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清晨，七點。
周疏喊醒睡夢中的魏亦遠，後者在床上打了個滾，賴賴唧唧的沖他張開手臂。
周疏無奈，俯下身子讓他摟住脖子，半拽半拉的把他拖了起來，看着那張睡眼惺忪的臉嘆了口氣，拿T恤給他換上。
哄着他吃了幾口早飯，又拿上件外套，兩人才出門。
周疏将車裏的空調開低了些，把外套遞給他說，“困了就再睡會吧。”
魏亦遠雙眼發直，看着前方搖搖頭，“不睡了。”
周疏的奶奶家在傳說中的京城北八環，他父母意外過世之後，奶奶大病了一場，身體一直不太好，二老幹脆搬到郊區買了棟帶院子的自建小樓。
鄉下空氣清新，平日裏在院子裏曬曬太陽看看報紙，養幾只雞當作消遣，漸漸的也能從悲傷裏緩過點勁，那裏離他姑姑家不遠，有點什麽事也有個照應。
車漸漸駛出城區，窗外的風景從高樓大廈變成了青山綠水。
魏亦遠搖下車窗，頭發被風吹的糟亂還一臉享受的模樣。
“周疏，我們老了以後也去鄉下吧。”他說着說着突然一頓，“嗯…如果老了以後還能像現在這樣的話。”
周疏笑着伸手拍拍他的頭，“你喜歡去哪，我們就去哪。”
快到中午時，魏亦遠和周疏才到，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院門口，兩人滿頭黑線。
老爺子正在屋裏嚷嚷，嗓門大的站在田埂上都能聽見。
“你個臭老太婆，我都說我錯了還不……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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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羽楠你讓你媽接電話！”
“你們不把她送回來，我就自己去給她抱回來！”
兩個人剛反應過來八成是這對老冤家又鬧別扭了，就立刻被猝不及防的塞了一口陳年狗糧。
魏亦遠吸吸鼻子說，“還真是幾十年如一日哈…”
周疏，“…走吧，先進去。”
挂上電話，老頭子低低的罵了句什麽，一回頭看見兩個大小夥子杵在身後，吓的脖子一縮。
魏亦遠沖他眨眨眼，“爺爺啊，是不是奶奶又離家出走啦？”
老頭子委屈巴巴的點點頭。
周疏輕嘆了口氣，“…我去接奶奶回來吧，是不是在姑姑家？”
直到傍晚的時候，周疏才載着老太太回到家。
魏亦遠饑腸辘辘的抱着腿蹲在院子門口，一臉的望眼欲穿。
一老一小兩個大老爺們對廚藝一竅不通，午飯只湊合着吃了碗水煮面，一不小心醋還放多了，苦到難以下咽。
周奶奶瞥了一眼等在門口直搓手的周爺爺，特別大聲的念叨着，“要不是你們倆我才不回來！那個死老頭子！我到底怎麽忍了他那麽多年！”
周疏十分誠懇的應和，“對，都是爺爺不好，咱不跟他計較。”
晚飯時，四個人圍着四方桌，簡簡單單的幾個菜，雖然不見葷腥卻格外爽口。
魏亦遠頭也不擡的只顧着吃，一看就是餓的夠嗆。
周奶奶朝周爺爺狠狠翻了個白眼，“你看你把小遠餓的，自己在家煮個面都不會，你說說你都這麽一把年紀了能幹點什麽，離了我你就等死呗？”她不客氣的把酒壺放在周爺爺面前，砸在桌面上砰的一聲，“溫好了，少喝點吧，老酒鬼！”
“我是什麽都不能幹，可是我為什麽要離了你啊。”周爺爺若無其事的拿過小酒盅，給周疏倒上一杯，“來來來，陪爺爺喝點酒……哎，對了，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啊？到現在也不帶女朋友回來看看，老頭子有生之年還能不能抱上曾孫子了？”
周疏沉默了一會才說，“不急。”
“啊呀，隔壁張老頭的曾孫子都會跑了，長的可水靈咯。”
“嗯…”
“男人嘛，早點成家立業。”
“知道了。”
魏亦遠手一抖，筷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沒等周疏說話，他彎腰撿起筷子，放下碗沖所有人彎眼一笑，“我吃飽啦。”
周奶奶唉了一聲，“不是餓壞了嗎，怎麽就吃這麽點？”
“真的飽啦！”
吃完飯看完新聞聯播，二老早早的回屋睡下，魏亦遠呆着無聊，溜溜達達的上了二樓。
兩個挨着的房間收拾的幹幹淨淨，床鋪的平整，隐隐能聞見清爽的香味。
魏亦遠站在門口嗤笑一聲，進屋關上房門，獨自仰倒在柔軟的床上，空瞪着一雙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鄉下的夜晚格外安靜，除了偶爾幾聲蛙叫，再無其他。
半夜，周疏莫名其妙的醒了，習慣性的側過身子，面朝着一片空空蕩蕩時才想起來，魏亦遠在隔壁。
輾轉了幾圈也沒再睡着，他總覺得不太/安心，幹脆起身出屋。
魏亦遠的屋門大開着，床上沒有人。
周疏微微皺起眉頭，順着樓梯上到天臺，剛推開那扇小木門，迎面一陣微涼夜風。
魏亦遠光着腳蹲在乘涼的長凳上，正在抽煙，煙頭一明一暗，映的他的臉有點陰沉。
周疏想問他為什麽不睡覺，又覺得明知故問挺沒意思的，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魏亦遠回過頭挑着眉，“大半夜的幹嘛不睡覺。”
“醒了看你沒在。”
魏亦遠沒說話，中指一彈，煙頭帶着一道黃光遠遠飛了出去，他直起身子站在凳子上，單薄的身影在夜色中顯得有些寥落。
“回去睡覺吧。”
“嗯，我再呆一會，一會就回。”
“聽話，跟我回去，夜裏涼。”
“你別管我了…我就是想自己呆一會，一會就好了…”魏亦遠低下頭，故作輕松的口氣裏藏不住的酸澀，聽的人喉嚨發噎。
兩個人就這麽僵持着站在黑夜中，直到魏亦遠先打破了讓人心慌的沉默。
“你早就知道的吧。”
“…嗯。”
“周疏。”
“怎麽了？”
“…其實那天晚上的事，我都記得。”
“……”
“我還是想認真的告訴你一次，我喜歡你。”
“我…”周疏剛想說話，卻被魏亦遠打斷。
“你先別說話，聽我說…”魏亦遠這才回過頭看他，表情十分認真，仿佛一瞬間褪去了孩子氣，在以一個成年人的姿态正視着這份禁忌的感情。
“這些年我算是明白了，我這一生…心裏是再也沒法放下其他任何人了，誰叫你那麽好呢。”他微微歪着頭，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凄涼笑意，“我只能把心攤開給你看，剩下的也沒有辦法了……我不奢求什麽，可是我也會難過啊，所以求你，和別人在一起的話…別再讓我知道了。”
周疏靜靜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許久之後，魏亦遠抽抽鼻子，跳下凳子笑着說，“走吧走吧，回去睡覺啦。”
他步子很快，徑直路過周疏，頭也不回的朝樓梯走去。
周疏卻突然開口喊住他，“等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