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4
chapter34
“聽說你又開始着手調查那件事了?”
男人聽不出一絲情緒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明豔的火光在莊航指尖閃爍,他吸了一口煙,沒回答。
“看在以前同事一場,我可好心提醒你。”
那頭依舊是不依不撓。
“離這件事遠一點。”
“你當真覺得上面不讓你查是不在乎真相?”
“這明顯是上面有人想遮蓋某些事實啊!”
莊航好歹也在局子裏呆過幾年,這些膚淺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粗密的眉毛擰作一團,莊航掐滅煙頭,挂斷電話。
“這件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吧?”
顧妄雙手抱臂,斜靠在門邊。
漆黑的眸裏寫滿了冰冷,他不介意幫莊航重新梳理一遍頭緒,“姜枝通過你,和你的上司結婚,再利用你的上司,威脅醫院院長給她天臺鑰匙。”
“主犯是不是我不清楚,但她顯然是幫兇之一。”
少年的邏輯沒有讓他找出破綻的地方。
Advertisement
莊航還站在陽臺邊,似乎還沒從昨晚的餘驚中走出來。
轉頭的時候,顧妄甚至能清楚看見男人眼底青黑的眼圈。
他嗓子有點啞,像猛獸在低低舔舐傷口,“……她沒理由這麽做。”
莊航現在很糾結,他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調查,他不想傷害自己曾經深愛過的女人。
莊航的餘光在轉身之時似有似無瞄了眼書架上的牛皮紙袋,嘴巴動了動,想說卻最終沒有說。
他忽然想為自己深愛的女人打點掩護,企圖降低她的嫌疑,“監控拍的很清楚,是姜澄自己從病房走出來,自己上天臺,自己跳下樓去的。”
“這份監控研究過了,不存在作假的可能性。”
顧妄挑眉。
他在轉移注意力。
少年沉默不到一秒,一針見血,“我沒記錯的話。”
“當年姜澄的主治醫生就是姜枝吧?”
莊航頓了一下。
顧妄繼續說,“如果醫生硬要患者死去,”
他伸出手指,一根一根往下掰,“改變藥物劑量、言語刺.激自.殺……好像都是可以的吧?”
莊航笑得有點尴尬,因為顧妄的猜測和他想的幾乎一致,吞吞吐吐做最後的辯解,“假設真是這樣,姜枝也只是導致姜澄自.殺的間接原因,姜澄的死還是會被判為自.殺。”
“……姜枝是姜澄的姐姐,她沒這個動機。”
愣了愣,他補充一句,“血濃于水啊。”
顧妄沒搭腔,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腿交疊,聲線低沉,“我記得你說過,姜澄對所有人的态度都很好。”
他轉頭看着莊航笑,“但唯獨對姜枝不太好……對吧?”
莊航假裝鎮定,“是。”
“我記得我還說過,姜枝一直有盡姐姐的責任,寬容愛護任性的妹妹。”
男人的身體是緊繃的。
因為此刻顧妄所在的位置距離書架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而那封牛皮紙袋又是那麽顯眼。
“就算姐妹倆有矛盾,畢竟是親姐妹,不可能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想到謀殺親妹妹的。”莊航咽了口口水。
他可沒料到,十幾年後,那個曾經警局裏最深不可測的刑警隊長,現在居然在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年輕小子面前犯了緊張的毛病。
少年的目光冷冽,含着冰渣子似的,明亮又暗黑,死死咬住獵物,便不再撒手。
“你發現了嗎?”
莊航沒反應過來,“啊?”
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浮現在唇邊,“你一直在強調……‘親妹妹’這個詞。”
姜枝低着頭,低頭唰唰在病歷上寫着字。
這已經是面前的少年第二次來了。
姜枝對他多多少少有些影響。
她不太清楚他到底要做什麽,本能的避開和他的眼神交流。
顧妄大剌剌坐在女人面前,淡漠的目光直直打在她的手上。
她今天帶了戒指。
“你的測試結果……”
右手移動鼠标,姜枝的眉頭擰了下,又松開,驚異了一秒鐘後恢複撲克臉,“是重度抑郁。”
她雙手握住,終于對上少年清冷無欲的眼,“你有如實選擇測試題嗎?”
“這個測試結果和上次的偏差有點大。”
出于醫生的職業素養,她解釋。
可少年沒先回答她的問題,踢過去一個直擊球,“醫生,其實我不是父母親生的。”
他在賭,究竟親生的,是姐姐還是妹妹。
四目相對,氣氛凝固了十幾秒。
顧妄覺察到女人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移開目光,開始打印轉號單據,嘴裏念念有詞,“對不起,出于個人原因,我無法做你的心理醫生,我現在給你轉個號,去張醫生那裏吧。”
猶豫了一下,她補充,“他和我一樣都是副院長。”
啊哦,賭錯了。
顧妄低啧了聲,垂頭。
漆黑利落的短發遮下來,擋去少年大半邊臉,叫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醫生,”
他的聲線本就低沉,經過刻意的壓低簡直壓抑到不行,“對不起,我騙了你。”
苦情戲碼的确勾起了姜枝的一丁點興趣,“騙我什麽?”
顧妄沒擡頭,語氣有點冷,“其實我是父母親生的,可我弟弟不是。”
“但父母卻更愛我弟弟……他們把什麽都給弟弟,卻什麽都不給我……明明我才是親生的那個。”
少年忽然擡頭,眼疾手快拿起桌上的鋼筆,對準頸靜脈,“我想死。”
“……你,等一下。”
冷漠到骨子裏的女人終于有了一絲人情味,姜枝皺着眉頭看他,“先把鋼筆放下。”
“怎麽?”顧妄唇邊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怕我死在你辦公室……副院長面子上過不去?”
他在諷刺她。
故意的。
為了讓她相信自己真的有抑郁傾向。
姜枝幾乎是生理性下意識沉下臉,“放下。”
顧妄怎麽可能輕易放下?
這麽容易就放棄自.殺的念頭,可不是重度抑郁能做出來的事兒。
姜枝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态了,深呼了一口氣,說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話,“該死的不是你。”
她說的很小聲,常人是很難聽見的。
“該死的另有其人。”
下一秒,她在顧妄的面前将轉號單據丢進垃圾桶,“你跟我來咨詢室。”
“我做你的心理醫生。”
“我父母在我三歲的時候收養了一個弟弟。”顧妄面無表情的編纂故事。
“美曰其名怕我孤單,可實際上,比起我,他們更愛弟弟。”
“他們會帶弟弟去游樂園,卻不會帶我;弟弟哭的時候有糖果吃,我哭了只有謾罵……”他偷瞄了眼姜枝的反應。
女人卻出乎意料,表現得異常平靜,“還有呢?”
還有?
顧妄皺了下眉,“……他明明不是親生的卻搶走父母對我的愛。”
“甚至我喜歡的女生也在追求他。”
筆尖停頓了兩秒,姜枝蓋上鋼筆帽,“你嫉妒他,覺得自己比不上他,覺得全世界的人都不理解你……對嗎?”
女人笑着看他的時候,顧妄才發現她的眼尾已經生出了許多條略帶詭異的皺紋。
少年沉默,點頭。
“所以你有了輕生的念頭啊……真是單純的想法。”女人冷笑一聲,合上病例,站起身。
一襲白大褂不知怎的有些泛黑。
她背對着他,坐在沙發椅背上,看向玻璃窗外,左手拿了一杯冰美式飲了一口,意味深長,“其實你是正常的,你沒病。”
接着她轉回頭,對着顧妄極其善意的笑了一下。
“讓你弟弟來一下醫院吧……真正有問題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