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向臨春搔了搔額,只覺得這問題真難回答“在我眼中,他是個舉世無雙的奇才,雖是風流不羁,但行事磊落光明”想了想,他還是照實答複
聽着,染梅更加神往“他常來嗎?”
“呃……還好,有一陣子沒來了”這麽說可以吧四爺說了,她連他的身分都不知道,就不需要讓她知道,而他只能照辦
“這樣啊……”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像是想到什麽,她笑着說:“要是能遇見他,我還想問他為何如此喜歡黃金雨”
“如果有機會遇見的話,你再問他吧”這問題他就不代答了
“向大哥,除了書肆有黃金雨,你可還知道何處有黃金雨?”她想他要是喜歡黃金雨,必定會前往種有黃金雨之處,要是哪天和他在落英缤紛的黃金雨下擦身而過,她一定會激動得無法入睡
“黃金雨,恐怕唯有書肆和慕府才有”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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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雨是南方金烏特有的樹種,其他國家是沒有的”
“那此處怎麽會有?”她以為黃金雨這樹種是齊月處處可見的呢
“那是因為四爺年少時四處游歷,一見傾心,便帶回了樹苗栽種的”
“……四爺?”
瞧染梅一臉無法理解的神情,向臨春才驚覺自己竟月兌口說出不該說的話,就怕她一細想就會發覺四爺就是墨染!
“你們兩個在這兒做什麽?”
适巧慕君澤推門而入,向臨春松口氣地朝他走去
“四爺”他一臉心虛地叫喚
慕君澤只消看他一眼,便猜出他的心思,擡眸只見染梅狀似沉思,手中拿着……“開竅了,染梅?”
染梅猛地回神,先是不解,而後順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瞬間意會,有些赧然地把書藏到身後“我只是看看”雖說把書藏在身後顯得很多餘,但不這麽做,總覺得很難迎向他的注視
“覺得如何?”明知道她羞怯不已,他還故意走向她,就是喜歡看她羞得滿臉通紅的模樣
“就就就……”她閃避着,只覺得他高大身形給她無比壓力“還不錯”
“想學嗎?”
“墨染大師要教嗎?”她雙眼發亮
慕君澤濃眉微揚“他教你就肯學?”堕落得挺快的嘛
想了下,她眉頭緊鎖,像是陷入天人交戰
她會掙紮不是沒有原因雖說能得到墨染指導是她一生所願,可是畫果女圖,與之共處一室習畫,這……這和她所遵循的禮教相差了十萬八千裏,要她跨越這鴻溝,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慕君澤瞧她一時給不了答案,幾不可察地笑了,拉着她“走吧”
“去哪?”
“帶你去嘗鮮”
“嘗鮮?”
“你那什麽表情,以為我要帶你去幹什麽壞勾當?”那滿臉狐疑又不信任的表情逗得他微微發笑
“四爺總是随心所欲,太過狂放,奴婢總要問清楚才妥當”她已經被他戲耍過太多次了,防備一點是應該的
“我可真有壞你清白或怎麽了?說到底,我還沒跟你算壞我清白一事,你究竟打算如何處置?”他雙手環胸,以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
“我?”
“你把我看光了,是不是?”他俯近她,在她耳邊低語
那拂過耳際的熱氣教她縮起頸項,有把火燒進心頭亂了心跳“我……”
“從頭到腳,從胸膛、月複部,還有……你全都看見了,還要狡辯?”那低啞慵懶的嗓音在她耳邊缭繞着
他的話語像把鑰匙,教她好不容易封鎖的記憶又再一次開啓,鮮明地在眼前流連了一遍,教她瞬間漲紅臉,就連水眸都像是覆着一層水氣
這人……真的是下流!
“下回記得,喚醒我時,別掀開被子,但如果你想看倒也不是不行”他語帶挑逗“也唯有你才能如此”
“我才不要!”不要說得好像給她特權似的,她一點都不希罕!
“不管你要不要,現在跟我走就對了”他再伸手拉着她,轉身就走
染梅甩不開他,連走帶跑地才跟上他的腳步,不住地問:“四爺到底要帶我去哪?”先告訴她去處,好讓她心裏有個底
“不告訴你”
“四爺……”
向臨春看着兩人背影,不禁松口氣看這樣子,染梅肯定是忘了先前的疑問,幸好四爺出手,他才能逃過一劫,也不用受四爺責罵了
當丫鬟原來是這樣的
這是染梅當丫鬟以來,第一次深切地感覺,原來她真的是個丫鬟
“還行不行?”
“……行”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要是跟不上……要不要上馬車?”他掀開車簾,像個溫文君子柔聲詢問
“多謝四爺,不用了”她有兩條腿,雖然跑得不快,但勉強還跟得上
泵且不說未婚男女不該共乘馬車,天曉得她一坐進馬車會落得什麽下場
以往,她少有機會上街,要是離府也必定是搭乘馬車,而她的貼身丫鬟自然是跟在馬車後頭,如今她倒成了跟馬車的丫鬟,不覺得心酸,只恨這馬車怎麽跑得那麽快
這兒可是京城街道,雖說街道寬敞,但這馬車會不會跑太快了
況且烈日未下山,曬得她滿臉通紅,渾身是汗
“何必客氣,咱們都已經是果裎相見的交情了”他笑得嘲谑
染梅聞言,左看右看,就怕他聲量不小教旁人給聽見,慶幸的是這下午時分,路上行人不多“四爺自重,那不過是意外罷了”就算她已沒有什麽清白可言,但只要他不說她不提,誰都不能拿這事置喙,就怕他嘴巴大,逢人張揚
“意外嗎?”他低低笑着
要說意外也成,畢竟是因為齊千裏到來,他才刻意“意外”演出的
她都不知道,為了她,他是多麽犧牲自己
“就是意外!”要不呢
喘死她了,明知道她已經小跑步得很累了,還要跟她說話……正喘着,卻見馬車已經停下,而前頭是幢高約五層的樓,大門兩旁有兩座露臺,似是供人歇腳,而門上匾額題着龍飛鳳舞的“歡喜樓”三個大字
那蒼勁飛揚的字體教她微愕地瞪着
“瞧見什麽教你這般驚訝?”難道是發現這裏是什麽地方?慕君澤下了馬車,疑惑她怎能光靠門面就猜出這兒是花樓
這幢樓以往是家酒樓,後來前任老板轉營花樓,約莫八年前才被他買下,交給裏頭的鸨母打理,自己成了地下老板,衆人皆以為他是這兒的大主顧
“是墨染大師的字”她指着匾額訝聲問:“難道墨染大師也常來這兒?”
在大鄒,自然也有人專為鋪子題字,但是字體寫得這般潇灑不羁,那就代表這是有交情的,要不一般都是正規的楷書較多
“你到底有多喜歡墨染?”他覺得自己像是裏裏外外都被她看穿了
他作畫多,卻是鮮少題字,只偶爾在詩興來時,于畫作旁題詩,但那畢竟是少數,像送往大鄒的那幅“滿城飛花”,他也不過順手提了滿城飛花……他突地一頓,像是聯想到什麽
“是喜歡墨染的才華”她小聲辯駁着不要把她說得那麽膚淺,好似她光憑畫作就會移情到畫者身上
以為他會反唇相譏,豈料等了好一會,等不到半點反應,擡眼望去,就見他目光深沉地盯着自己,那陣光沒有半絲慵懶戲谑,反倒專注而銳利,如刀刃般地要将她剖開,教她心頭一顫
她沒想過原來他一旦斂笑,不再笑鬧,竟是如此威嚴霸氣,教她的心隐隐悸動
“走吧”話落,他不由分說地牽着她的手
染梅不解地由着他牽着,滿肚子疑問,卻不容許自己問出口,畢竟她現在可是丫鬟,得謹守丫鬟的本分
踏進歡喜樓內,大廳裏到處擺設珠簾屏風,隔出一處處雅座,裏頭不見半個客人,就連光線都微暗,只有兩三個小泵娘正在灑掃着
“丫頭,豔兒呢?”慕君澤張口問着
正在灑掃的小泵娘聞言,一個個面露嬌羞,其中一個怯怯地道:“四爺,豔兒姊姊正在二樓菊房和其他姊姊們說話”
“出了什麽事了?”
“昨晚有人鬧事,要買雙兒姊姊初夜,豔兒姊姊沒答允,對方就大鬧了起來”小泵娘将昨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道出“雖說樓裏護院把對方給逮住了,但還是稍稍傷到了豔兒姊姊”
“可知道對方是誰?”
“不曉得,是個眼生的客官,許是路經皇城的外地商旅”
“我知道了,你們忙吧”
“是,四爺”
慕君澤拉着染梅轉上二樓的階梯
染梅直覺剛剛對話吊詭,而且他俨然是這家鋪子的老板,而那些小泵娘看着他時,眸帶仰慕羞澀卻不閃不躲,和一般姑娘家不大相同,這裏好像……
“四爺!”
門一開,染梅的思緒被姑娘家的嬌聲酥語打斷,擡眼望去,只見房裏頭的姑娘一個個紗衣如蝶翼輕薄而鮮豔,底下肚兜若隐若現,發髻松松挽就,一對對桃花勾魂眼秋波直送,前仆後繼地朝慕君澤而來
很好,這裏真的是花樓帶着她上花樓,四爺真是好興致
正忖着,感覺慕君澤往後退上一步,裏頭爆開一陣低吼
“全都在做什麽?!”那嗓音有點古怪,像是掐着喉嚨在說話,要說是姑娘家的聲音,嫌太粗了些,要說是男人的嗓音,又嫌太柔弱
只見幾個花娘立刻停下腳步,乖乖地退到兩旁,那聲音的主人才徐緩起身
染梅望去,驚愕地微啓小嘴
要說燕青的美像是空谷幽蘭,那麽眼前的姑娘必定是豔麗牡丹,美得那般張狂,豔得如此放肆,仿佛一對上眼,魂魄就要被勾走似的
“四爺,她是誰?”豔兒眯起大眼打量着染梅
染梅與她對視,感覺到一股強勁的氣勢,像是被敵視一般
是說……她好高啊
“她是我的丫鬟,也是我剛收的閉門弟子”慕君澤簡單交代着,像是沒打算把染梅介紹于她,只朝她使了個眼色
豔兒立刻意會,拍了拍手,一群花娘随即魚貫離開離去時,還不住地朝慕君澤抛媚眼,挑逗意味極濃
然,慕君澤只是含笑點頭,待人走光,便拉着染梅進房
“樓下的小丫頭跟我說了昨晚發生的事,你不打緊吧?”
豔兒立刻偎進他懷裏,可憐兮兮地扁起嘴“疼啊,你瞧,我臉都腫了”
慕君澤眉頭微擰了下,嫌惡地要将他推開,然想了下,還是忍住嫌惡,看見那臉頰不過微腫“對方是不是斷手斷腳了?”
這一幕看在染梅眼裏,像是他對豔兒不舍極了,眉頭才會蹙起她不禁咬牙切齒,瞧瞧這人,明明都有意中人了,居然還招惹她和燕青,真是個玩世不恭的惡劣之徒
“那當然,敢打我的臉,不想活了!”豔兒撇了撇嘴,神情兇狠
“可知道對方底細?”他佯裝自然的推開豔兒,再順手拉着染梅到一旁錦榻坐下
染梅立刻站起,再怎麽樣,她也清楚自己的身分,不該與他同起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