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隐情

隐情

賀時律站在門外,聽二人在裏面談話,談話聲斷斷續續,賀時律只隐約聽到“薅羊毛”、“吃土”、“身不由己”等詞。

這些是什麽意思?回去的路上,賀時律眉宇微蹙,不斷思考在洗手間門外聽到的話。

洗手間內,季、禮二人仍在繼續交談,“禮玉,禮二少,禮玉哥,我錯了,我該聽你的勸阻,不把自己灌醉。”

禮玉對着洗手間的盥洗鏡整理儀容,季遇雙手合十,哭喪着臉側身對着他。

“還有呢?”禮玉問。

“還有,”季遇心虛地對手指,“我不該發酒瘋,讓你去薅羊毛。”

昨天,季遇一清醒就被滿地的羊毛和一群光禿禿的小羊驚住了,這還不算什麽,最讓人驚恐的是禮玉。

季遇記得出門前禮玉還一人模狗樣、衣冠楚楚的模樣,誰知不到半天的功夫,變得比逃災的難民都慘。

全身上下都是羊毛,原本抹着發膠、打理得規規整整的頭發四處亂翹,這一縷往左歪,那一縷往右斜,其亂糟糟的樣子,說是有鳥在裏面做窩都有人信。

除了頭發,臉也沒好到哪裏去。

禮玉的眼裏都是紅血絲,嘴唇幹燥起皮,精神萎靡,一臉生無可戀,像是被扔進鹹菜缸裏腌了三天。

“你說,這都因為誰?”禮玉側身,抱着雙臂,目光森森看向季遇。

季遇繼續底氣不足地對手指,“因為我。”昨日,喝醉的季遇死活要薅羊毛,真的那種。

禮玉拗不過他,只能帶他去農場,結果到了農場,季遇又不想薅了,要看別人薅。

這個“別人”特指禮玉,換農場的人來,季遇還不樂意。禮玉無奈,只能撸起袖子,拿起工具走進羊群,“結果就是整個農場的羊都讓我剃了羊毛。”

季遇更心虛了,他記得農場規模不小,光牧羊犬就不少只,羊的數量更不用說了。

“親,原諒我這一次吧,我也是身不由己,一喝醉理智就出走,求你原諒我,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喝醉了,再喝醉我就去吃土……”

季遇拉着禮玉的衣袖,求他原諒他,還說只要禮玉原諒他,讓他做什麽都行。

“真做什麽都行?”禮玉狐疑,季遇狂點頭,“嗯嗯嗯,可真了,一點都不摻假的。”

禮玉笑了,其實對于昨天的事,他一點都不生氣,他就是想逗逗季遇,沒想到季遇不但當真了,還說讓他做什麽都行。

禮玉思考了一下,發現暫時還真沒有想讓季遇做的,季遇說可以等以後有了,再讓他做。

禮玉伸手攬住他的肩,揶揄,“到時,某只小狗反悔了怎麽辦?”

季遇伸出一個小指,“這樣總行了吧。”禮玉伸出自己的小指,笑着勾上去,像過去近二十年裏,他們無數次做的那樣。

*

吃土、薅羊毛、身不由己。

事情已經過去兩天了,賀時律一閑下來,腦海裏總是冒出這幾個詞,這幾個詞的意思,單個拿出來都懂,可一起出現,放進一段話裏,賀時律就不懂了。

賀時律雖然無意探究季遇和禮玉說了什麽,但潛意識裏總會去思考,止都止不住。

這天拍完戲,賀時律又開始想,女主演安寧走過來坐到他對面,“借個位置坐一下。”

賀時律點頭的動作在視線掃過她臉頰的瞬間,戛然而止,“你這是?”安寧眼尾發紅,聲音哽咽,一看就是狠狠哭過。

安寧眼圈紅紅地擺手,“我沒事,不用擔心,我就是、我就是——”說着,說着安寧又哭了起來,淚水潸然如下,賀時律适時遞上紙巾。

吸着鼻子,安寧一邊用紙巾抹淚,一邊抽抽嗒嗒道,“我就是看了部小說,誰知道裏面的女主慘到家了,我以為為了減肥,每天都只能喝水的我夠慘的了,女主比我還慘。

慘到什麽程度呢,她生父去世,母親改嫁,繼父不是個東西,經常賭博喝酒不說,還老是打女主。

女主的工資全都被他拿去賭博了,女主窮得都快吃土了……”

吃土,賀時律遞紙巾的手一頓。

安寧繼續說:“為了度日,女主各種省吃儉用,薅羊毛……”

薅羊毛,賀時律的手又是一頓。

“更過分的還在後面,女主的那個繼父因為賭博,欠了一屁股債,為了抵債,他竟然把女主買給了一個富二代,女主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賀時律繃緊下颌,手中的紙巾都快被攥爛了。

接下來的幾天,賀時律一直忍不住想會不會季遇也是被逼無奈?會不會他和禮玉在一起,也是有隐情的?

好巧不巧,這天傍晚開車回酒店的路上,賀時律就看到了季遇:

季遇低着頭,披着即将消逝的餘輝,一個人孤獨地在路邊走着,夕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一對母子走在他前面,母親一邊牽着孩子的小手,一邊目光溫柔地注視着孩子,孩子一手拿着棒棒糖,一邊仰頭和母親說話,中間不知道說了什麽,母子兩人齊齊笑出聲。

還有一對如膠似漆的小情侶走在他後面,兩人肩挨着肩,頭挨着頭,你一句我一句,好不溫馨。

一眼望去,所有行人身邊都有另一個人陪伴,唯獨季遇,孤零零的一個,像落單的孤雁。

倏地,賀時律的心被針紮了一下。

再想起自己上次在劇組因為有事不告而別,放了季遇的鴿子,賀時律心頭的針紮得更深了,他放慢車速,想停車讓季遇上來,這時季遇坐上另一輛車走了。

落空的賀時律,心中空蕩蕩的。

如果這時,季遇讓系統查賀時律的好感度就會發現,賀時律的好感度早已從負數變成了正數。

另一邊,季遇一上車,連司機長什麽樣都沒看就開始抱怨,“你來得也太慢了,小白,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足足五分——不好意思,我好像上錯車了,麻煩你在前邊停一下。”

後面那句話季遇是用英語說的。

小白今天回國,說好了要載季遇去聚一聚,季遇看見熟悉的車牌號就上車了,話說到中途才發現上錯車了。

開車的不是他熟悉的小白,而是一個黑得發亮的外國人。

季遇立刻想下車,只見那司機露出一口大白牙,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對季遇說,“遇啊,你沒認出來嗎,我是小白啊!”

季遇猛地睜大眼睛,“小白,你怎麽比炭都黑了?”

小白解釋他這是曬日光浴曬得,出去旅游一趟,除了把自己曬成炭黑色,小白還多了另一個變化,說是因為失戀,看透紅塵想入佛門。

這可把文家人急壞了,急得都找到杜逢朝頭上了,杜逢朝只幹了一件事就打消了小白的念頭。

“杜總做了什麽,老張?”公司的某個角落內,杜逢朝的另一個助理好奇地問張助理,張助理那天也在場。

張助理告訴同事,杜逢朝遞給小白一本佛經,說只要小白能從頭到尾把它念出來,他就親自去勸文老爺子,讓他放小白出家。

小白只念了兩句就遇到了十個不認識的字,再往後看,不認識的字更多,不等別人說,小白就讪讪合上經書,主動承認自己不是出家的料。

同事聽完感嘆,“居然想出這一招,還挺符合我對杜總的印象的,我一直覺得杜總——”

“斯文敗類、衣冠禽獸、笑裏藏刀,對不對?”張助理揚着眉毛,得意地搶答,結果許久沒得到同事回應。

同事一言不發,眼睛直勾勾地往他後面看。

“我知道了,”張助理認命地抹臉,“杜總現在就在我身後,是不是?”

“很不幸,答案是‘是’。”杜逢朝本人親自回答他。

同事丢給張助理一個“保重”的眼神,腳底抹油地離開了,這下只剩下張助理和杜逢朝兩個人。

張助理內心凄涼極了,哭喪着臉道,“杜總,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

杜逢朝笑得純良,“我不大量,我斯文敗類。”

“您出類拔萃。”

“我衣冠禽獸。”

“您獸面人心。”

“我笑裏藏刀。”

“您刀下留人,杜總!”張助理差點給他跪下。

共事數年,張助理的為人,杜逢朝也清楚,最終他風輕雲淡地掀過了這一頁。

張助理一邊慶幸,一邊轉移話題,“杜總,季小少爺答應你的邀請了嗎?”剛剛他聽杜逢朝打電話約季遇周末出去玩。

杜逢朝颔首,“我約他一起釣魚,他答應了。”

“答應了就好,不過我沒想到您會約季小少爺去釣魚,我以為會是高爾夫啥的。”

杜逢朝推推眼鏡,“你沒想到的事多着呢。”

張助理探頭,“比如?”

“比如……”杜逢朝難得詞窮,“比如我對釣魚一竅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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