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在一百公裏外一個不起眼的竹屋中,維多利·西裏古尼正靠坐在軟墊上,他腿上蓋着一條柔軟的鵝黃色被子,他看着屋外濃稠的夜色溫和的面容在此刻顯得無比淡漠。

“主上,內線傳來情報,西、北、南三線帝國已經呈敗落之勢,剿滅星盜的米蘭達公爵已經死亡,鎮壓藩國叛亂的古尼丁公爵聽聞獨子重創方寸大亂。”

維多利一邊聽着彙報,一邊打開光腦:“确認大帝确實沒了嗎?”

“是,我們的蟲看到了靈堂裏的遺體。”

維多利看着屬下錄播的視頻,視頻中克裏斯汀扶着棺木踽踽獨行。

“蟲帝因為悲痛欲絕吐了血,雌皇因為死了雄子至今昏迷不醒,”彙報的屬下低着頭小心解釋道:“如今克裏斯汀已經是喪家之犬,徹底陷入孤助無援的境地。”

維多利看着視頻末尾站在高臺上依舊受蟲擁護的克裏斯汀,淡色琥珀般的眼眸中出現一抹以及濃烈的色彩。

他總是如此的光風霁月,就算即将一敗塗地,他依舊如此不慌不滿、胸有成足,他的子民百姓愛戴他忠誠于他。

虛僞,惡心!

世界上怎麽可能存在如此完美、表裏如一的蟲,沒有一處挑的出錯處,仿佛就像光一般的存在。

那個位置本該屬于他,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個該死的老東西之前做的蠢事,現在受萬觀衆矚目,受百姓叩拜的蟲應該是他。

克裏斯汀奪走了本該屬于他的位置。

這便是他的原罪!

維多利攥緊了手,指甲抓緊腿上的毯子中,他目光憤恨而陰冷。

跪着的蟲似乎感受到維多利情緒的波動,他小心翼翼地擡起頭,身體在接觸維多利眼中的陰狠時顫了顫,迅速低下頭:“主上,時機是否已經到了?”

聞言,維多利看向身側的棋盤,棋盤上白色棋已經呈包抄之勢将黑棋圍剿,黑色棋倒了一片,王勢單力薄身陷囹圄,唯獨身側的皇後還在苦苦支撐守候着王。

維多利勾了勾唇,陰影将他的面容勾勒的恐怖而陰森:“不急,再等等。”

等這最後一根稻草壓垮駱駝的脊梁。

“咔嚓咔嚓——”

無菌室內,雄蟲身穿藍色條紋病號服,翹着腳,拿着一個鮮紅的大蘋果被一口咬下,他朝對面一身孝服的雄蟲問道:“汀,他還沒出現嗎?”

要是此刻任何一只蟲闖入病房,就會驚訝的發現這位坐沒坐相的雄蟲正是身受重傷危在旦夕的威爾閣下。

克裏斯汀搖搖頭:“他很小心,他還沒有完全相信我已經孤立無援毫無招架之力。”

“大帝和你弟弟沒事吧?”

“沒事。”

“那就好,蟲帝陛下和雌皇冕下知情嗎?”

“父王知情,雌父尚且不知。”

克裏斯汀斂眉,雌父他不懂隐藏,告訴他了反而會出亂子,瞞着他實屬無奈之舉,索性父王一只都在他身邊陪伴,他能做的只有将此事速戰速決越快越好。

“先別說這些了,你和古尼丁公爵互通消息了嗎?”

威爾挑了挑眉,哈哈一笑:“早就說了,我那個雄父堅信我是禍害遺千年,不可能就這麽簡單翹辮子。”

克裏斯汀看着嬉皮笑臉的威爾并沒有覺得好笑,相反他神情嚴肅:“威爾,你不應該如此随意地把自己置于險境,以後你不許這樣做了。”

威爾臉上的笑意斂去,他努努嘴小聲嘀咕:“這不是沒事沒事嘛。”

“答應我。”

看着克裏斯汀凝重地不能再凝重的表情,威爾妥協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重複一遍。”

威爾無奈地放下翹起的腿,坐直身體:“我威爾·古尼丁向克裏斯汀皇子殿下許諾,從今以後我決不會将自己置于險境。”

威爾擠了擠眼睛看着一本正經的克裏斯汀調侃道:“高興了?”

克裏斯汀沒說話低下頭開始翻看戰報。

“想起來還真恐怖,你這個大哥平日裏都是閉門不出,毫無存在感,見了誰都是一副淡泊名利寧靜致遠的模樣,病歪歪一副馬上要入土的樣子,作為皇子他也不愁吃穿用度都是頂好的,沒想到他竟然暗中謀劃這麽多,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竟然還聯合外族禍害自己的母國,真是搞不懂他這是想做什麽。”

“汀,你搞明白他到底想幹嘛了嗎?”

聞言,看着戰報的克裏斯汀擡起頭:“沒有。”

“哦。”他想不出來原因,汀也想不出來,那就是真沒什麽原因了,只能算惹上一個神經病瘋子自認倒黴了。

哎,病了就治,沒事裝成正常蟲跑出來霍霍蟲算什麽事?

威爾張大嘴一口啃在蘋果上,聲響清脆,他像是把這個蘋果當成了某些洩憤的對象。

看着威爾沒有過多詢問,克裏斯汀低下頭,只是這一次戰報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乎變得晦澀難懂,難以入腦,克裏斯汀閉上了眼。

其實他大概猜出來了維多利為什麽會看似毫無緣由的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舉,他已經從檀木盒子裏窺探到了真相。

維多利恨他,因為他霸占了本該屬于他的位置。

西裏古裏帝國是祖父守下來的,而這帝國的王位本該不是他父王,而是祖父唯一的雄子奧賽·西裏古尼。近史中,廢王奧賽這個名字幾乎成為了荒淫無道血腥殘暴的代言詞。

廢王奧賽容貌絕美,陰晴不定,不高興了殺蟲,高興了也殺蟲,每次殺幾個怎麽殺都有新花樣,他似乎嗜好殺戮,心情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借口,他喜歡血腥和慘叫,哀嚎和痛哭,他像是從深淵地獄之中爬出來的惡鬼。

這是正史,只可惜正史中除了廢王奧賽的滔天罪行,其餘所有都只是寥寥數筆帶過,似乎這個惡鬼蟲皇給蟲留下的印象太過恐怖以至于在他死後多年蟲民依舊不敢過多提及。

沒有蟲知道廢王奧賽是帝國上一個3S級別的雄蟲,他的精神力極度強悍,他從其父亞奧特大帝繼承的天賦催眠在後期進行了變态變異。沒有蟲知道他的天賦變成了什麽,蟲民只知道奧賽一改往昔,變得易怒嗜血,他迷戀戰争,迷戀痛苦,他像是破開了皮囊的惡鬼。

尚在壯年的亞奧特大帝剛剛沒了雄主,外敵入侵,為了守住帝國心力憔悴,不曾想自己唯一的雄子卻性情大變害的帝國民不聊生,哀鴻遍野。蟻蟲的啃噬遠遠補不上根子內芯的腐爛恐怖,這就有了記入史書的亞奧特大帝大義滅親忍痛殺子。

亞奧特大帝殺子看似為了給帝國一個交代,實際上是還有另一層原因,而這個原因可能除了當年的當事蟲亞奧特大帝和廢王奧賽,只有如今打開檀木盒子的克裏斯汀知道了。

檀木盒子裏存放着亞奧特大帝的日記手劄,記載了那段塵封于過去無法追溯的歷史。

真正的原因是廢王奧賽活不了了,他的激素系統而後神經系統存在先天的缺陷,而這本該隐藏的缺陷卻因為二次進化時的差錯被擴大化了數倍。二次進化後的奧賽的部分基因分子紊亂從組,就像是排列組合一樣,身體內的基因太多就算只是一個小小的變化也會導致不可估計的後果。奧賽變了,變得同感麻木,他發瘋,他嗜血,他像是一顆時時刻刻都在消耗自身毀滅旁蟲的超新星,每一次的發病都會加重下一次病發的痛苦,他被折磨地失去了理智,他變成了滅亡。

亞奧特大帝在外征戰連連,等他發現問題回來見奧賽時一切都依舊完了,奧賽病入膏肓,無可救藥,最終結局是奧賽求自己的親身雌父親手殺死自己。

當克裏斯汀看到這裏時,他簡直不敢想象祖父曾經忍受的悲恸,喪夫之哀苦,殺子之痛悲,言語在這種極致的情感面前蒼白無力地可怕。

後來,祖父挑了脾氣最為和煦最不出衆的皇子,也就是他的雄父繼任蟲帝,草草結束加冕大禮後再次奔赴戰場。

世蟲都在感慨亞奧特大帝大義凜然、抑或是暗嘆其鐵石心腸,但誰知道他內心不可言說的苦楚。

蟲族的基因其實很早就出了問題,在變的更像人的同時,屬于蟲族的基因劣變如同陰暗潮濕之地的蛇悄悄靠近,而後在某一刻獠牙嘶吼将他們撕碎,精神力越強悍的蟲他們的劣質基因就越容易突變,在個現象雄蟲身上格外明顯,基因一旦劣變加劇就像是一種癌,無法逃脫,只能走向滅亡。這也解釋了為什麽這些年高級雄蟲的出生率和存活率越來越低了,因為他們的基因實在難以延續。

廢王奧賽就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

也正是因為此,祖父才選取看起來最正常精神力為勉強到A的現任蟲帝作為蟲皇。一個安居樂業的帝國的陛下可以沒本事,但絕對不可以是一個瘋子。

克裏斯汀捏了捏眉心。

他明白維多利的怨恨,因為維多利·西裏古尼是廢王奧賽的雄子,這便是祖父和父王之間最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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