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一年多前,829事件發生後,裴竟友第一時間派人把醫院裏的莫尹保護起來,不讓他有機會自己接觸媒體。

一直到事件平息,莫尹轉院後,周圍的保護才撤出去了,只留下兩個一直照顧他的護工。

那天莫尹如往常一樣接受檢查回到病房,病房裏卻多出了個人。

那個人正是張華超,他代表合達來“探望”莫尹。

合達是友成的競争對手,論底蘊沒有友成足,屬于後起之秀,但野心勃勃,一直在等待機會擊敗友成。

好不容易看到友成栽了那麽大個跟頭,合達當然是要落井下石,豢養的媒體悉數聞風出動,原本友成的風評已經一落千丈,合達那面正欲趁火打劫,沒想到後面還有一出“收養戲碼”,友成的風評一下又翻了上去。

這一出戲跌宕起伏,合達高層的心情和友成的股價都是一樣坐了過山車,同時也極為不甘心。

張華超極力向莫尹表明合達願意幫他讨回公道,一定會叫友成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莫尹卻是完全不為所動的樣子,他淡淡道:“裴家已經收養我了。”

張華超道:“這只是他們的權宜之計,利用完你,很快就會把你趕走的。”

莫尹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們不也是想利用我嗎?”

張華超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腦子裏正轉着想如何繼續勸下去時,莫尹轉過臉看向了窗外,“留個聯系方式吧,等到适當的時機,我會聯系你的。”

張華超怔了怔,馬上道:“什麽時候呢?”

“耐心等吧。”

那時候莫尹還沒從車禍中徹底恢複過來,比現在要瘦得多,面頰有些凹,看上去有幾分冷峻之色。

張華超一時語塞,居然真就不再說話,他仔細審視了一下莫尹的神情,當即便留下了一張名片。

“那麽我就靜候佳音了。”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莫尹都沒有聯系過他,張華超從側面也知道莫尹在裴家生活得相當不錯,漸漸的也就忘了這段。

直到829事件周年,友成與合達打得不可開交,利用829再炒熱度時,張華超終于接到了莫尹的電話。

“和友成和解吧。”

張華超差點沒喘上來氣。

電話那頭,莫尹自顧自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使你們現在一時占了上風,以友成的底蘊,過段時間還是能東山再起,況且你們能不能占上風還不一定。”

張華超緩了口氣,覺得挺可笑的,“你這是來替自己的新家庭當說客?”

莫尹笑了笑。

“張總不知道嗎?”他語氣柔和,“我家裏人早就全死光了。”

“……”

時隔這麽長的時間,張華超摸不準莫尹到底立場如何,正當他猶豫時,莫尹挂了電話,給他發了個視頻。

保險櫃大開,一只修長的手伸入,一摞摞機密文件就這麽被他随意地拿出、翻開,嘩嘩幾頁,又合上扔進保險櫃裏,“滴”的一聲,保險櫃又合上了。

張華超瞳孔猛縮,立刻又回了電話過去。

“張總,做人要有點耐心,聽我的,和解吧。”

這麽一個剛成年不久的小孩子跟他說話時的口氣卻像是比他不知老成多少倍,更奇怪的是張華超居然還真聽進去了。

其實莫尹說得确實有點道理,他們也正猶豫是否要暫時休戰和解,友成畢竟底蘊深厚,合達目前還沒有那個信心實力可以完全壓倒友成,只要不是完全的勝利,那就不是勝利,和解之後以退為進,說不定能開辟出一片新的天地。

主要是剛才那個視頻給了張華超極大的震撼。

他隐隐感覺到莫尹有點想要和他“裏應外合”的意思,只是話沒有點明,他也沒有追問。

聰明人不會刨根問底。

記憶回籠,張華超打量了下莫尹,“你看上去氣色不錯。”

莫尹道:“托福。”

張華超笑了笑,又道:“上次發你的視頻,你看了嗎?”

“看了,拍得一般,不夠清楚。”

張華超道:“我不知道你想看什麽,我以為你只是想聽會議的內容。”

莫尹手掌摩挲了下文件夾,“看帥哥。”

張華超笑容微僵。

莫尹擡頭又對他莞爾一笑,“張總最近跟友成合作得如何?是不是忘了一開始的雄心壯志了?”

張華超下意識地回道:“怎麽可能!”

他回答得太快太迫切,一下又有些懊悔地皺起眉,想自己為什麽在這個小孩子面前總是沉不住氣呢。

“那就好。”

莫尹低聲道:“裴竟友的身體很不好,事情都交給兩個兒子辦了。”

張華超人微微坐直了,“是啊,可是虎父無犬子,他有兩個好兒子,都很出色。”

“不錯,這的确也是兩頭猛虎,”莫尹斜過臉微笑道,“不過張總應該也聽過一山不容二虎吧。”

張華超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

這是裴清的辦公室,他們兩個就這麽堂而皇之地在辦公室中商議怎麽利用兄弟的矛盾來對付友成,張華超都有些緊張,餘光不住留意門口,倒是莫尹一副平常無事的樣子,好像就算裴清立即出現,他也絲毫不怕。

“我看他們兄弟倆的關系還不錯,還挺懂得互相謙讓呢,”張華超道,“不過我很好奇的是你怎麽知道那天裴明疏會棄權呢?”

莫尹笑了笑,對張華超道:“我猜的啊。”

張華超也笑了笑,他當然知道這不可能是猜出來的,一定是莫尹從中做了什麽手腳。

這孩子不僅能接觸到友成一部分的機密,還能左右裴竟友兩個兒子的行為,這令張華超對莫尹更不敢小觑。

莫尹放下文件夾,目光斜斜地掃向張華超,“有的時候離得近一些,看得也能更清楚,我看最近他們兄弟兩個矛盾挺深的。”

“哦?”張華超饒有興致道,“兄弟有矛盾,終究也是家務事,影響不到公事吧。”

“如果我說,矛盾就是從公事開始爆發的呢?”

張華超看着莫尹深邃的眼睛,一時有些說不出話,耳膜鼓鼓地熱了起來。

“再說公與私,哪有那麽分明呢?說不定在他們心裏,公事都比不上私事十分之一的重要性,”莫尹笑了笑,“他們這樣出身性情的人,心高氣傲,把自己的感受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有時候,就為了争那麽一口氣,我看他們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不會在乎的。”

張華超心突突地跳。

像友成這樣的龐然大物,想要正面擊潰它,必須要有數倍于它的體量才行,否則打得兩敗俱傷,很有可能得不償失。

但如果有辦法從內部瓦解,那自然是事半功倍。

就是不知道該怎麽切入進去。

雖然兩面達成了合作,合達對友成的了解依舊不夠深入,很難一下找尋到真正的弱點。

張華超看向莫尹,他沒有發覺自己的眼神中竟然寫滿了求知,完全在被莫尹牽着鼻子走。

莫尹微笑看他,也像是解答般道:“其實,友成的財務狀況并不是表面上那麽樂觀的。”

張華超怔了怔,友成的財報一直做得相當漂亮,可正如莫尹所說,他們離得還是不夠近,看事情就沒有近的人更“清楚”,張華超雙眼慢慢亮了起來,“你的意思是……”

莫尹點到為止,他最後只給了張華超一個提示。

“裴清現在的級別已經能夠接觸到友成最核心的東西了,張總如果想知道更多事情的話,不妨多關照支持一下他,說不定會有奇效呢?”

張華超定定看他。

莫尹低頭打開文件夾,張華超的視線在他手上的文件夾上流連。

以他現在對友成的了解,最機密的文件不可能出現在裴清的辦公室。

但是裴清絕對是有閱覽的權力的。

張華超也是個很聰明的人,将莫尹的幾句話在腦海裏細細盤算後,立刻就懂了莫尹的意思。

——兄弟之間有重大矛盾,而裴清是可利用的一方。

*

裴清回來的時候,莫尹正趴在他的辦公桌上打瞌睡。

他睡顏寧靜,不長不短的烏發貼在額頭,看上去有幾分孩子氣。

裴清撫摸他額前的碎發,莫尹馬上醒了,他看上去像是驚醒的,眼瞳中有幾分懼色,看清來人是裴清後,眼神才慢慢放松下去,“你開完會了?”

“嗯。”

裴清仍在撫摸他的頭發,神色很溫柔,莫尹笑了笑,随後又皺了下眉,“剛才有個張總來找你,好像是合達的人。”

“我知道,他後面來會議室了。”

“他進來的時候我正在看你的文件,他問了我兩句,我敷衍過去了,會不會對你有什麽影響?”

“沒關系。”

裴清手指貼在莫尹的側臉,他神色像是貼了一層面具般冷靜淡然,同時又浮現出淡淡的陰影,叫人捉摸不透,對莫尹道:“他是我們的合作夥伴。”

公司的事,裴清沒有和莫尹講得太過深入,莫尹裝作忐忑懵懂,陪裴清工作完後一起回去。

回到裴宅,莫尹被裴清抱下車,他感覺到頭上隐約似有視線,仰起臉向上看,又什麽都沒看見。

最近裴明疏沒怎麽去公司,一直待在家裏,也沒有在家裏辦公。

其實裴明疏對友成的歸屬是不大在乎的。

裴家少爺的身份,對裴清而言是枷鎖、是罪過、但同時也的确是一份光彩。

但對裴明疏而言,他從年幼時就生活在英國,接受最頂尖的教育,在精神與物質上要比裴清富足得多,根本再無需任何贅飾,如果他真的那樣在乎家業,就不會到這麽晚才進入公司。

與其說是裴明疏想繼承友成,不如說是裴竟友需要裴明疏來繼承友成。

這一點,莫尹在家裏旁觀裴明疏辦公時就看得很清楚。

至于裴清這個局中人,可能反而就不是那麽清晰了。

不過即使裴清知道裴明疏不在乎友成也不想跟他争,那也只會更加刺激到裴清的自尊心。

裴竟友寧願讓并不怎麽在乎友成的裴明疏來掌管友成,都不願意給裴清哪怕一點點機會。

試想,一件自己怎麽争取都得不到的東西在別人的眼中卻是可有可無,那将會是何等的刺心?

莫尹沒有向裴清點破。

這種事讓裴清自己發現,豈不更妙?

一個慣常都清高自傲的人,一旦那層清高被打碎,即便是被動的,人也會變得和從前不一樣,因為他會發覺原來以前的自己根本就錯得離譜,他所維持的清高體面從來一文不值。

莫尹嘴角勾着若有似無的笑容,手裏捧着本書,餘光留意着正在窗前打電話的裴清。

對莫尹,裴清全然信任,他雖然沒有對莫尹說什麽,但做事也從來不會避着莫尹。

雖然兩人距離隔得很遠,莫尹也聽不清裴清在跟電話裏的人說些什麽,不過他心裏卻是十分明了。

畢竟這可是他一手撰寫的劇本。

醞釀了那麽久,終于等到了合适的時機,其中的每一個細節都在他心裏纖毫畢現,每一步可能發生的情形都已在他腦海中演練過千百遍。

電話挂斷,裴清仍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兀自凝望着窗外。

已經是冬天了,花匠們又在忙忙碌碌地用新鮮美麗的花朵去替代承受不住嚴寒逐漸凋零的品類。

這世界,竟連植物都要“物競天擇、弱肉強食”。

裴清垂下眼,神情中有幾分冰冷的蕭瑟。

“裴清。”

溫柔的呼喚令裴清回過了神,他看向莫尹,莫尹的眼神很關切,又有些怯怯的,“你怎麽了?”

幾乎是瞬間,裴清就将剛才心裏餘下的些許軟弱給扼死了,他沒有軟弱的資格,還有人在依靠着他。

“沒什麽。”

裴清過去,撫摸莫尹的臉,看了眼莫尹手裏的書,轉移話題道:“你快要考試了吧,準備好了嗎?”

“還可以。”

裴清手落下去握住莫尹的手,“那就好。”

莫尹反握住他的手,有些擔憂道:“裴清,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裴清沒有作答,低頭親了下莫尹的手。

“沒事。”

*

合作案推了兩個月,裴清卻是突然向裴竟友提交申請,要把合作案的大權移交給裴明疏。

裴竟友沒同意,還有點生氣,“你以為這是小孩子過家家?”

裴清漠然道:“這不是正好合你的心意嗎?”

裴竟友遲了兩秒,再想反駁時,他看到裴清臉上滑過了一絲冷笑。

裴清的脾氣雖然不算好,但也只是較為冷淡而已,至少對裴竟友也維持了表面的尊重,這樣公然類似挑釁的反應,讓裴竟友氣得當場捂住了胸口。

對裴清,裴竟友一直深覺虧欠,自從把裴清接回家後,他就加倍補償,比起遠在英國的裴明疏,他和裴清相處的時間反而要多得多,可是父子兩個關系卻總是不夠親近,裴竟友知道他也怪不得裴清,都是他自己造的孽。

“明疏年紀長你幾歲,在國外經歷也比你豐富,我讓他幫你,都是為了你好。”裴竟友強壓火氣,耐心解釋。

“所以不如幹脆交給他,不是更好嗎?”裴清保持着冷淡的臉色,“我會配合他,跟着他學習,”他看向裴竟友,眼神清明,“你生什麽氣?”

裴竟友啞口無言。

他看着裴清,仿佛有些認不出來自己的小兒子了。

“你……不是在賭氣?”

“我是小孩子嗎?”裴清用裴竟友的話反問道。

裴竟友怔了好一會兒,發覺裴清好像的确是認真的,他一時不知道是喜是憂,表情變幻良久後,道:“阿清,你成熟了。”

裴清心中不住冷笑。

原來在裴竟友的眼裏,他只有放棄去争取他不該有的東西,這才是所謂的成熟。

他雖然選擇了某個人遞上來的橄榄枝,卻是一直都在心裏默默地給機會。

給誰機會呢?是給裴竟友,還是給他自己?

裴清也說不清楚。

只是裴竟友的反應顯然是已經浪費了一次機會。

果然,他根本從來就不在被選擇的行列中。

裴清心中越是憤怒,表面就越是平靜,裴竟友和他交談了一會兒,确定裴清是真心想讓裴明疏來主導後,打了個電話叫裴明疏上來。

裴明疏進來時神色淡淡,聽裴竟友轉達了裴清的意思後,視線立即射向了對面的裴清。

裴清臉色同樣也是冷冷淡淡,看上去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裴竟友恍惚間感覺到兄弟兩個其實是有那麽幾分相像的。

“不大好吧,”不出裴竟友所料,裴明疏也出言拒絕了,“臨陣換帥,不合适。”

裴竟友微笑道:“沒關系,公司內部的事,你們兄弟倆都是一樣的。”

聽口氣,裴竟友是很滿意裴清心甘情願主動讓權的。

裴明疏面上八風不動,既沒有意外,也沒有喜色,他沉吟片刻,想自己最近思緒都被捆在私事上不得解脫,于是也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裴竟友這時才真的高興了。

因為這樣便極其合襯他一開始的心意,自然是皆大歡喜,又說了些鼓勵的話後,就讓兄弟兩人一起出去了。

出了辦公室後,裴明疏和裴清互相一眼不看,肩膀對着肩膀,走廊內安靜極了。

裴明疏先道:“其實我不需要你這樣做。”

裴清道:“我怎麽做,也不需要你來教我。”

裴明疏笑了笑。

“那麽又為什麽要用我的方案呢?”

裴清瞬間握緊了拳頭,視線冷厲地看了過去。

裴明疏斜睨了裴清一眼,面色淡淡,他不是那種沒有風度的人,也想好了不同裴清計較合作案的事情,然而他畢竟是人,不是神,也做不到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緒。

“以後有什麽想要的,你可以直說,我不會和你争搶。”

裴清慢慢松了拳頭,也笑了笑。

“我想要你離莫尹遠一點。”

他說完,轉身即走,不去看裴明疏的反應,一直到電梯下到停車場,他才爆發般的一拳砸到了牆壁。

拳頭瞬間冒出了血點子,呼吸粗重難言,肉體上的疼痛轉移了精神上的被羞辱感,裴清睜着眼睛,看着深色的牆壁,雙眼直勾勾地出神。

如果說先前他還存有那麽一絲猶豫,現在,終于一點也沒有了。

忍讓,在某種程度上根本就是“軟弱”的代名詞。

就是因為他從不反擊,所以他們才對他如此不屑一顧。

他們以為他一無所有,才會那樣看輕他。

等到他們被他奪去一切的時候,是不是也能維持現在這樣的高姿态呢?

在車上,莫尹發現了裴清手上的傷口,他拉住他的手,滿眼心疼,“怎麽受傷了?”

“沒什麽,不小心碰了一下。”

裴清說得越是輕描淡寫,莫尹就越是能察覺到他壓抑下的情緒。

莫尹在心裏忍笑,他低頭親了下裴清的傷口,擡眼,眼中不加掩飾的關心,“要小心。”

裴清感覺或許莫尹隐隐約約是知道他在做什麽的,但是他依舊選擇站在他這一邊。

在哪個瞬間,莫尹選擇了他呢?

裴清不知道。

但是至少,還有一個人,完全站在他這一邊。

裴清低頭親了下莫尹握住他的手。

四目相對,情不自禁地又接了吻。

莫尹雙臂纏繞着他,那種全身倚靠在他身上的信任感通過動作傳遞過來,裴清抱住他的腰,兩人在車內相依相偎,狹小的空間裏充滿了彼此的氣息,親密又安全。

*

合作案原本就有裴明疏的諸多手筆,他來接手恰似物歸原主,不過就是團隊裏的人過分擁擠冗餘,不僅有他的、裴清的、還有合達的人,三方人物互有扯皮是常事。

兩個公司的合作案執行起來原本就和航行大船一般,速度不是最重要的,穩定才是第一位,幸好裴明疏是掌控大局的好手,合作案有條不紊地向前推進。

工作的繁忙擠壓了他私人的情緒,裴明疏原本就很習慣于克制自己,但他想要麻痹自我時,幾乎可以做到什麽都不去想。

只是夜深人靜回到裴宅,看到那花園背面窗簾緊閉的落地窗時,裴明疏依舊會在原地停駐良久。

也許是莫尹有意躲避,兩人見面的機會少得可憐。

即使是用餐時間,莫尹也會找各種各樣的借口不出現,有的時候是說吃過了,有的時候是累了,還有的時候是不舒服。

傭人說莫尹不舒服不想吃飯時,裴明疏問:“他哪裏不舒服?叫醫生了嗎?”

傭人神情尴尬,支支吾吾,裴明疏這才意識到這只是莫尹不想跟他見面的一個借口。

他原本不是那麽遲鈍的人,卻問出了那樣傻的問題,以致于傭人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對莫尹到底是什麽感覺?

是占有欲,是失去感,還是追求刺激的禁忌沖動?

裴明疏自我分析,越分析,越覺得自己欲望滿身,亦是俗人。

只能加倍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

裴明疏處理公事時,一貫高效冷靜,不摻雜任何私人的情感,這樣用工作去消磨情緒的做法其實很不理性,只是他此時也無可奈何,只能先分清輕重緩急,把自己的心情先強行按下去。

裴清倒是慢慢幾乎退出了合作案,成了個鑲邊人物。

公開競案的洩露之謎幾乎成了一樁懸案,事情已重回正軌,裴明疏也不想再去追究,追究下去也不會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散會吧。”

裴明疏擰了鋼筆起身,兩面人群一齊起身,裴清在末尾也跟着起身,他目光沉靜地沖着裴明疏的方向看了一眼,內心竟然出奇的平靜。

人群中忽然有人“啊”了一聲。

裴明疏視線放過去,那人拿着手機,表情驚惶無比,幾乎是瞬間,每個人的手機都響起了提示或是震動。

包括裴明疏的。

裴明疏拿出震動的手機。

毫無預兆,突然發難。

《千瘡百孔,財務造假——友成物流涉嫌證券欺詐》。

七八條鏈接分屬不同的網站,卻是同一時間發布,這顯然是有備而來。

裴明疏瞳孔猛地一縮,立刻走出會議室,他身後顧問秘書随行,口袋裏手機突震,他拿起手機,接通後又傳來丁默海着急的聲音。

“大少,先生發病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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