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張涵生聽了直搖頭,“啧,你還真是一秒鐘都離不開你周哥哥啊。”
魏亦遠已經下了車,非常殷勤的幫于灏雲拉開車門,謹以此舉來催促他趕緊讓座,聽了張涵生陰陽怪氣的話他也沒所謂,大大方方的承認着,“是啊。”
于灏雲仰在後座嘆了口氣,“自讨沒趣就沒誰比的過你,能不能學學我,安靜的咽下這口狗糧。”
張涵生摸摸下巴,突然皺起眉頭,“喂,周疏,你和馮音辰咋樣啦?”
聽到那個名字,魏亦遠頓時臉色微微一變,側過頭看向窗外。
周疏單手把着方向盤,看了一眼後視鏡,流利的打好方向後才回答,“分手了。”
正在一門心思吃飛醋的魏亦遠又愣了一下。
這事他并不知情,周疏在自己面前從來不提那個女朋友,他更不想問。
“為什麽?”張涵生和于灏雲幾乎是異口同聲。
“不合适。”周疏的語氣明顯帶着不耐煩,還小心翼翼的瞄了魏亦遠一眼,結果人家只給了個後腦勺。
于灏雲一拍大腿,“我早他娘說過你們不合适,她那麽野,你那麽悶,不過話說回來,就你這樣下去啊,注孤生。”
張涵生嘿嘿一笑,意味深長的小聲說了一句,“那可不一定。”
聽着後座兩人那些七嘴八舌,魏亦遠美滋滋的咧咧嘴,看向山下遠處的點點燈火,心情一片晴朗。
即便是盛夏,郊區山頂的夜風也冷飕飕的,幾人一下車同時打了個哆嗦。
北京無論白天還是黑夜,空氣裏永遠像蒙着一層灰,而且這個城市裏的人早習慣了行色匆匆,很少會停下腳步擡起頭去欣賞星空,當然,就算停下來也未必能穿過重重霧霾看見他們想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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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京西觀景第一峰實在高,還是因為遠離市區的霧霾和光污染,點點星光格外璀璨。
深藍略泛紫色的夜空浩瀚無垠,環視四周,山頂像是被圍攏在了當中,一群新時代高知分子突然有了種天圓地方可能也沒毛病的感覺。
“都說定都峰頂能縱覽整個北京城,還真沒吹哈。”張涵生指了指遠方的一片燈火輝煌,“看見沒,筆直的那條是長安街吧。”
于灏雲根本沒空搭理他,一會擡左腿一會擡右腿,手忙腳亂的拍着蚊子,“我真是腦子瓦特了才會跟你們來看什麽星星。”
“誰讓你個騷包穿短褲。”
“嘶~怎麽還起風了。”
魏亦遠那點撒歡的心思都被凍成棍了,抱着手臂縮起脖子,倚在周疏身後,試探着抓住他的手。
那個手心暖暖的,魏亦遠明顯感覺到周疏微微頓了一下,卻到底還是反握住了他,低聲問,“很冷嗎?”
魏亦遠吸了吸鼻涕,恰到好處的打了個大大的冷戰,“看我給你表演一個抖出重影。”
周疏輕輕拉過他,十分自然的把人摟進懷裏,微微低下頭在他耳邊說,“一會就回去吧。”
魏亦遠怔了怔,僵着身子沒反應過來。
因為這個動作怎麽看,都有些太過暧昧。
不遠處的張涵生和于灏雲,一個站在定都閣前姚廣孝雕像旁擺出和雕像同款的指點江山姿勢,目視遠方,吟詩一首,一個站在石臺下蹦蹦跳跳打着轉趕蚊子,喊着快他媽閉嘴。
他們只要一回頭,就能趁着星光看見夜幕中相擁的兩個人。
過了好一會,魏亦遠埋進周疏頸窩,低低的喊了一聲,“哥。”
“怎麽了?”
魏亦遠側過頭,有意無意的用嘴唇碰了一下他的脖子,閉上眼睛說,“沒什麽。”
大概是夜色太撩人,身處其中容易心神恍惚。
看着似乎是匍匐在腳下的城市,讓人無端的生出些勇氣。
或許是對這個并不怎麽友好的世界,或許是對心中不敢面對卻早已生根發芽的感情。
他們都瑟縮着不敢向前,一邊害怕着破壞了現存的一切,一邊又在這種瑟縮中互相折磨。
周老師迷茫的望着山下,突然意識到有些題,是沒有正确答案的。
下山時已經淩晨一點,因為太晚怕吵到魏爸魏媽睡覺,他們倆回了周疏家。
洗完澡,魏亦遠坐在床上盤着腿,困的直點頭,周疏給他吹幹頭發,拍拍他。
魏亦遠呈大字形倒了下去,看着天花板發呆,自言自語一樣嘟囔着,“好不公平啊,你好歹生命裏有七年沒有我,可我的一生都是你。”
周疏關上燈,上床躺下,“等老了以後,我比你早幾年咽氣不就公平了。”
魏亦遠眉毛一擰,在黑暗中無比認真的盯住他,“那不行,我自私,我得死在你前頭。”
周疏笑着捏捏他的臉,“別胡說八道了,快睡吧。”
第二天魏亦遠起床的時候發現周疏不在身邊,緩了一會才想起來,他今天要去學校。
飯做好放在餐桌上,旁邊還留了張小紙條,讓他一定要熱熱再吃。
魏亦遠拿着紙條站在陽臺上,半個身子探出窗外,打電話。
那頭的嘟嘟聲響了很久,顧轶寧有氣無力的聲音才傳了過來。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擾人清夢會遭報應的。”
魏亦遠擡頭眯起眼睛,看了看正午刺眼的陽光,心中欽佩不已,“我以為我夠能睡了,沒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你打電話來不會就是為了嘲我的吧?”
“那我可真是閑的,趕緊起床,咱倆打桌球去。”
“可我不想離開我的床…”
“你老這麽躺着該肌肉萎縮癱瘓了。”
“我癱瘓了就好了,就再也不用起床了。”
“別特麽廢話了趕緊起來!”
大中午的地鐵站裏沒什麽人,魏亦遠戴着耳機溜溜達達的買票刷卡進站。
手機響的時候他正一頭霧水的在看路線圖。
周疏那邊很安靜,大概是在走廊,說起話來還有一點回聲,“吃飯了嗎?”
魏亦遠一臉糾結的拿手在指示牌上比劃着,“吃過啦。”
“在外面?”
“剛出門,跟顧轶寧打臺球去。”
“嗯,晚上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周疏,有個鍋我一定要扔給你。”魏亦遠悲催的吸吸鼻子,“我快連地鐵都不會坐了。”
“.…..”
挂了電話,魏亦遠擡眼看向又高又陡的樓梯,哀嘆着這種年歲比他還大的老站什麽時候才能翻修一下,哪怕只加個電梯也好。
他剛準備上樓,身旁走過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手裏拎着一個碩大的包,看起來分量不輕。
老太太個頭不高,佝偻着身子走的步履蹒跚,走到臺階前歇了好一會,一手把住扶手,艱難的試圖把自己連人帶包拽上去。
魏亦遠扯下耳機,和手機一起随手揣進褲兜裏,走過去指了指老太太手裏的包,“我幫您拎上去吧。”
老太太頓了頓,感激的連聲說着謝謝。
魏亦遠爽朗一笑,接過包。
因為身高差距太大,魏亦遠只能一直彎着腰攙住老太太,一階一階扶她走上去,等到了站臺,他才直起身子,不動聲色的揉了揉腰。
地鐵穿過漆黑的隧道一往無前,魏亦遠拿着手機全神貫注的在看各個學校的招生簡章。
直到電話響了他才回過神。
那頭顧轶寧直嚷嚷,“你死哪去了怎麽還沒到?!”
魏亦遠愣了一下,“對啊,我怎麽還沒到?”
“你怕不是在逗我?”
魏亦遠擡起頭,看見到站指示牌上閃爍的光點似乎離他的目的地越來越遠,猛地站了起來,“卧槽…我好像坐反了。”
顧轶寧在地鐵門口抽了半包煙,站到快要石化,才看見魏亦遠悠悠閑閑的出了站。
顧轶寧已經沒有脾氣了,頹然的看看表,“我覺得我們可以直接去吃晚飯了。”
魏亦遠尴尬的咳了一聲,将手裏拿着的巧克力塞給他,“乖,吃塊糖,別逼逼了。”
“什麽東西?巧克力?你怎麽随身帶這個。”
“剛才地鐵上一個老奶奶給的。”
“好好的幹嘛給你巧克力?”
“幫拎了個包。”
“你怎麽就不能對我發發善心。”顧轶寧一邊撕包裝一邊說,“我突然覺得周老師真挺不容易的。”
“為什麽?”
“含辛茹苦的養大一個智障。”
“.…..”
兩人無所事事的打了半下午的臺球,期間顧轶寧還找姑娘要了個微信。
魏亦遠彎着腰趴在桌上,認真的盯着杆前的白球,比劃了兩下後瞬間發力,看着白球擦過黑8以一個十分刁鑽的角度把它撞了進去,才直起身子。
顧轶寧站在一邊,拿球杆支着地若有所思,“你今天怎麽格外蕩漾?”
魏亦遠喊來服務生擺球,順手拿起一旁的礦泉水擰開蓋,靠坐在球桌邊,“有嗎?”
“啧,簡直滿面春光…難道你得手了?!”
“得手個屁…你知道那種餓到不行,一條烤羊腿放在你面前,準看不準吃的感覺嗎?”
“……你這比喻真是撲面而來的油膩感。”
“…….”
“說真的,你分得清對他是依賴還是喜歡嗎?”
“分得清。”
“你真是…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沒毛病,跟他在一起一秒鐘變智障。”
“我樂意。”
顧轶寧啧啧兩聲,看了看手機,“方吉宇說一會就到,咱仨晚上吃烤羊腿去吧,讓你說饞了。”
魏亦遠探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我不去了,一會回家。”
“……我說你跟他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還這麽争分奪秒,膩不膩?”
“不膩。”魏亦遠低下頭微微勾起嘴角,撥了撥垂在額前的劉海,“怎麽都不會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