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似野狼盯上逃跑的獵物。◎
此言一出, 立馬有不少人慷慨激昂的附和,質問。
而這每一句诘問,都像刀子一般紮了過來, 阮阮自知她此時陷于風口浪尖上,若是不能做出合理的解釋,只怕将再無開口的機會。
她深吸一口氣, 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 “我雖是南唐公主, 卻也是來到北魏和親的, 我們南人女子自小被教導三從四德,既出嫁從夫, 我為什麽要獨獨袒護南唐?”
确實有這個說法, 北魏諸人一時倒被反問到了,只拓跋纮薄薄的眼簾微阖,像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笑話。
阮阮瞧見他如此, 有些心虛,好在他暫時未曾接口,這讓她心裏好受許多。
魏帝向來視美人如無物,但對她還是有些印象的, 只是這印象不甚好罷了, 此時見她被衆人攻讦也絲毫不改膽色, 眼中那份偏見淡了些, 反倒是多了份欣賞。
他緩步上前,“瑤華公主,朕曾聽聞你得菩薩庇佑死而複生, 也算是有佛緣之人, 昙摩大師言它乃夫諸, 你卻說它是白澤,你告訴朕你有何憑據?”
阮阮原本緊張死了,但當聽見魏帝這番為她背書的話之後,她知道自己賭對了,魏帝無意開戰,想開戰的是拓跋纮。
機會來了,她漾出了自認最無邪的笑容,“回陛下,是白澤告訴我的。”
此言一出,當即有人站出來置疑,“胡說什麽呢,它就叫了幾聲,難道公主你還能聽懂獸語?”
“就是,莫非你們南唐都是些虛張聲勢妖言惑衆之輩?”
......
議論指摘此起彼伏,極盡嘲諷歪摔之能事,阮阮沒有理會,不慌不忙走向昙摩,“敢問大師,佛祖可曾向您明言這是兆水之獸夫諸?”
佛祖塑身就在大家眼前,昙摩信佛,當然不敢诳語,“阿彌陀佛,佛祖所言,皆為禪,所曰,不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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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甚好,阮阮唇角彎彎,“聽大師此言,那就是佛祖并未明示了,大師佛法雖精妙高深,但也有失察之時,畢竟夫諸跟白澤很是相像,加之很少出現,圖畫又模糊,若不是親耳聽見,我也很可能會弄錯呢。”
昙摩一雙眸子昏沉卻又明亮,像暗夜裏的一盞孤燈,靜靜地看着她,“阿彌陀佛,公主,他們确實相像,圖冊也含糊,但有一點可以确定,夫諸是四角,白澤只二角。”
一聽這話,阮阮看了眼拓跋纮,或許真的能養出這種長相怪異的白獸,但她可不信能真的長四只角,就算有,只怕也是人為作假的,只要她能靠近細看,就有可能找到破綻。
只是手是因為抹了拓跋纮遺下的藥粉,就那麽一點,估摸着很快就消散了,倘若她還進去,這獸會讓她平安靠近嗎?
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她把心一橫,“陛下,方才靠近籠子的時候,它告訴我它來自遙遠的西天,我猜測可能是因此毛發漸盛,将它的額角給遮了住,這才讓大師誤會了,不若放我進去,我展示給諸位看看。”
她說話時,拓跋纮冰冷的視線一直牢牢定在她的身上,既像是警告危險,又像是嘲諷她的不自量力,阮阮惶恐不已,好幾次都想往後退,但她沒有選擇,只能強撐着挺直背脊,不讓自己有一絲退縮。
見她如此,拓跋纮冷笑,聲音像從牙關裏擠出來一般,“瑤華公主,你可知你口中的瑞獸被放進去之時徒嘴撕了多少人?你的手它或許喜歡,身子可就未必了。”
攻城之計,攻心為上,他慢條斯理理了理袖袋,又補充了一句,“你若此時後悔,想來父皇念你年少誠心,說不得會不予追究。”
其他人或許聽不懂,但阮阮是聽得懂的,他在暗示恐吓她,她的手上是抹了他剩下的那點藥粉,若整個身子進去,很有可能會被撕成碎片,到那時候非但自己小命不保,也不能阻止開戰。
魏帝亦看向她,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拓跋纮的話。
若她就這麽算了,或許能保住這條命,但是後面不管再說什麽,也不會有人相信了,更何況她性命系在崔進手上,他們死了她也活不了,阮阮不想退,也不能退。
她深吸一口氣,“陛下,确實是白澤親口所告,我問心無愧,請準許一試。”
話音剛落,殿內響起了一聲幾不可查的輕嗤,她的頭皮頃刻炸了起來,不用擡頭,也知道是誰。
魏帝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意味深長的逡巡了一圈,最後淡淡道了聲“準了”。
随着一聲令下,阿史那爾擋在帝王身側,幾名帶刀侍衛上前應付随時可能突發的狀況,只聽“哐當”一聲,第一層籠門被人打開。
拓跋纮冷眼看着,袖中的手緊緊攥在一起,其上青筋畢露,似在極力壓制着某種即将噴湧而出的情緒。
這個女人,竟然走到他的對面,那麽被異獸被撕成碎片,也是咎由自取,明明就該是這樣的,但不知為何,他的心卻怎麽也無法平靜下來,全身每一處都叫嚣着要将她給拉回來,偏偏大腦在無情地下着指令。
“陛下。”
阮阮靈機一動,規規矩矩俯身行禮,朝一旁的魏帝道:“方才有大人說得對,瑤華确實出身南唐,為了以示公正,最好是有人與瑤華一起,這樣也避免了異議,方才四殿下還擔心瑤華欺君,想來他對這就是夫諸深信不疑,既然如此,您看瑤華能請四殿下一起做個見證麽?”
她不信拓跋纮找來的這玩意兒,身上會沒有準備,不然他也不會那麽淡定把這異獸引到殿中來,再者說,若它當真要撕碎她,她也要找個墊背的!
魏帝蹙眉看向他,“那羅延,你可願意?”
拓跋纮簡直要氣笑了,這個女人,竟然猜到他的身上定然還有藥粉,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可還真是好樣的!
就該讓她試試被活生生撕成碎片的滋味,他原本是要拒絕的,理由是現成的,但臨到開口時卻不知為何忽然改了主意。
“替父皇分憂,兒臣責無旁貸。”
話一出口,明明與所想背道而馳,心卻突然安定下來,這種感覺讓他禁不住有些郁卒。
眼見人應下,也不管他臉臭與否,阮阮毫不猶豫走了進去。
拓跋纮不敢離她太遠,立馬提腳跟上,兩人方才走進黃金籠子,籠門“哐當”一聲再度被鎖上,金屬撞擊聲刺激得白獸猛地回頭,晶瑩的口涎順着利齒根往下。
除了它灼熱急促的呼吸之聲,誰都不敢開口,整個大殿靜得似乎落針可聞。
在它看過來的那一刻,死亡的氣息迎面而來,阮阮的心跳得飛快,雙腿被逼着戰戰兢兢不得不往前,但看不見的地方,寬袖下的手卻禁不住有些發抖。
忽然,手心傳來一陣溫熱,阮阮差點驚呼出聲,好在還有一絲理智給控制了住,她詫異地看向身旁之人。
誰都沒有在意并排的兩人,衆目睽睽的,卻全部注意力都到了低吼的異獸身上,自然看不到交疊的寬袖之下,交握的一大一小兩只手。
阮阮憤怒地瞪向他,想要掙紮甩開他的手。
到底是為什麽要跟着她進來?又為什麽突然想要握緊她的手?答案顯而易見,拓跋纮心中憤怒,偏又不能真的眼睜睜看着她去送死,這種矛盾的心情像是一種煎熬,他回瞪于她,眼神警告。
害怕掙紮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阮阮只得忍耐下來,乖巧的跟在他身邊。
拓跋纮心裏終于熨帖了點。
異獸原本是很兇撲了過來,可是随着靠得近了,它忽然停了下來,神色疑惑,慢慢的,它躁怒的雙眼變得平靜下來,甚至微微彎了起來,神色漸漸開始溫和。
阮阮原本給提到了嗓子眼兒的心,見此終于放了下去,她偷眼瞧了下拓跋纮,卻發現他将頭撇在一邊,只用眼角餘光看她,既像是還在生氣被她利用,又像是再說別急等下看你怎麽編。
阮阮心中得意,大着膽子往它靠近,而那異獸一點不介意她的靠近,甚至還把腦袋蹭了過去,她一下一下輕柔的撫摸着它的頭角,它看着十分享受的樣子,竟然還閉眼“啾啾”低吟起來。
她心中極度緊張,即使當真是四個角,她也已經想好了措辭,做好準備之後,伸手将異獸雪白蓬松的毛發緩緩撥開,那瑩白的鹿角根漸漸顯露了出來,令人驚喜的是,她的猜錯根本沒錯,那根部當真是融合在一起的。
急躁的拓跋駿當先嚷了出來,“是真的唉,好像真是兩只角,原來是從上面才開始分叉呢被毛發給擋了住,四弟你離得近,我說得對不對?”
拓跋纮沒有說話,算是默認,因為自他同意跟着她進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然修改了這次計劃,他承認,他舍不得她死,并且他清楚的知道,這并非因為她之前救了他,他還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麽程度。
衆人忍不住隔着籠子圍觀了上去。
“沒錯,還真是兩只角......瑤華公主不愧是菩薩庇佑之人......”
“是啊,這當真不是夫諸,是瑞獸白澤,瑤華公主竟然當真能聽懂獸語。”
......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阮阮以指掩唇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此時的她在衆人看來就像仙女一般,大家下意識就聽話的安靜了下來,整個大殿只餘她與那白澤神獸時不時的低語。
魏帝難以形容此時的心情,一方面,中原已經亂了百年,若能一統,他将成為成就不亞于高祖的皇帝,青史上必然留下他濃墨重彩的一筆,但另一方面,他必須得把兵權還給拓跋纮,這幾年若非他大力扶持太子,如今都控不太住他了,若讓他拿下南唐......
他是天之子,不想違背上天的旨意,而若這是神獸白澤,只要這個女人上道,不僅讓他賢名遠播,平衡也不會被打破。
魏帝站在上首,看着籠中的兩人一獸,心中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覺,他覺得必須說些什麽來打斷這個場景。
“瑤華公主,你和白澤說了什麽?他又因何到此?”魏帝沉聲問道。
阮阮反應奇快,“回陛下,白澤說,是諸天神佛感您威佳海內,善待子民,特派它來傳書,曉天下精魅之貌,趨吉避兇。”
這話說得太好了!太子不傻,當即站了出來,“恭喜父皇,賀喜父皇,父皇天命所歸,天降瑞獸,佑我大魏。”
此言一出,誰敢在當下說她說得不對?那豈不是不臣不忠之心昭然若揭?加之太子已然站了出來,不管是大臣還是沙彌們,全部争先恐後跪伏下來,口中山呼萬歲,生怕慢了露臉在別人後面。
“陛下天命所歸,天降瑞獸,佑我大魏!”
“陛下天命所歸,天降瑞獸,佑我大魏!”
魏帝龍心大悅,目光掃過站在白澤身側姣柔的阮阮,一瞬間容光煥發似年輕了十歲,當即決定改年號為“天授”,大赦天下,着立字刻碑傳頌此事。
而與之一同宣布的,還有一件事。
“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內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禮于斯而備,教化所由以興,咨爾瑤華,乃南唐宗室女也。世德鐘祥,崇勳啓秀,柔嘉成性、手抄佛經無數,祈福至誠,為兩國祈福兢兢業業,宜昭女教于六宮,茲仰承皇太後懿命,以冊寶立爾為宸妃,賜居棠梨宮,着即陪同秋狩,欽哉。”【注】
此聖旨一出,殿中諸人神色各異,太子拓跋赫面色蒼白想說些什麽,卻被身邊的內監給拉了住。
阮阮也很震驚,盡管她原本就是來和親的,但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根本就不指望了。
她完全沒想到之前魏帝對她多有戒備,不惜将她送往佛寺,就是不想讓和親那麽順利,甚至隐隐有撕毀盟約的意思,沒想到這時候竟然直接就将她封了妃?事情太過順利,以至于她忽然很是惶恐。
但這也算是無心插柳了,她努力安慰自己,這次應該能拿到解藥了吧?極力忽略如芒在背的感覺,阮阮款款上前謝恩。
魏帝親自将她扶了起來,L K Z L心情甚好将她引至大殿迎臺之上接受朝拜。
俯視的感覺比被俯視舒服多了,阮阮環視着。
卻不想冷不丁對上拓跋纮陰冷的視線,似野狼盯上逃跑的獵物,她的心突然一顫。
*
瑤華公主祈福心誠,獻書有功,被魏帝特許随行陪侍的消息不胫而走,因得她身份特殊,衆人猜測着只怕等秋狩完回宮,就要舉行正式的冊封大典。
魏帝後宮的女人不多,除了元後也沒聽說他特別寵愛誰,就連出身高貴的馮皇後,也常常被撇至一邊,沒想到這次竟然直接讓宸妃行宮随侍,之前因為不看好兩國盟約而對宸妃不甚客氣的都有些心裏惶惶,這一次也讓他們看清了皇帝的意志,短時間內是不會撕毀盟約的了。
天樞殿。
九曲回廊宮燈搖曳,秋嬷嬷如一尊門神,靜靜守在殿外,內殿裏偶爾傳來說話聲,她做眼觀鼻鼻觀心狀,只當什麽也沒聽見。
“我就說阿柔怎的日日抱着那小兔子,原是你親手捉給她的,難怪她寶貝得跟什麽似的。”馮皇後唇角挂着淺淺的笑,丹蔻染的指甲有一下沒一下的劃拉着黃花梨木的桌面。
拓跋纮抿了口茶,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淡淡解釋道:“你不是來信說要好好照顧她麽?順路逮的,給她解解悶兒。”
馮皇後聞言,眼波一橫,似嗔似怒,“難道我不叮囑,你就不對她好了?”
拓跋纮沉默,原本只是順口一說,她這話倒讓他不知該怎麽接好了。
馮皇後眉眼微睇,狀似無意的抿了口茶水,“阿柔性子天真爛漫,最重要的是我哥哥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娶了她就等于娶了整個遼西郡公府,你年紀也不小了......”
“娘娘,”拓跋纮止住了她的話頭,“阿柔是你的侄女,在我眼裏她跟我的妹妹沒有什麽不同。”
聽了這話,馮皇後心中似喜還悲,好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最後,還是不想放棄,“那你喜歡什麽樣兒的?我替你張羅張羅。”
腦中倏地閃過一個嬌柔身影,拓跋纮撇過頭,将那個名字甩出腦海,“我不知道,等以後遇見了,娘娘就知道了。”
馮皇後聽了這話,心中一時五味雜陳,她自認對他還算了解,他方才那表現,分明就是心中有人,但不知為何不願說出來,是不能說嗎?
這世上他喜歡誰是不能說的?
她的心忽然“砰砰”的跳了起來,試探着道:“那羅延,當初我是......”
“娘娘,”拓跋纮眉頭微蹙,神色不耐的打斷了她未曾出口的話,“還請慎言。”
看他這樣,馮皇後自嘲一笑,“其實像我們這樣的人,喜歡誰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合适,各取所需。”
拓跋纮勾了勾唇角,随口反問道:“像你跟我父皇一樣麽?”
這話由他問出來,馮敏第一感覺是有些難堪,盡管她一直這樣安慰自己,但她不得不承認,午夜夢回的時候,她是後悔的,若再給她一次機會......
她看向一旁眉目英挺的男子,若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或許不會選擇嫁給魏帝。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追求,拓跋纮原本就并不喜歡置喙這些事情,更何況是與自己名義上的母親,撣了撣袖口,他站了起身,“娘娘,想來阿柔也快準備好了,我去外間等吧。”
兩人雖是名義上的母子,但其實年紀差不多,馮敏借着馮品柔的名義招他過來,避嫌總是好的,拓跋纮話畢,轉身便往外殿去。
眼見着那英挺的背影即将掀簾而去,馮皇後心中一慌,當即起身叫住了他,“那羅延。”
拓跋纮蹙眉,回身看了過來。
好不容易将人叫了來,馮敏當然不甘心讓他就這麽走了,“我本就不得寵,陛下對郡公府又成見頗深,那瑤華公主,原本也是來和親的,陛下冊封便也罷了,可竟然賜了她一個‘宸’字,陛下的脾性你是知道的,目光何曾在女人身上停留過,他如此做,大抵是跟扶持太子一個道理,想要公然打我與遼西郡公府的臉。”
若她沒看錯,拓跋纮的眼中有濃濃的戾氣一閃而過。
他向來情緒內斂,甚少如此,馮敏心中驚訝,但她着急說出自己的打算并沒有多想,“不是我戀權,你與遼西郡公府現在算是同氣連枝,宸妃是南唐人,天然與主張和談的太子是一方,若當真讓她得寵,只怕這後宮将沒有那般平靜了,偏哥哥性子直,又向來不在意這些事情,唉。”
“那羅延,你說我該怎麽辦?”她求救般看向他。
繞了這半天,可算說到重點了,她的打算拓跋纮心中有數,不然也不會借着馮品柔的名義走這一遭。
“那瑤華公主年紀跟阿柔差不多,又背井離鄉的,想來亟待尋個依靠,若是讓她發現父皇這尊菩薩并不可靠,也不知小姑娘會不會崩潰。”撣了撣袖口,他似漫不經心般随口道。
小兔子不聽話反口就咬人,還擺了他一道跑對面去,總得教訓一下,讓她知道什麽才是‘正途’。
“你的意思是......”馮敏這幾年皇後不是白當的,立馬明白了過來,正要再說,殿外卻傳來秋嬷嬷刻意拔高的聲音。
“郡主,您別擔心,雪盧的傷定然過不了多久就好了,讓奴婢來抱着吧?”雪盧就是之前迦樓羅抓的那只兔子。
馮品柔沒有多想,只撫了撫懷中的白兔,笑眯眯回絕道:“嗯,宮裏的藥自然是絕好的,只雪盧這些日子肥了不少,就不勞煩嬷嬷了。”
兩人說着話,轉眼就進了內殿。
馮皇後朝着掀簾進來的秋嬷嬷笑道:“你可別去奪人心肝,雪盧......阿柔怕是一刻也不能離的。”
這話一語雙關,馮品柔偷瞧了眼一旁站着的那個長身鶴立的身影,身姿高大挺拔,即使是只站在那裏也給人無限安心的感覺,向來率直的她忍不住紅了臉。
事已辦成,拓跋纮不欲久待,行禮告退,“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皇後娘娘若是無事,我就先回水月殿了。”
馮品柔立馬跟着道:“姑姑,我也要回清風閣了。”
馮皇後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了一圈,輕點了下她的額頭,颔首表示同意。
眼見着也已經深了,她仍看着兩人并排的身影消失的殿門口,秋嬷嬷嘆息一聲,上前勸道:“娘娘,該休息了。”
秋嬷嬷是馮皇後的乳娘,兩人感情非比尋常,從前只要她一提醒,馮敏會立刻變成那個完美無缺的皇後娘娘,可是今夜她卻有些備懶。
“嬷嬷,你說我當初的選擇是正确的麽?那時候他......”
秋嬷嬷按住了她顫抖的手,低聲附耳勸道:“娘娘,當然是正确的,且不說四殿下那時候是那樣的境況,就算是現在的他,也給不了您這後宮至高無上的地位,更何況還有太子,即使日後......只要有遼西郡公府跟郡主在,您将來也是地位尊崇的太後,不管如何,您都立于不敗之地。”
馮敏的眼神有一瞬的迷茫,“是麽?可是陛下......倘若當初......當初他能......”
秋嬷嬷是明白她的欲言又止的,倘若當初四殿下哪怕能給一點回應,娘娘或許就不會義無反顧的入宮,可是偏偏沒有,但就算有,她們也或許仍是沒有結果的,因為只要有一丁點機會,他不會不去軍營浮沉,她等不了那麽久,也不願意等。
馮敏的迷惘也只一瞬,很快就清醒了過來,眼神瞬間變得堅定無比,“走到現在付出了不少,本宮是不會允許有人威脅到本宮跟郡公府的位置的,那羅延只能娶阿柔,而那宸妃也必須被陛下厭惡,嬷嬷,你明白本宮的意思嗎?”
娘娘又變成了那個鬥志昂揚的樣子,秋嬷嬷深感欣慰之餘,又有些擔憂。
“四殿下跟郡主的事情,倒是可以靜待水到渠成,畢竟是兩廂受益的事情,可那宸妃,剛得了陛下的敕封,新鮮勁兒正盛呢,陛下還讓她随侍左右,明擺着要對南唐那邊示好,她又長成那個樣子,想讓她被陛下厭惡,怕是......有點難......”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甚至到最後都聽不太清了,但即使沒聽清,馮敏也明白她的意思,這正是她的為難之處。
“呵,那羅延倒提醒了我,養在深宮的嬌嬌公主,哪裏知道反複無常的老男人的可怕......”
她俯身在她耳邊低語了兩句。
秋嬷嬷得了指示,趕緊退了下去安排。
*
行宮已經許久未曾如此熱鬧了,尤其是衡光殿,因得帝王入主,宮人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也不知是不是當真因為瑞獸的出現,魏帝像是突然找回了年輕時的勁兒頭,一連幾日在圍場收獲頗豐,阮阮因得不會騎馬并未能随行,暫時被留在瑤光殿學習規矩。
對于這個決定,她其實是松了口氣的,雖然目标是回宮盡快完成和親任務拿到解藥,她也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了,但魏帝真将她封妃的這個事情還是有些突然,讓她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但很顯然有人不這麽想,绛珠看着銅鏡裏兀自發愣的阮阮,有心勸道:“娘娘,聽聞過兩日衛隊就要開拔回邺城,到時候舉行了正式的封妃儀式,您得了寵幸,崔大人他們回南唐前,定然會把解藥方子交到您的手上。”
這也算是個好消息了,阮阮撥了撥胸前的發絲,凝眸看向銅鏡,因得自身容貌出衆,她甚少關注別人的相貌,但是此時,她注意到绛珠長得甚是普通。
按理說她的陪嫁丫環都是精挑細選的,事實也是如此,除了绛珠之外的其他宮女,無一不是出挑的美貌,像這樣看,绛珠這種普通就有些不尋常了,就好像扔進人群裏,就會消失不見那般,這不符合邏輯。
被阮阮看得有些不自在,绛珠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怎麽了?可是奴婢的話有何不妥?”
“你原是宮裏的女官,也還算是有前途,為何跟着我來北魏?”阮阮說得很快,“你想跟着崔大人他們回南唐嗎?我或許可以成全你。”
绛珠有一瞬的心慌,但是很快鎮定下來,“可是奴婢哪裏做得不好惹您煩了?”
不待阮阮回答,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奴婢承認剛開始的時候對您确實不甚恭敬,但那是一開始的時候了,自知您跟南唐一條心,奴婢是死心塌地的跟着您的,您若将奴婢打發回去,奴婢不過死路一條,若是将奴婢留下來,您說不得還有用得上奴婢的地方,怎麽說奴婢也比北魏人可靠,請您三思。”
這話說得不錯,青蕪雖打小跟着她,忠誠有餘卻辦事能力有限,很多時候都要靠着她去提點,绛珠的身份不簡單,目的應該也不單純,阮阮并非真心想要放她走,無非是打壓試探罷了。
“聽你這意思,是有人要你一定留在我的身邊咯?”她秀眉淺淺揚了開。
绛珠是個明白人,知道若是不交代些事情,是不可能得到阮阮的信任的,她斟酌着開口,“娘娘,奴婢是二皇子的人,受人所托照顧于您。”
阮阮的心一顫,她知道這個二皇子不是北魏拓跋氏,應該說的是南唐李策,她對南唐皇室成員知之甚少,但這個李策她卻是知道的,因為常常聽那個人提起。
那個人......
“阮阮,無論發生何事,請你務必要好好活下去,我一定會帶你回來。”
臨出降時他來送別,說話擲地有聲,阮阮雖不信,卻心中甚是感動,因為那是唯一一個在乎過她的意願為她努力抗争過的人。
“陸——璋?”這個名字自舌尖輾轉而出,語調裏禁不住帶了些難言的晦澀。
绛珠颔首,“沒錯,是陸少将軍,奴婢家裏犯了事,族中女眷都被充入掖庭,二殿下與陸少将軍于我有恩,回家于奴婢來說沒有任何意義,能以己身換家人平安,已是萬幸,所以您不用擔心,奴婢對您比誰都忠誠。”
只怕是在忠于南唐絕無二心的前提下吧,阮阮沒有戳穿,她跟陸璋的事情,知道的人極少,绛珠能在這個時候才拿出來說,倒确實是陸璋的風格,就算她不信任她,也信任陸璋。
“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不然上次你也不會冒險去行宮搬救兵來救我,”阮阮垂眸,“绛珠,我只是害怕,也是真心想成全你的,我跟青蕪是沒辦法,我還以為你......唉......”
方才還是咄咄逼人的樣子,此時卻露着怯,畢竟年紀輕,到底色厲內荏。
绛珠一邊替她梳妝,一邊開解道:“娘娘不必擔憂,自瑞獸之後,奴婢看魏帝陛下對您是青眼有加的,皇後也不過年長您幾歲,您的身後有南唐,只要南唐好,您的地位就十分穩固,這是相得益彰互相成就的事情,您若得寵,宮裏的日子錦衣玉食,怎麽着也比待在寺廟青燈古佛的好。”
阮阮凝眸,“這話也是陸璋讓你跟我說的嗎?”
绛珠垂首,“不是,是奴婢自己的想法,跟二殿下與陸少将軍無關。”
阮阮就知道,那個桀骜的青年将軍,絕不可能說出這種話。
魏帝今年四十又七,年紀比她大上兩輪有多,喜怒不定,還有怪癖,若真是那麽好,為什麽南唐皇帝不讓自己親生女兒過來?大義凜然的公主留着南唐李氏的血脈,不比她這個外人可靠?反而指望用蠱毒與微末情誼來掌控她,真可笑。
看銅鏡裏那個明豔的身影久久沒有說話,绛珠挽好發髻,默默替她簪了支珍珠步搖。
阮阮“啪”的一聲将鎏金銅鏡倒擱在了妝臺之上,因得起身有些急,袖角不小心勾到了銅鏡邊上的花紋,一個轉身銅鏡便滑了出去,眼見着這一下得砸在地板之上,好在绛珠眼疾手快一把給穩穩接了住。
若非常年訓練,不可能有如此快的反應與身手,阮阮的目光自她的手移到了臉上,淺淺笑了起來,“你說得對,既來之則安之,我會小心維護兩國邦交的,內事處的嬷嬷們到了麽?讓她們進來吧。”
“應該快到了,奴婢去看看。”绛珠垂首,放下銅鏡規規矩矩退了出去。
沒多久,珠簾微動,绛珠有些神色緊張的引着兩名年紀稍大的嬷嬷進了來,為首那人有些面熟,阮阮記得她,是皇後身邊的人。
秋嬷嬷進了內殿,朝着妝臺前的阮阮略略行了一禮,說明來意。
“宸妃娘娘,皇後娘娘聽內事處的回禀,說您各項禮儀規矩都學的很好,特派老奴來通知您一聲,以後這些課業都可以停了。”
阮阮站了起身,朝着天樞殿的方向遙遙福了一禮,“多謝皇後娘娘。”
若只是這件事,讓內事處的人傳個話就行,着實沒有必要派自己的心腹過來,看秋嬷嬷似有話要說,她又問:“辛苦嬷嬷跑這一趟,可是皇後娘娘還有什麽吩咐?”
眉如遠山,眼帶秋水,秋嬷嬷心下暗嘆,倒真是個玲珑剔透的人物呢。
“回宸妃,皇後娘娘确實有東西跟幾句話讓老奴轉交于您,只是......”她看了眼四周,欲言又止。
這是要單獨跟她說的意思?阮阮使了個眼色,绛珠雖不滿,但卻不敢有任何異議,只能悶頭領着小宮女們退了出去,方才跟秋嬷嬷一同進來的那個宮女,小心将手中的托盤放至邊桌上之後也跟着退了出去。
小小的托盤覆着錦布,也不知到底裝的是何物?
秋嬷嬷并沒有讓她等太久,眼見着殿內只剩下了她們二人,她站至邊桌一旁伸手示意。
“宸妃,此乃皇後娘娘所賜,還請您親自将錦布掀開。”
阮阮有些不明所以,但她還是照做了,在黑綢錦布被揭開的那一刻,托盤上的東西展露無疑,盡管心裏有些猜測,但看見這些東西的時候還是有些訝異。
她沒有掩藏自己的意思,秀眉微揚看向對面,“嬷嬷,這些是......何意?是皇後娘娘有什麽指示嗎?”
秋嬷嬷沒有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詫,心中滿意極了,她就知道既是來和親的,兩邊的人事嬷嬷都該教過,這宸妃對男女之事多少知道一些,那就很好辦了。
“娘娘,此處只您與老奴二人,老奴就明言了。”
秋嬷嬷躬身,目不斜視:“這裏是一套玉勢與皮鞭,至于用途,陛下來了您自然就會知道,這裏老奴就不多言了,只接下來的話,皇後娘娘特意交代的,還請您務必記在心上。”
這東西阮阮不是沒見過,但像這樣一整套花樣百出的,還真是......等等,魏帝那老頭喜歡用這?
她雖長于勾欄,但媽媽想着奇貨可居,從未真正讓她接觸過這些,故像這樣被陌生人大剌剌擺在眼前的時候,她的臉還是燒得慌,不是因為羞澀,更多是羞憤。
努力壓下心中的不适,阮阮聲音低低的,“嬷嬷請說。”
“宸妃,您雖還未舉行冊封儀式,玉碟也未進宗廟,但陛下是親自下了旨意的,其他也不過是過場,等陛下秋狩回來,只要他開心,說不得什麽時候就會過來看您,聽聞南人女子嬌弱羞怯,這是您的福分,屆時可千萬別慌張恐懼惹了陛下厭棄。”
這番話說得奇怪,阮阮面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但很快調整了過來,輕輕“嗯”了一聲。
秋嬷嬷眼睛毒辣,怎麽會錯過這一幕,聞言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繼續:“您聽好了,陛下九五之尊,乾綱獨斷,最忌諱的便是有人忤逆,尤其是如今龍體有礙,房中事頗為焦躁,最喜借助外物,玉勢只是其中之一罷了,一切全憑陛下興致,發生何事切不可外傳,這裏是娘娘為您備下的外傷藥,都是頂頂好的,到時候還請您務必多擔待些,千萬別觸到陛下的逆鱗。”
阮阮有些不明所以,但心裏禁不住有些犯嘀咕,因得心中對這事有抵觸,她并不願意深想,于是很快回道,“我明白,多謝皇後娘娘指點。”
秋嬷嬷是宮裏的老人了,看這樣子心裏便有了數,看來還沒完全明白,不過沒關系,她還可以再加把火,“宸妃,話與東西既已帶到,老奴就回去複命了。”
阮阮颔首,并未多留。
翌日一早,方才用了早膳,青蕪着急忙慌的跑了進來,額頭還帶着晶瑩的細汗。
“怎麽了?跑成這副樣子?這兩日嬷嬷罰你還不夠?”阮阮捏了捏眉心,“宮裏規矩嚴,你多跟常嬷嬷和绛珠學一學。”
青蕪不是個精明利落的丫環,很多時候甚至有一些咋呼,勝在忠心與實誠,兩人又有一起患難長大的情誼,阮阮對她總是額外多一分縱容,只是如今進了宮,她這性子還是得拘一拘磨一磨了。
“娘娘......”青蕪大氣都未喘勻,盡量壓低了聲音,“您不知道奴婢聽到了什麽,是關于陛下的,哎呀,您可一定得小心了。”
摩挲着瑩白藥瓶的手一頓,阮阮将藥瓶放了回去,盡量讓語氣聽着淡淡的:“哦?怎麽說?”
一想到那些隐私,青蕪有些急,她重新确認了一遍殿門及四下無人,這才附耳過來,“您不知道,魏帝陛下......魏帝陛下有疾!”
昨日秋嬷嬷已經暗示過了,阮阮不想她做無謂的擔心,盡量讓語氣聽着輕松些,“這不是更好?他若有疾,最好是一點都不行,這樣也許就不會宣我伺候了。”若是有選擇,誰樂意對着一副年老色衰的身體,想想就......
“不是的姑娘,您不知道,陛下他不僅僅是有疾,他是有奇怪的癖好!”青蕪快哭了,急得跺腳,“奴婢打聽過了,應該是真的。”
“陛下年輕時也算是龍精虎猛,像現今的幾位殿下,都是相繼出生的,但您可曾注意到,自四殿下之後,這宮裏已經許久未曾有孩子出生了?”
這倒是事實,阮阮菱唇微抿,按照魏帝的年紀,拓跋纮出生的時候後,按理說他還是正當年的,之前每年都有不少孩子出生,沒道理突然就沒有了。
青蕪跺腳,盡管壓低了嗓子,但還是隐藏不住的氣憤,“不僅僅這,奴婢打聽了一下,北魏宮裏侍寝的嫔妃宮人,但凡受寵的,沒一個活得長的。”
“聽說是當年打仗的時候,陛下被傷了子孫根,但是您也知道,男人對這些事情特別看重,尤其是皇帝,就更接受不了了,因此仍舊照例宣嫔妃侍寝,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就這倒也罷了,可是次次都還是不行,人就有些變了,會想些其他奇奇怪怪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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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欲言又止,眼神裏是掩飾不住的憤怒與擔憂,這番話信息量很大,阮阮花了好長時間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之前在春風坊,她雖未接觸,但也是見過一些事情的。
青蕪生怕她不懂,提醒道:“當初咱們才到春風坊的時候,媽媽給您撥的那個小院子,之前住的那個秋意姐姐,當年也算是坊裏紅極一時的人物。”
當初承恩侯世子千金為秋意贖身,才子佳人一度是東都一段佳話,但阮阮記得秋意後來又回過春風坊,哭着跪着求媽媽收留,只因為那承恩侯世子于房事上有某種“怪癖”。
她已經是侯府的人了,媽媽當然不敢再收留她,秋意被帶回去之後,沒多久就聽說被病逝了,但阮阮知道她不是病逝的,因為她見過她的屍體。
勾欄有勾欄的規矩,尤其是像春風坊這樣勢力盤根錯節的地方,女人的身體就是財富,買賣可以,但誰想破壞這搖錢樹,幾乎是不被允許的,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或許也有警告她的意思,秋意的屍體是媽媽帶着她去收的,當時阮阮着實被驚吓到了,因為那屍體平時露出來的地方與被衣衫遮蓋住的地方就像兩個人的。
為人所見的地方完美得就像瓷器,而不被人所見的地方,白膩的肌膚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無數,有已經愈合的,變成了粉紅的疤,也有剛傷的,暗紅恐怖,深深淺淺大小不一的傷痕,能看出來的有燙傷鞭傷,不能看出來的還有許多,尤其是玄圃附近。
阮阮倏地明白過來,為何馮皇後會命秋嬷嬷送這些東西過來,還特意暗示讓她服從,不要亂說話,她也突然想到為什麽清河公主要死要活不願意來和親。
她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
青蕪原本就心中着急難受,這會兒見自家主子樣子,更是六神無主了,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魏帝說不得這兩日就要回行宮了,該怎麽辦啊姑娘?”
青蕪原是眼淚包包的看着阮阮,片刻後眼神卻突然變得決絕,“姑娘,不管何時何地,奴婢一定會陪着您的,若是可以,奴婢願意......”
兩人說是主仆,實則說是姐妹也不為過,這麽多年相依為命,她雖不算聰明,但勝在比誰都可靠,不然當初也不會獨獨挑中了她帶她走。
指甲緊緊攥進掌心,阮阮打斷了她未出口的話,“你放心,這事我心裏有數,會處理好的。”
“當真?太好了。”青蕪抽了抽鼻子,自家主子說有辦法,就一定有辦法。
阮阮“嗯”了一聲,當即下了決定,順手将木施架上的鬥篷拿了下來裹上。
“我要出去一趟,若有人過來,你就照舊說我不舒服,已經歇下了。”
青蕪立馬點頭,指了指隔壁表示她知道,尤其是绛珠,阮阮滿意地自後殿退了出來。
很顯然這些人都在利用她,把她當成一顆被随意操控的棋子,她其實是有些叛逆的,越讓她做什麽,她越不會做,反正已經被擺上了祭臺,她必須給自己殺出一條路來,哪怕是與虎謀皮。
與此同時,拓跋纮矗立在靶場上,一邊飼喂着迦樓羅,一邊等着某人的到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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