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本正經

第38章 一本正經

裴央回國之後,緊鑼密鼓地和堂哥裴池耀跑了好幾個城市談合作解約。

裴池耀年前便在沈亦那兒賣弄過在蘇黎世找到布朗一事,當時沈亦讓他暫不聲張,繼續跟着。現在這條線收起來,裴池耀自覺立了大功,便要來裴央這裏大張旗鼓地炫耀一番。

“舅舅這案子吧,我可是殚精竭慮運籌帷幄啊!所謂風雲變幻都在彈指一揮間啊!要不是我料敵先機藏起來的這張底牌……”裴池耀滔滔不絕地在他們二人高鐵換票時講了一路。

“哇,真的嗎?太厲害了吧!”裴央睜着星星眼感嘆道。雖然這事的原委她從胥紫英那兒已經聽得一回,保不齊之後又要從誰那兒聽評書似的再來一回,但她每回都還是盡力哦了哇了你真的好厲害地配合對方。

“但是檢方先前怎麽就變卦了呢?他們是掌握了什麽新證據嗎?”

這把裴池耀問倒了,知道離岸賬戶的人很少,裴池耀顯然不是其中之一。

裴池耀搓了搓下巴上的胡子,故作深沉道:“這個嘛,不能告訴你。”

裴央撇了撇嘴,她猜測裴池耀其實也不知曉。沈亦約莫是知道的,不過她的好奇心遠不足以讓她去招惹他的一本正經和他一本正經的痛苦。

要是放在以前,她總是多琢磨琢磨他的心思的,可現在她自己手上的麻煩也多,累得沒功夫再考慮這檔子事了。

那日在機場分開後,沈亦正經吧啦地發了封郵件來,告知裴長宇保釋聽證會的大致時間安排,說會給她訂機票。

裴央告訴他免了,機票她自己能買,不勞煩別人。

“訂個機票還假惺惺地發郵件來問。”裴央在視頻上向臧應紅吐槽:“怪不得他快要被弗洛斯辭退了,他老板也受不了這矯情的溝通方式吧?”

“你不是把他拉黑了嗎?除了郵件聯系不到你吧?”臧應紅提醒:“說起來你這樣的确太矯情了啊喂,人家畢竟還在忙前忙後幫你爸的事,這樣溝通起來不是效率太低了嘛。”

裴央眉飛色舞的得意驟然僵硬在臉上。“呃,哈哈。”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忙不疊換了個話題。

裴央再次回到 A 市家裏,已是一周之後。

Advertisement

這天晚上十一點多,裴央剛躺上床,就被一陣急促的鈴聲從被窩裏拽了出來。來電人是靳校。

自上回靳校出言不遜之後,二人沒再聯系。裴央略有訝異,還是接起電話。

“沈亦要離開弗洛斯?”靳校簡單直接地問。不僅沒有問候語,連稱呼都省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裴央是他下屬。

“……你好,請問你哪位?”裴央并不配合。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靳校幹笑了聲:“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沈亦要是離開了弗洛斯,用不了幾個月他在裴氏董事會的角色就會變成個擺設。沒有渠道獲取具體項目信息,他的決策權很快會被別人拿走。”

裴央聽得似懂非懂。經過上次二人尴尬的對峙,她對靳校沒什麽好感:“拜托你以後和我聯系前發個消息預約,不然我沒空搭理你。”

“為什麽?你每天什麽事都沒有什麽活都不幹,如果不是接到我的這通電話,對你而言今天不就和昨天一樣是毫無産出的一天嗎?”

裴央氣得差點兒把手機砸了,可想想那不是給魔鬼留了地步,于是深吸一口氣,用優雅良好且劣質塑料的口吻感嘆道:“幸好你這人數學不錯,不然憑你這張嘴,流落街頭的老王都不願與你為伍吧?”

靳校好像是有些憤怒,不耐煩地“啧”了聲。片刻後,他調整回客氣的态度:“我給你分析一下利弊。你們裴氏,目前董事會上坐着七個人。我暫且撇開中立方以及你那不成器的堂哥裴池耀,剩下幾位分別是你父親裴長宇、你前夫沈亦、來自伯曼的馬克·拉馬爾,還有韋斯控股的代表人。你父親被捕之後,暫時由副董事長馬克·拉馬爾代履行董事長職務。”

聽到這裏,裴央逐漸認真起來。

拉馬爾暫時掌管公司一事,是裴長宇專門交代的。他們二人合作多年,拉馬爾一向是不争不搶踏實做事的風格,深得裴長宇的信任,與沈亦相處得也很融洽。分工上,沈亦更多負責外事,而拉馬爾主責內務。

但接下來靳校的敘述,在裴央的理解裏打上了一個問號。

裴長宇入獄之後,沈亦和拉馬爾之間似乎出現了不小的分歧,大至業務部分一到兩年內的戰略計劃,小到員工薪酬開銷。

總體而言,沈亦傾向于大刀闊斧地砍掉無法盈利的業務部門,對集團進行資産剝離、轉讓不良、盤活資金以求裴氏能夠獨立生存下去,而拉馬爾主張盡快找到背景合适的戰略投資人加入,在收購後同管理層共同進行結構精簡和費用管理,改善資産績效。

二者之間孰是孰非不好判斷,但靳校顯然是對拉馬爾的做法頗為鄙夷。

“裴氏眼下是最吃力不讨好的階段,在公衆眼裏的形象已經崩了。現在談收購,價格遠低于公司實際價值,而拉馬爾的出發點究竟是什麽,你想想也該明白。他不打算和你們家同舟共濟了。”

裴央稍有狐疑,靳校的意思是拉馬爾急于将公司打包賣出去,這樣便能把手裏搖搖欲墜的裴氏股權趕緊轉化成現金,拿錢走人。而沈亦是董事會上唯一能與拉馬爾制衡的人,若是沈亦離開弗洛斯和裴氏,公司的命運幾乎就由拉馬爾說了算。

“我爸還有一個月就出來了。不能到時候由他來決定嗎?”

靳校嘆了口氣:“大小姐,一個月可以讓一家公司天翻地覆。如果順利達成收購意向,相關利益方都能談妥,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況且你爸就算出來,不論是在家監禁還是取保候審,都很難再直接操刀公司的事。一旦沈亦在公司不再擔任實職,這地盤擺明了就是胥紫英和拉馬爾的。”

裴央聽到這裏,沒有馬上接茬。他為什麽要把胥紫英和拉馬爾混為一談?

“裴長宇的投票權,如今落在胥紫英手裏。我問你,沈亦在裴氏的股權,在你們離婚之後怎麽分配?”

裴央沒有回答。

靳校沒什麽耐心,“我要是沒猜錯的話,你這個小白會拿到他所有的股權,還有他在董事會的席位。而你媽忽悠你做什麽決策,你就會投什麽票,你媽她……”

“你罵誰呢?”裴央抓住他嘴瓢的機會回怼他。

“您母親、您母親。”靳校改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沈亦不能走,你必須說服他。”

電話上安靜幾秒,裴央開口問道:“你為什麽要來告訴我這些?”

靳校沒料到裴央不如他想象得蠢笨,還是有點腦子的,直接道:“我在韋斯控股有投資。”

原來是這樣。他間接投資了裴氏,那麽自然是利益相關方。

“九鏡看的不都是二級市場嗎?”裴央并未買賬,繼續問他:“私募股權你們也投?”

靳校笑了笑:“你對九鏡的了解不多,把這事處理好,我們再細談。”

聽到這裏,裴央嗅着暴富的氣味順杆兒爬:“什麽意思?還有好處給我?”

電話那頭有兩秒鐘的安靜,然後傳來靳校無法置信的诘問:“裴央,我是在幫你、幫你們裴家,你還來問我要好處?”

“是不是幫我,我自己會判斷。”裴央懶洋洋地告訴他:“但電話是你打給我的,是你有事相求。”

靳校語氣更重:“樓要塌下來了你還一無所知,我出于好心跑來告訴你,到頭來還是我有事相求?”

裴央也說不好自己怎的就覺得這人不懷好意,或許是因為最近幾回相處他老奸巨猾的嘴臉,絕不可能純粹來幫她一把;也可能是今天這通電話裏他語氣間過于耐心了些,不再是你耽誤我時間就是謀財害命的模樣;她左右感到不對勁。

她想了想,佯裝無所謂:“謝謝你的好意,拜拜。”

靳校終于讓了一步:“你想要什麽?”

裴央悄悄地咧嘴笑開,好在電話上對方也看不見。她故作老成持重地告訴他:“我手裏有些現金吃着銀行利率,不大好。我想放九鏡裏頭。”

靳校沒有馬上回答。電話上只傳來複印機運作和鍵盤敲擊的背景音。

幾秒後,他拒絕:“抱歉,行不通。市場做 alpha 一天比一天難,每一分新進來的錢,都是對現有投資人回報率的稀釋。‘鏡面’的盤子之所以那麽小,就是為了維持較高的套利區間,希望你能理解。”

“可是九鏡的員工都可以……”

“首先,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成為九鏡的員工。”靳校截斷話頭:“再者,即使是我團隊裏的人,也不是想投多少就能投多少。最後,業績是他們做出來的,分給他們理所應當。而你既不像早期的投資人那樣承擔了風險,也不像我的團隊做出了業績,不能給你分着一杯羹,我只能說很抱歉。”

他的語氣十分确定,應該是沒什麽商量的餘地。裴央意識到自己一口氣想吞個胖子,把事兒談崩了。

二人各自摁斷通話。

靳校放下手機,姬夢靠在辦公室門框上問他:“咋樣?”

靳校苦笑着搖頭:“不大好辦。沒有聰明到一點就通,也沒有笨到言聽計從。”他轉而問姬夢:“沈亦那邊呢?”

“很不好約,他的助理一個個都忙得腳不沾地,但他自己完全是不管事的狀态。”

“牛批哇。”靳校哈哈笑出聲來:“我什麽時候能做到這個境界?”

姬夢白了他一眼,“我看沈亦那邊推不動。他很精明,如果我們橄榄枝伸得太殷勤,他馬上會嗅出問題。”

“你認為他是怎麽想的?”

“我的猜測啊,說不定看着裴長宇這邊越來越不景氣,他也半推半就地想着脫身呢。這麽個奄奄一息的公司,早賣早好。”

“那可不行。”靳校嚴肅了些:“這肥肉得我來吃。”他抱着膀子若有所思:“實話實說,他這種消極的态度于我們是有利的,只可惜早了點。”

“是太早。”姬夢認同:“資金到不了位,裴氏的估值還是高了點。”

“只能各方再使把勁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