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找人來裝個監控
第64章 找人來裝個監控
盧飛去接裴央了,沈亦只好打車回的家。網約車司機不熟悉片區修路的情況,幾次掉頭都轉不利索。沈亦幹脆在幾個路口開外下車,走兩步還能快些。
他到自家路口時,遙遙望見裴央站在一塵不染的落地窗前,外邊是漆黑的夜,屋裏也是幽暗的,她一襲灰綠裙子,抱臂站在窗前,臉上是微微惶惑的神情,身影纖細得如同山崖上随風搖曳的青草。
睡覺前裴央在書房翻畫冊,沈亦靠在邊上的沙發裏看新聞。她一頁一頁地翻,時不時在本子上塗寫兩句,房間裏只有鉛筆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
“今天我回來,看到家門口有個人。”她突然來這麽一句。
沈亦合上電腦,專注地看向她。
“可能是天色太暗我看錯了。”裴央放下筆,單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問盧飛,他說沒見着什麽人。”
“長什麽樣?”沈亦的音色嚴肅。
裴央重新拿起鉛筆,筆身在她瑩白的指間一圈一圈地轉動,她的視線在沈亦的臉上游移幾秒,随後移開了,“像是個女的,坐在臺階上等人回來。遠遠看見車到了,她又走了。”
這一帶犯罪率很低,家家戶戶養條狗,連防盜門都省了,所以家裏也沒裝安防系統。知道他們住這兒的都是相熟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你跟她算是什麽情況?”裴央不再繞圈子。
沈亦這才意識到她指的是森雅子,态度端正地解釋:“一直沒聯……”
“那她為什麽要來找你?”裴央打斷了他:“而且看到你的車來了,她站了起來,看到我下車,她又走了。”
“……”沈亦嘗試委婉地申冤,盡量不讓語氣聽起來是在反駁:“你看到是森雅子了?”
裴央受到了質疑,就很不高興,眼圈紅了。
這架還沒吵起來,沈亦已然繳械,過去半跪在她凳子邊上,擡手摸摸她的臉,柔聲問她:“明天我找人來裝個監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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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森雅子,八成不是什麽要緊事,他都懶得去問。但如果是別人,倒是有些蹊跷。
裴央睫毛低垂,并不說話。她心中也不确定,因為近來仍是時不時地做噩夢,偶爾恍惚也是有的。
沈亦将她指間夾着的鉛筆慢慢地抽出,擱到桌上,然後握住她的手。她的一雙手很涼,左右食指緊緊扣在一起,卻柔若無骨。他此時換了個話題,笑着問她:“下個月生日,想要什麽?”
裴央過生日一向很講究,早兩個月就會開始在網上拟收禮清單,提前一個月公布給親朋好友。裴央給朋友送伴手禮從不寒碜,所以到了她生日,大家也得來回禮。清單公布之後,往往是按照價格從低到高的排序被訂走的,沈亦也不趕那個場,反正他有且只有排最後那一個選項。
到了今年,也不知她是忙得沒了心思,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清單到這會兒了也沒列。
聽到他問,裴央回過神來,笑起來時唇邊有淡淡的梨渦,剪瞳卻像水洗過般濕潤了,“想我們一家人好好的。”她說這話時聲音很輕,毫無底氣,甚至有貪心不足的慚愧在裏頭,眼睛始終看着他,仿佛是想從他的臉上看到允諾的意思。但他承諾不了什麽,那種期冀的眼神令他心裏特別難受,他雙手捧起她的臉與她接吻,彼此的唇瓣融化到一起,沒有間隙。
“以後我們會好好的。”他說。
天蒙蒙亮的時候,家裏的座機響鈴不斷。平時幾乎沒有人會打這個座機,如果手機不通,留個消息便好。沈亦接起電話,對方是司機丁炜的愛人畢芬,焦急地要找裴央。
“什麽事?”沈亦微微皺眉。
畢芬說丁炜今天上午出門之後就沒回來,她在電話上四處打聽,折騰了一晚上得知丁炜在送胥紫英去機場之後就沒消息了。胥紫英還在飛機上,手機接不通,所以她想着來問問裴央。
畢芬在電話那頭情緒失控,嗓門尖銳,說了一半嗷嗷哭起來,裴央迷迷糊糊地擰開床頭的燈,用胳膊支起身子問:“怎麽了?”
沈亦在電話上沉着應付兩句就挂了,讓裴央繼續睡會兒,說他會處理的,但裴央早沒了睡意,跟着他去了書房。
通常失蹤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情況,除非有特殊原因,NYPD 警方會建議再等一等,但沈亦用了些關系,事情順暢很多。上午十點,警方找到了丁炜遺棄在康乃狄格州某個偏遠火車站的黑色沃爾沃,他本人很有可能已經搭乘火車離開了。到了傍晚,畢芬驚慌失措地開車趕來,手裏提着一個圓筒健身包,裏頭裝着大約十一磅重(約合五公斤)的美金,說是在家裏地下室找到的。
“我們真的不要這個錢,是真的東家……”畢芬幾乎快給沈亦跪下了,“求求你找找孩子他爸……”
接下來的兩天都令人憂心忡忡。警方盡量委婉地把猜想告訴畢芬——從各種證據來看,丁炜八成是收了不義之財,又受人威脅,忌憚之下幹脆選擇逃跑,留下這些錢給她們母女。裴央陪着畢芬幾次梳理車輛行車記錄儀以及丁炜的銀行賬戶往來,根本查不出什麽頭緒。
丁炜就這麽消失了。
沈亦十分後怕,他有一種隐約的直覺,或許當晚裴央一時興起送胥紫英去機場打亂了丁炜的計劃,又或者自己當時那幾句話改變了事情原本更極端的走向。
胥紫英的司機毫無預兆地驟然消失,這事傳到了裴長宇那邊,他徹底炸了毛,立即要求裴央和沈亦開始面試私人安保人員。
“紫英那邊,我會和她商量。”裴長宇在電話上告訴沈亦:“有的人見不得我出來,你明白的。”
接下來的幾周,除了丁炜一事,沈亦仍需主持裴氏和九鏡的商談。經過幾天的斟酌,靳校一改先前猶豫不決的作派,死死咬定這筆交易,甚至主動找上了莉迪亞·雷迪,和她洽談共同成立子公司來吸收裴氏航空板塊的業務。若不是忙得分身乏術,沈亦本該參與到和雷迪的合作裏,以确保裴氏利益的最大化,但裴長宇剛剛保釋出獄便要緊鑼密鼓地為出庭做準備,沈亦的時間都絆在了上面。
從前兩次的出庭情況情況來看,裴長宇略占優勢,于是聯邦檢察官又不聲不響地安排了幾次會面,希望能在庭外達成共識。對方擺上桌面的條件是過得去的——裴長宇認下內幕交易等三項罪名,他被要求此後不得再在美國境內參與證券交易活動,還需繳納一大筆罰款,幾乎會掏空他名下的財産,僅被允許保留康乃狄格州的住宅和小部分存款。因為情節較輕,檢方提出的刑期是六個月,算上他過去大半年都在獄中,裴長宇甚至都不用再在監獄裏呆上一天。
這條件讓裴央喜出望外,而胥紫英雖然刻薄地和女兒在電話上不冷不熱地暗諷一句“大半輩子,全白忙活了”,但語氣間已然透着一種認命。這是在 Eli 竭盡全力反複周旋、沈亦四處奔波多方借力之下,能拿到的最好結果,但是大家都沒有料到的是,裴長宇拒絕了和解。
Eli 在震驚之餘憤懑交加,往家裏跑了好幾次,懇切地希望沈亦能說服裴長宇做出一個理智的決定。但裴長宇認定的事情,沒有人能左右他。律師不行,家人不行,哪怕是沈亦也不行。裴長宇拒不認罪,堅持要搏一搏。
一日裴央回康乃狄格州家裏,恰逢 Eli 和裴長宇在争吵。Eli 失控地揮舞雙臂,“你想坐牢嗎?你要把接下來的幾十年,交給十二個陌生人去定奪?”
裴央本以為父親的保釋會讓很多事情多少回到原有的軌道中去,但她終是意識到自己太天真了,過去三十年的平安順遂才是人生裏不可多得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