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紅木雕花桌一束白玉蘭花斜愣,花瓣因為離開母體一段時間已經有些卷曲,其中有一朵還突兀地少了半邊,似乎是被誰用手指慢慢揉碎,兩片花瓣挂在枝頭,苦苦支撐、搖搖欲墜。
克裏斯汀從堆的如小山高一般的公文裏擡起頭來,眉心緊鎖。重來一世,帝星中的蛀蟲還是照樣很多。想到上一世的背叛和設計,克裏斯汀面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重來一世,重來一世.......
這世上真的有蟲神存在嗎?
克裏斯汀從不信神,蟲神只不過是皇室統治蟲族的手段之一,但是經歷了離奇重生一事,他也不由懷疑世界上是否真的有一位神高坐雲端靜觀世間百态。
克裏斯汀眸光瞥向桌案上的白玉蘭,冷峻的面容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他松了松僵硬的背脊,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案沿上輕輕敲打。
自從上次花園裏他掐了熙壬後,他就跑了,這一跑就是十來天。
克裏斯汀是皇子,皇子的生活并不清閑,況且自從他和熙壬訂婚後,日程安排以肉眼可見大篇幅增加,本就稀少的閑暇時間都被剝奪了,排的滿滿當當。這架勢,底下那群貴族大臣都是些有腦子的,自然是明白蟲王是把克裏斯汀當做了繼承者。因此克裏斯汀根本沒有時間去找熙壬。
克裏斯汀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按照熙壬的性格,十多天不跑到自己眼前晃蕩,倒是件稀罕事。
這麽些年,熙壬就像是張狗皮膏藥,有克裏斯汀的地方一定會有熙壬的身影,就是遭受冷眼就算不被待見,熙壬也從來都是一往無前死纏爛打,這麽多年克裏斯汀幾乎習慣了熙壬的存在。
克裏斯汀伸手探向那兩片白玉花瓣,指腹摩挲着已經蜷曲的花瓣,一下又一下,花瓣被揉皺破皮直至淋出汁水,克裏斯汀感受着指尖的濕意,靜靜地看着那可憐兮兮軟在他指尖的花瓣。
書房的門被輕輕叩響,一道纖細的身影進入書房,嗓音溫柔:“殿下,宴會将于一小時後開始。”
克裏斯汀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沒有回頭依舊看着那束白玉蘭。皇家宴會,熙壬一定會來。
他看着餘下的玉蘭花瓣,突然就失了揉撚的興趣。指尖幹涸的汁水有些粘膩,克裏斯汀皺起眉頭。
“殿下,奴為您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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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裏斯汀偏頭瞥了眼拿着手帕低眉順眼的蟲侍,從懷着掏出錦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長腿一邁往門口走去。
蟲侍跪在地上捧着手帕,低着頭看不清神色,他身邊被随意抛棄的錦帕靜靜地躺着。
“溫,你怎麽跪在地上,快起來!”走進書房的蟲侍看到跪在地上的溫,快步走去把手裏的水壺往身側一放,空出手扶起他。
“塔薩,我沒事。”溫低垂着的頭,朝塔薩笑了笑。
“溫,殿下他就是面冷心熱,你剛來不久,過段時間就知道了。”
溫搖了搖頭,眸光朝地上的水壺看去:“這是要做什麽?”
“啊,”塔薩抓了抓頭,拿起地上的水壺晃了晃:“我來澆花。”
溫朝書桌上的白玉蘭看去,烏黑粗糙的枝幹上挂着幾朵白花,和精美的花瓶格格不入,沒有絲毫美感。
溫緊緊盯着那朵只剩下一片花瓣的白玉蘭花,開口問道:“書房怎麽會有花?”
塔薩快步走到書桌旁的白玉蘭前,一邊走一邊說:“這花是殿下拿回來的,從前倒是不知道殿下喜歡白玉蘭,花花草草殿下一向不大喜歡。”
溫低頭垂眸,語氣輕緩:“殿下親自拿回來的?”
塔薩小心翼翼把花拿出來,換上幹淨的水:“以前有個蟲侍未經過許可擅自往書房擺了株梅花,殿下眉頭都皺了,那樣子怪可怕的,至那以後就沒有蟲敢動書房的東西了。”
塔莎小心擺放好花瓶,吐了吐舌頭:“整理書房得小心,殿下不可怕,倒是仆侍長魯克吓死蟲!”
說着,塔莎四處看了看并沒看見任何蟲的身影,他捂着胸口吐出一口氣:“對了,宴席要開始了,今天可是個大好的日子!”
溫擡起頭:“今天…是什麽大好日子?”
溫擡起的眼眸中倒映出塔薩喜氣洋洋的臉龐,他看見塔薩笑着說:“當然是迎接殿下正雌君的大好日子啊!這場宴會可是為了熙壬少爺特地安排的呢!”
……
克裏斯汀一身華服,他身側是一位與他年歲相仿的貴族雄蟲,他們身後一群侍衛浩浩湯湯,正穿過長廊之際聽見不遠處一片吵吵鬧鬧。
“怎麽回事?!”
管家低聲質問,花白的頭發顫了又顫,克裏斯汀殿下最讨厭吵鬧,更何況是今天這種大喜的日子,到底是那個沒眼力見的敢在今天鬧笑話。
一旁的侍衛跑來耳語幾聲,管家轉頭對克裏斯汀低語道:“好像是貴族少爺們之間有些矛盾摩擦,殿下您和威爾閣下先行一步,這邊我來處理。”
克裏斯汀點點頭,下一刻卻突然眉頭皺起,他的目光盯着吵鬧的蟲群。
管家看着停下腳步的克裏斯汀,有些疑惑:“殿下您怎麽?”
管家的話頓在嘴裏,順着克裏斯汀的目光望去,他那有些混濁的老眼在看清鬧劇中的主人公時一下子變得清明,結結巴巴開口:“那是…那是熙壬少爺?”
克裏斯汀沒有開口,長腿一邁朝吵鬧處走去,威爾見狀挑挑眉跟了上去。
管家的慌張只在一瞬,他轉身朝侍衛命令道:“你們把附近圍起來不許走漏風聲,要是有蟲問起就說園子裏花開争豔,特地邀請貴族少爺們來熱鬧熱鬧。”
安排好後,管家深吸一口氣顫顫巍巍朝克裏斯汀和幾位貴族追去。
此時此刻,被圍在蟲群中的熙壬高高擡起頭,他緊緊抓住崩裂的禮服,他的四周是惡意是嘲諷,有奚落也有鄙夷,然而骨子裏的驕傲不允許他低頭,他的教養更不允許他放下身段爆粗口,所有蟲都等着看他的笑話。
“熙壬少爺,對不起,是我擋了您的路,弄壞了您的衣服,犯了錯就該受罰,您別生氣了,要是…要是您還生氣就…就接着懲罰我吧。”
跪在地上的雌蟲揚起一張梨花帶雨的臉,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豁出去了一樣地閉上眼。
“哎呦,這要罰也打的像什麽話?不就是擋了路嘛,往邊上靠一點不就好了,熙壬少爺大人有大量怎麽會和你計較?”幫腔的是蘭索菲亞,一身紫色綢緞勾勒出嬌俏姣好的身形。
“那可不一定,人家現在可是欽定的殿下雌君,身份早就不一樣了,我們見到他都得跪下行禮給他讓路呢。”
“欽定”二字被特地加重了咬字,蘭索菲亞剛剛還得意洋洋的臉色一下子烏雲密布,他咬了咬牙扯出一個笑來:“米蘭達這是不服氣呀,也對,畢竟當初也只有你勉強可以和我争一争,沒想到最後你我都沒讨到好。”
米蘭達攥緊了手裏的傘骨,這蘭索菲亞幾句話就把自己扯進渾水了,不過他說的也對,他們現在可是有一個共同敵人。
米蘭達偏頭往熙壬的破了個大口子的禮服上瞅了一眼,捂嘴道:“盛宴馬上就要開始了,沒有禮服可怎麽辦呢,今天這盛宴可是專門為克裏斯汀殿下擺的呢!”
語氣可惜,可神情作态都是辛災樂禍,熙壬低頭垂眸看着崩裂的禮服,指尖因為過度用力泛白。
禮服破裂出線頭處被整齊地劃開,說明這衣服被動了手腳。禮服交線處被蟲用小刀劃開,只有稍微用力就會斷開,一直開裂到領口。今天是盛宴,克裏斯汀最厭惡不合禮數者,若是他在宴席中失了禮儀,那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衣服壞了,他如今寸步難行。
看着不說話的熙壬,米蘭達和蘭索菲亞相視一笑。
熙壬這只狐貍精,仗着自己有一張漂亮臉蛋不知道勾走了多少帝國雄蟲的心,向來就是雌蟲們的頭號情敵。也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竟然得到蟲王殿下親自指婚,訂婚對象還是帝國的二皇子克裏斯汀。
克裏斯汀,那可是多少雌蟲的夢中情蟲,S級雄蟲,皇族二殿下,雖然冷冰冰不好接近,但他沒有其他身為雄蟲共有的不良嗜好,不歧視雌蟲、不打罵屬下,絕對是雄主首選。
多少貴族适齡雌蟲削尖了腦袋往克裏斯汀面前湊,琴棋書畫詩詞歌舞什麽樣的看家本領都拿出來了,沒想到最後卻便宜了熙壬這個沒有依靠母家勢微的落魄貴族雌蟲,而且還是克裏斯汀的正房雌君!
憑什麽他可以怎麽好命?
“今天園子裏的花可真豔,是嗎?”米蘭達捂嘴朝蘭索菲亞挑挑眉。
蘭索菲亞看着竊笑的米蘭達破天荒覺得這死對頭有些順眼,漫不經心看着跪在地上還在哭哭啼啼的雌蟲道:“可不是嘛,好大一朵白蓮花呢。”
這出鬧劇就算今日不發生日後也會發生,總有些頭鐵的蟲想要博得克裏斯汀的青眼,一躍成為蟲上蟲,只不過手段稍微粗糙了些,但那又有什麽關系,能讓熙壬吃虧他們就高興。
一衆雌蟲欣賞着吃癟的熙壬,正當這場鬧劇即将完美落幕時,蟲群中突然響起的一聲驚呼掀起軒然大波。
“殿下!克裏斯汀殿下!”
這一聲殿下引得一衆雌蟲回頭紛紛低頭行禮,站在中間的熙壬一動不動,在此刻半蹲的蟲群中顯得格外突兀。
熙壬擡起頭看着朝他一步步走來的克裏斯汀,他看到克裏斯汀皺起的眉頭和沉靜的臉龐,低沉的嗓音一字不落地傳到他耳中,
他聽見克裏斯汀問道:“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