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他若是能冷靜下來,還算什麽男人?◎

“你以為救了我,就擁有試探的資格了嗎?”他涼涼開口。

像是突然就變回了之前那個冷漠到不近人情的人,阮阮看了眼薄粥,卻沒有之前那麽怕了。

她佯瞪了他一眼,嗔道:“我就好奇問問而已,你不想說就不說呗,咱們也算是有同榻之誼,動不動就吓人是怎麽回事?”

同榻之誼?冷不丁想起她嬌滴滴趴在身上的樣子,拓跋纮半移開目光,語氣頗有些不自在,話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我沒有心上人。”

“嗯?”阮阮有些不明白話怎麽變得這麽快,突然給她說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

當她那雙含情目盈盈看向他的時候,拓跋纮變得有些煩躁,極力壓下這種陌生的情緒,他強調似的又重複了一遍,“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亦或将來,我都不會有所謂的心上人,在我看來,多餘的情感只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所以你不必試探,最好是将你那些對付尋常男人的小心思都收起來。”

他這是以為她探聽他的隐私是因為對他感興趣,所以迫不及待的來警告她?這人也太自信了吧?笑死,就沖着他幾次三番拿刀架她脖子上,她是腦子不好才會喜歡他呢,要不是他威逼利誘,她才不會救他,更沒什麽興趣打聽他的事情好嗎。

但話是不能這麽直接說出來的,不然指不定這人小肚雞腸又要怎麽對付她,這幾日的努力就付之東流了,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就讓他這麽以為,兩人建立了那種“聯系”,一則绛珠那裏好蒙混,二則她惡心不死他,怎麽着她好像也不虧?

阮阮在春風坊混了好幾年,臉皮不是一般的厚,逢場作戲誰還不會了?她眼睫一擡,眼中頃刻盈滿了水光,就那麽可憐巴巴的望着他。

“我,我知道了。”

她的聲音原本很清亮,但此時低低淺淺的,就那麽戛然而止,明明答得果斷,卻像是帶着說不出來的委屈與失落。

拓跋纮還以為她會狡辯,原本對付的說辭都準備好了,比如她故意在他的傷口上綁她的月事帶,但沒想到她竟然就這麽認了,這讓他一時倒不知該怎麽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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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那種煩躁的感覺又上來了,這讓他忍不住想要問個清楚。

“你知道什麽了?”

鼻尖眼角都有些紅了,下唇被咬得泛白,她看着他頓了頓,才道:“四殿下不會喜歡任何女子,還有——我不能對四殿下有任何小心思。”

不能,不是不會......

她說的是那般真誠,帶了點欲蓋彌彰的失落,每一句都是對得不能再對的話,但他聽着,卻忽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呵,她是個慣會僞裝的小騙子,差點就上了她的當呢。

但若她說的是假話,那應該反着理解嗎?她......對他有那些小心思?

一定是因為他受傷生病了,不然怎麽會輕易被這麽一句話給亂了心思,拓跋纮移開目光,輕輕“嗯”了一聲。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內室氣氛倒有些尴尬起來。

恰巧天氣轉晴,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阮阮以不好再在房間久待為由,照舊出門去禪房做早晚課了,而這一出門,她就聽說了一個好消息。

魏帝宣布帶領群臣南山圍場秋狩,已經出發了,不日便能抵達南山行宮,阮阮心思一轉,帶着這些日子以來手抄的佛經,去了法堂。

自昙予被拓跋纮下令點了天燈之後,如今的法堂是由她的師姐昙淨師太主事。

昙淨長得慈眉善目的,在伽藍寺也算是左右逢源,不僅跟住持昙摩大師交好,跟後院的一衆沙彌尼關系也十分不錯,看阮阮捧着手抄的佛經過來,她遠遠就出來迎接,甚至當場決定将她抄寫的佛經供奉在了殿前。

這是友好的信號,衆執事們見風使舵也變得很是和氣,沒了昙予找麻煩,加之拓跋纮在菩提齋待着,阮阮當即決定還是回法堂做早晚課。

是夜。

阮阮回到菩提齋,也不知道是白日那番話起了作用,還是拓跋纮良心發現,竟然已經在屏風後面打好了地鋪,她進內室的時候,正看見他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阮阮暗自松了口氣,見此也沒打擾,收拾一番之後爬上榻也準備休息,因得這幾晚上原本也沒睡好,她一沾榻就很快也睡着了。

拓跋纮其實并沒有真的睡着,她白日裏的那番話多少讓他有些憂心,兩人若再同睡一榻,保不定又發生昨晚的事情,亂麻需要快刀斬斷,他決定還是劃清界限為好。

正好阮阮也并未多問,這反應讓他還算滿意,聽着她均勻的呼吸聲,他也漸漸進入了夢鄉。

......

淡金的月光透過窗棂灑了進來,稀疏的花影随之落在了地板上,夜風拂動簾幔,光影為整個內室披上了一層朦胧暧昧的輕紗。

半睡半醒間,拓跋纮覺得有些不對勁,房間裏似乎有什麽響動,多年來養成的警覺告訴他這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他倏地睜開了眸子,眼中有淩厲之色一閃而過,耳聽得動靜,他的手下意識往腰間放。

摸了個空,他這才想起來匕首被卸了下來,好在氣味熟悉,他借着昏昏的月光看見,原是阮阮正往這邊走着,一時間整個人都松弛了下來。

“大半夜不睡覺,這是要作甚?”

拓跋纮覺得有些奇怪,不點燈就算了,若是去淨室,也該是往另一個方向,朝他這邊走是什麽意思?

阮阮卻并沒有回答他的話,只不動聲色般繼續往前走着。

借着月光,拓跋纮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她雖然睜着眼睛,但是眼睫卻是低垂的,眸子不似尋常那般水靈,很是空洞,手微微往前伸着,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一樣。

“阮阮?”他試探着喚了一聲。

阮阮卻依舊沒什麽反應,只是固執的往前走着,此時她離他已經很近了,他揮了揮手,而她竟然連眼睫也未眨一下。

這是又在玩什麽把戲?白日裏的蓄意撩撥還不夠?拓跋纮默默坐了起來,蹙眉沒有再做聲,一腳将那絹紗屏風踢到了正前面,他倒要看看她敢不敢對直走過來。

這響動似乎驚到了阮阮,她的腳步暫時的停了下來,神情似有一瞬間的疑惑,可是當沒聲音之後,她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繼續往前走了起來,沒有絲毫要避開眼前障礙的意思。

拓跋纮終于相信,她此時是什麽也看不見的,就在她快要撞上屏風架的時候,說時遲那時快他終究還是用力一把将屏風給拉了開。

許是動作太大拉到了傷口,腰間一陣劇痛,他禁不住痛“嘶”出聲,垂首一看,果然,傷口有血跡頃刻滲了出來,也是就在這一瞬間,阮阮蹲了下來。

她的手撫上了他的胸口,不停的四下探着,似在摸索着什麽,且有愈發往下的趨勢。

拓跋纮喉結微動,聲音像從牙關裏擠出來般,“摸夠了沒?”

聽得這聲,阮阮的手一頓,似被成功吓到,就在拓跋纮以為她要停下來了的時候,忽然她将頭一偏,整個側臉都靠在了他的小腹之上。

拓跋纮忍不住一顫,差一點就讓她碰到了他的傷口!

他忍無可忍,伸手就想要将她給推開,沒想到她卻突然開口了。

“娘親,別,別丢下我。”

整個身子被人給抱了住,他的手忽然頓了住,眼前有畫面一閃而過,恍惚間大雪紛飛,他騎着馬追了七天七夜,厚厚的褲腿都被磨了破,翻出血紅血紅的皮肉也不在乎,漫天風雪,卻涼不過他的心,那是他最後一次說軟話。

“若你一定要走,總要留下些什麽,其他我不稀罕,就你的命吧。”

腕間灰白的指骨硬得硌人,眼中有狠戾一閃而過。

阮阮卻對危險一無所覺,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氣味就在身邊,她知道那東西一定就在不遠處,挪了挪腦袋,精致的瓊鼻翕動着往前湊。

灼熱的呼吸迎面而來,拓跋纮整個身子都禁不住顫了顫,他想,若不是傷口裂了開,他一定要讓這心懷不軌的女人好看,讓她知道有些東西是絕對不能靠近招惹的。

偏這個膽大的女人現在對危險一無所覺,只一心要找到心心念念的那個小寶貝,忽然,她似乎抓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這是她要找的小寶貝嗎?

阮阮雖然睜着眼睛,但其實什麽也看不見,下意識就貼近了想要聞聞看,不料手中的東西卻像有生命般忽然跳了一下,吓得她趕緊松了開。

不,這不是她要找的那個小寶貝,小枕頭怎麽可能動呢?!可是明明那個氣味很接近了,她看不見,只能疑惑地繼續往下摸索着。

若不是他受了傷......若不是他現在還得靠她......

冷靜,冷靜。

拓跋纮覺得自己的脾氣當真是好了不少,不然怎麽可能容忍有這種事情出現,還找了一堆理由,甚至在內心深處,竟然隐隐透出一股期待。

是的,期待,他向來遵從內心,從不自己騙自己,此時此刻,他若是能冷靜下來,還算什麽男人?不主動進攻已經是克制的結果了。

抵着枕頭,半靠在了粉牆上,他勾唇輕笑出聲。

“我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既然要玩我就奉陪,醒了可別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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