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鑲金的白菜
第39章 鑲金的白菜
裴央幾次嘗試向胥紫英問起蘇湛的事。胥紫英依舊忙得腳不沾地,都是在電話上草草應付。
問裴氏和專利的交涉,胥紫英敷衍了事:“爸爸媽媽這些年合作的公司有上百家,你讓我上哪裏找這麽個小專利的授權記錄去?”
問蘇湛和裴央的情侶關系,胥紫英馬馬虎虎:“你自己交往過的對象怎麽還得問我呢?再說你想想自己追的那些小男生,手都沒牽過就往家裏帶,每一個都是非他不娶的,爸爸媽媽逃都來不及,随便這湛那湛的我怎麽記得住?”
裴央愈發覺得不對勁,不肯罷休:“跟你說了這不是随便一個人,這是沈亦他哥哥。”
“那就更奇怪了。”胥紫英反問:“沈亦怎麽從來沒說起過呢?”
“他……”
“媽媽是今天才知道他竟然還有個哥哥。他為什麽結婚的時候要瞞着咱們呢?這不是沈亦的不對嗎?”
“你先……”
“而且他哥哥為什麽不姓沈,而是姓蘇呢?”
“不是……”
“現在你們離婚了,他又拿這個事情出來說,不是沒事找事嗎?”
“你能不能先聽我說完?”裴央抓狂。
“好好好。你說,媽媽聽着。”
“這個吧我要從我結婚的時候說起。”裴央慢悠悠地考古:“當時婚禮上咱們這邊的親朋好友占了九成九,沈亦那邊只來了個別朋友,親屬就只有他母親和繼父。我爸那會兒問他怎麽沒有別的家人呀,他提過有個同母異父的哥哥左括弧所以不同姓右括弧幾年前去世了,是我們根本就沒把別人家裏的事放心上,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聽到這裏,胥紫英的态度不屑:“他那個家,不給咱們拖後腿就謝天謝地了。我們裴家幫襯他一個就夠意思的了,我管他哥哥弟弟的?沒了更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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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放在以前,裴央頂多是翻個白眼,不會同胥紫英争執,可今天聽到那句“沒了更省事”時,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像是被針尖刺了一下。她默了半秒,不去細究情緒的根源,只是就事論事地輕聲反駁:“媽,沈亦到現在還盡力幫襯着爸爸的事,你說這話不應該吧?”
“不應該?”胥紫英冷笑一聲,嚴肅起來:“我看你是缺個人往傷疤上撒鹽是吧?去年十一月,你爸爸前腳剛被逮捕,沈亦他後腳逃得比誰都快,什麽責任啊家庭啊說抛就抛,你倒還維護起他來了?”
“他只是想和我解除婚姻關系,并沒有撒手不管爸爸的事呀。”裴央平靜地回答,竭力讓語氣聽着不像是在争辯:“現在看起來沈亦也有他自己的苦衷,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你不要總以一個受害者的角度去指責他可以嗎?況且沈亦他也是個受害者啊。”
最後這句話脫口而出,裴央又有些後悔。她可以輕飄飄地勸胥紫英不要對沈亦進行道德譴責,無非是因為事情的壓力從未落在自己肩上,自己不曾體會過那種力不從心的無奈。
果然,胥紫英很久都沒有再說話。而她越是沉默,裴央心裏頭就越是揪得疼。半晌後,胥紫英已經收拾好了情緒,重新開口:“央央,你以後想和誰在一起,覺得怎麽過才幸福,媽媽都會支持你的。只要你平安快樂,我付出多少都不在乎。”
裴央心裏罵了句胥紫英又來這老生常談的說辭,但偏偏這套屢試不爽,每次都能搞得她愧疚得一塌糊塗,什麽氣勢邏輯大道理全沒了。
“今天你來問的這件事,真沒必要深究。如果你還想和沈亦繼續過的,他不追究你不追究,兩個人好好過就行了,男人對于這種事情的好奇心本來就是自作自受,你去乘他的興,最後只會掃了自己的興。要是你們今後分道揚镳,那就更好了,這事兒和你八杆子打不着,去挖它做甚呢?”
裴央默不作聲。
“媽媽問你,你是不是還打算和他過下去?”胥紫英試探地問。
“不是。”
裴央答得并不費勁,胥紫英聽了便多問一句:“為啥?他不是和那森雅子掰了嗎?”
“他是白菜嗎?別人不要我就得揀回來?”
“就算他是顆白菜,被你爸爸栽培了這許多年,如今也是鑲金的白菜了,金貴着呢我告訴你!”
“你不是不喜歡沈亦嗎?”裴央問:“當年我和他結婚你就不贊成……”
“當年你聽我的嗎?”胥紫英老不耐煩:“我說你是不是腦子有包,這沈亦一窮二白的時候你偏要嫁給他,不圖錢不圖面子,要圖個長長久久。我問你,你這個長長久久呢?飛哪兒去了?現在人家身份有了地位有了,搖身一變成了金鳳凰,你這個不争氣的老孔雀,還是個二婚的老孔雀,面子倒是比天大……”
“爸爸提攜他那是爸爸的決定。爸爸這些年來提攜多少人,事兒一來全跑了,還有誰像沈亦這樣說什麽都要幫着他呢?事到如今,你要從沈亦手裏拿公司的股權拿董事會的位子争這搶那的,人家不都随咱嗎?你管他金鳳凰草鳳凰的,老是和他較勁不累嗎?”
其實裴央也忒看不慣沈亦,但被胥紫英這毒舌罵得憋屈,暗暗地總想噎她一句,反倒幫他說起話來。胥紫英又是劈頭蓋臉地對她一通炮火襲擊,裴央開了揚聲器把手機放在一旁,慢慢悠悠地修剪起腳指甲。
胥紫英唠唠叨叨五分鐘,算是勉強接受現實,問道:“你既然不想和他過下去,媽媽讓你去見見朋友你怎麽都不去呢?”
裴央把指甲鉗往桌上一擱,古裏古怪地回敬道:“您太客氣了母親大人。您口中的那些‘朋友’,全是過了适婚年齡還單着的男性。人家《水浒傳》裏頭講,人生三十而未娶,不應更娶。何以言之?用違其時,事易盡也。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胥紫英聽得一頭霧水,“瞎講什麽?古時候人都什麽時候結婚?現在人都什麽時候結婚?三十多四十的未婚男人怎麽了?媽媽給你介紹的都是黃金單身漢,家境殷實不愁娶,年輕的時候都在拼事業,為的是站到一個更高的平臺上……”
“那他們可以繼續往上走走,我就不耽擱人家了。”
“胡說八道。你不嫁這些單身漢,難道想嫁個離異帶娃的嗎?不是媽媽對離異的有什麽偏見……”
裴央皺起鼻子,胥紫英就是對離異的有偏見,特別是對自己這種三十多歲一無所成的離異女有偏見。
“主要是你性子軟得扶不上牆,處不好那種複雜的家庭關系,要是來個難弄的前妻或者子女,你根本搞不過人家。不說別人,你就看看沈亦這情況,誰要是找了他,他十成精力九成都絆在咱們家的事情上。這還是你們沒有孩子,要是……”
裴央嘹亮地“嗷”了一聲打斷她。
“幹什麽?怎麽還說不得?那媽媽問你,你有沒有為自己打算過?你這個年齡,又是個二婚,還這麽挑挑揀揀的……”
裴央深刻地見識了胥紫英的功力,一番對戰下來,胥紫英不僅在蘇湛一事上把話說得滴水不漏,還鬼使神差地逼着自己承諾會去見一見拉馬爾的某個遠方親戚,據說那青年才俊是個畫廊老板,上一任女友是某個美女珠寶設計師。
“我看過照片了,前任姑娘無非氣質好點兒,樣貌沒法和你比。好好拾掇拾掇,別給媽媽丢臉,知道不?”
裴央嘟囔一句,挂了電話。
在胥紫英這裏打探未果,裴央只好自己想辦法——高中和大學時期的手機聊天消息早已不知丢去了哪兒,只剩下些許郵件往來。
裴央打電話給家庭醫生霍克,對方的說法和沈亦的複述無差,并不知曉她是否在高中或者大學時期看過精神科。
“或許你可以查一查醫療保險。”霍克出了個主意。
這是個不錯的法子,裴央按圖索骥地去尋高中時期的醫保報銷記錄。時隔久遠,賬戶信息沒法從網上直接調取,在電話上和四五個态度熱情效率低下的接線員泡了兩三個小時後,裴央按照流程填寫基本信息、提供身份證明、簽署保密信息表格……
一通操作下來,裴央被告知由于保險公司的數據庫正在更新,她需要等五到十個工作日。
果然當生活與你作對時,棉花糖都能把人割得遍體鱗傷,而裴央再是張牙舞爪也不能把那數據庫綁架了,所以她只好客客氣氣地告訴接線員沒關系她過兩天再打回來。
接線員忙說:“非常理解您對我們的支持和信任,請問您可以幫助我完成服務滿意度問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