模樣。

許是因為做過很多活計,相比較于朝煙,宿雨都是健壯的,有力的,更不用說跟單薄,纖瘦的秋菀相比了。

看着宿雨,秋菀沉默了片刻,在朝煙又心焦,又擔憂的目光中,她撫着自己隆起的小腹,不置一言,轉身離開了這間屋子。

在身邊沒有人能保護她的時候,秋菀不會做以卵擊石,玉石俱焚的事,就算是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她有要保護的人,又為什麽要損害自己跟孩子,冒這個險呢?

更何況……

秋菀走出屋子,寒冷的,凜冽的東風拂過面頰,如刀如刃,刺得人就算想要自欺欺人,麻痹自己,都做不到分毫。

于是,秋菀只能清楚地察覺到,她的心裏,現在連半點生氣的情緒都沒有——實際上,她有什麽立場生氣呢?倘若她不是她自己,而是旁人,恐怕冷眼旁觀裏的她自己,也如其他人一般,是可笑的,令人鄙夷,輕蔑的吧。

低着頭,走進小廚房,秋菀看到爐竈上有兩只鍋,都蓋着鍋蓋。她走過去,将兩只鍋蓋分別掀開,只見一只鍋裏是只剩下幾塊骨頭的排骨,與一兩個藕塊,另一只鍋裏,則是早已經冷掉了的,油膩膩的面條。

秋菀從櫃子裏找出一只碗來,将鍋中的面條盛到碗裏去。

在桌前慢慢地用筷子挑着面條,一根一根地,興致寥寥地吃着,秋菀忽然忍不住輕聲嘆了口氣,停下筷子,托着下巴,有些茫然地自言自語。

“殿下還不回來嗎?是宮裏出了什麽事嗎?”

……

許是人都有覺得“法不責衆”的劣根性,所以,當一個人消極怠工,卻沒有受到一點懲戒的時候,那麽,另外一個人也開始這樣消極怠工,好像都是一件不用懷疑的事。

于是,接連幾日,秋菀的一日三餐,都是清湯寡水的面條與稀飯,半點油星都沒有。

剛開始的時候,跟宿雨一起大吃大喝美味佳肴的朝煙,還有些心虛與擔憂,可随着時間的推移,這點微不足道的愧疚心理,已經完全化為烏有了——畢竟秋菀這個小夫人,在老爺的面前,從來都是溫軟可人的,對她們兩個奴婢,平日裏也都溫和客氣,從來不疾言厲色。

就像一只不會咬人,也沒人保護的兔子一樣,就算她們再怎麽慢待,再怎麽欺淩,也不會有什麽後果反噬到自己的身上,那為什麽還要讓自己過苦哈哈的,卑躬屈膝的婢子的日子呢?

秋菀伏在桌案上,用筷子夾起碗裏的白菜來,放進口中,心不在焉地咀嚼着。

不沾油星的白菜并不好吃,但也沒有到難以下咽,甚至令人作嘔的程度,為了孩子跟自己,秋菀會将每頓飯的飯菜都努力地吃得幹幹淨淨的。

正一面吃飯,一面走神,不知道在思量些什麽,秋菀忽然聽到房間的門,“吱呦”一聲被推開了。

以為是宿雨又來找茬,秋菀回過神來,身體一僵,為自己做了一瞬間的心理準備,然後轉過頭去。

只是,映入眼簾的人,卻并不是宿雨。

秋菀怔在了原地,連手中的筷子掉了,都沒有反應過來。

似是懷疑眼前的陸沅是自己的幻覺,或是一場美夢,秋菀怔愣了好一會,方才淚盈于睫地站起身來,走過去緊緊地抱住陸沅,一時哭,一時笑,如同一個傻瓜一般。

“殿下,你終于回來了!”

将自己伏在陸沅的懷裏,秋菀啜泣了良久,方才擡起頭來,看着一直沒有言語,只是望着自己出神的陸沅,抽噎着,有些憂慮地問:“是宮裏出什麽事了嗎?你怎麽這麽久才回來?”

聽到秋菀這樣問,陸沅好似方才回過神來,他看着她,忽然将她打橫抱起,兩人一起坐到旁邊的小榻上。

低頭親了親秋菀的面頰,陸沅搖頭道:“宮裏沒事。”

秋菀聽陸沅這樣說,方才放下心來:“沒事就好。”

說罷,秋菀将自己的面頰依偎進陸沅的懷中,好似一只冬天受過凍,受過傷,所以貪圖溫暖與依眷的小貓,黏人又沉默。

便這樣坐了一會,秋菀忽然聽到陸沅貼近她的耳畔,出聲問道:“菀菀,你怎麽吃這些東西?”

秋菀擡起頭來,順着陸沅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桌案上,剩下的半碗米湯,與半碟白菜豆腐。

看到秋菀面上流露出來的難過,又不知所措的神色,陸沅怎會猜不出事情的來龍去脈。語氣驟冷,好似壓抑着某種沉悶與怒意,陸沅對一旁垂首斂目,不敢多言的陳德命令道:“讓人将那兩個婢子帶過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