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四個年輕人
四個年輕人
第二天的清晨，達西依然按平時的作息早起了，看來昨天晚睡對他沒什麽影響。
令他驚訝的是，跑步回來路過廚房的時候，發現安妮已經起身，正在指導女傭們準備早餐。
廚房的料理臺上擺放了新鮮的蔬果，青椒、茄子、胡蘿蔔、瓜葉菊等等，有些還帶了些朝露和泥土，應當是不久之前剛剛從莊園外的蔬果園裏摘回來的。
幾年前，羅辛斯莊園翻新設計的時候，除了裝飾園、水園和太陽園外，安妮還特意弄了個蔬果園。
達西想起來之前他還曾受托給安妮帶了一些種子，未曾留意，竟然已經收獲了新鮮可人的蔬果，令人看了就心情愉悅。
達西在門口站了一會，看女傭和少女忙忙碌碌地将蔬菜瓜果洗淨切好，有點裝進美麗的玻璃器皿中，有的則預備用作今日的食材。
逆着光，綁着長馬尾的少女終于發現了門口的人，開心地笑起來跟他招手打招呼，“早上好！表哥。”手上還沾着面粉，一揮之下白色粉末飛揚，急得少女手忙腳亂地拿布巾擦拭，哪知道布巾卻沾到手上的面粉，慌亂之中擦了一下又把面粉蹭到了鼻尖上。
【怎麽會有這麽笨的人？】達西扶額，笑笑上前，拿出了三角式整齊折疊起來的口袋巾，輕柔地幫安妮擦去了鼻尖上的面粉。
察覺到表哥的體貼靠近，安妮羞紅了臉，整個人仿佛都要飄起來了！
她根本感覺不到表哥在做什麽，或者在說什麽，只是覺得時間在這一刻忽然很長，又忽然很短。
感覺到什麽東西拂過鼻尖，她努力想要呼吸，但又好像因為太過激動而忘記了，生怕破壞了這一刻的時空。
終于，安妮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氣，動了動鼻尖，表哥的身上有雪松木和白檀的味道，應當是晨練後，帶着大樹和森林的芬芳。腦子裏忽然就跟随着這股香味，追尋地走進了森林，看到了地上可可愛愛的蘑菇，小松鼠們穿來穿去，抱着屬于自己的松子。安妮擡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沉穩、冷靜、神秘，他正含笑地看着自己。
“這麽笨，在劍橋沒有詹金森太太，怎麽照顧自己？嗯？”達西笑着搖了搖頭，感嘆少女實在是不會照顧自己。
安妮在內心澎拜慌亂的情況下，面上卻為自己的失态而露出抱歉神色，努力跟表哥表達了自己其實烹饪技術非常不錯。
引得達西先生有了逗弄成功的快樂，輕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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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之後，達西先生與威廉上校便去拜訪柯林斯牧師家。
安妮表示要留在家裏工作，不便陪同。
事實上，她也确實不想見到表哥與伊麗莎白小姐相談甚歡的情景，甚至一想到他們聚在一起聊文學、聊音樂，便有些生氣，不能控制自己。
然而，下午表哥回到羅辛斯莊園，卻并沒有見到思慕已久的女子之後的喜悅，反而有些惱怒，令安妮摸不着頭腦。
對此，費茨威廉表哥悄悄為安妮解惑了，“他的性格你還不知道嗎？喜歡為在意的人默默地用心安排一切，然後捧到人家面前去不經意地說得仿佛是一件舉手之勞而已。”安妮點點頭，是的，表哥在這點上的确有些大男子主義，但這并非源自表哥的不尊重，而是他實在是做好了方方面面的考量，并把一切心意體現在行動上，而非嘴上說說。
“然而貝內特小姐卻不是這樣想。”
費茨威廉表哥對此有些惋惜，“他表示願意為她的進修支付學費——羅丁女子私立學校。還會為她的姐妹們聘任家庭教師及資助全部費用，畢竟，她最小的妹妹才15歲。”
“那真是很不錯！”凱瑟琳夫人看到兩個年輕人坐在花園裏閑聊，便加入了進來。碰巧聽到了外甥為伊麗莎白小姐安排讀書的事。
教育達人凱瑟琳夫人對這類女子私立學校也是很了解的。“雖然不一定比得上延聘專門的家庭教師，但能去這樣的貴族女子私立學校進修和社交，對于她這樣出身的女孩子來說也是進入上流社會的一把鑰匙了。”
凱瑟琳夫人補充道，“況且羅丁也确實很不錯，之前郡裏的其中一位家庭教師——艾德溫娜小姐，便是去羅丁任教了呢！”
費茨威廉先生也點點頭，的确，羅丁女子私立學校的學生要求也是非常嚴格的，需要良好的家庭教育基礎和社會賢達或名流作為引薦人。達西先生可是給羅丁捐贈了一棟圖書館，又拜托了拉特蘭伯爵寫信推薦，才替貝內特小姐獲取了這個進修名額。
去讀書開闊眼界，接收正規教育，與更多傑出的人交往，這個機會對于鄉紳家的姑娘簡直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啊！雖然不能說一定就能适應私立學校的環境和教學方式，但有這樣難得的增長見聞的機會，不值得一試嗎？
“伊麗莎白小姐覺得達西只是為了讓她出醜……”
說起來，費茨威廉表哥顯得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安妮表妹說道，“她認為安妮和喬治安娜都非常出色。而達西一定是非常欣賞去劍橋上學的表妹安妮，所以才為她安排了這樣的進修。但在她看來，這不過是為了取笑她家姐妹沒有家庭教師。”
伊麗莎白小姐的拒絕倒不使安妮驚訝。
安妮更加關注的是，這位貝內特小姐竟然對表哥人格品性的認知有如此大的偏差？就算達西先生不該擅作主張為她安排進修機會，但也确實是出于一番好意，無論是希望二人未來有機會共結連理，或是希望貝內特小姐有其他好姻緣而不忍明珠蒙塵。這些都可能是表哥的動機，卻唯獨不可能是出于惡意地取笑她。
不得不說，安妮對于這位小姐真是有點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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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傍晚就是凱瑟琳夫人特意舉辦的盛大歡迎宴，整個肯特郡中社交年齡的男女幾乎都來了。
安妮是有點社交恐懼的。這麽多人的宴會，作為莊園的主人之一，凱瑟琳夫人嚴令禁止她中途離開。要知道，她的女兒可是還得為夏季倫敦的社交季準備啊！安妮只是覺得壓力更大了。
令她驚訝的是，貝內特小姐似乎真的與表哥産生了分歧，他們僅僅交談了幾分鐘便不歡而散。
費茨威廉表哥則負責了後續的陪伴女士們聊天這一重任。
安妮站在宴會廳旁邊的陽臺上，看到達西表哥站在花園一側，頻頻望向費茨威廉表哥與貝內特小姐以及其他幾位女士的談話。
費茨威廉先生的社交技能滿點，畢竟他是號稱畢生志向是找個富婆嫁出去的，所以非常會讨女士們歡心。
作為貴族的小兒子，從小家教良好見識廣博，他跟女士們聊了他的從軍經歷，從西伯利亞的白雪森林，到阿爾卑斯的綠野仙蹤，旅行，打獵，文學，音樂，似乎什麽事從他嘴裏說出來都變得非常有趣。
安妮站在陽臺上，聽着費茨威廉表哥那邊的熱鬧場景，也注視着達西表哥一個人似乎郁郁不樂地喝酒。
很多時候，他都側着頭，似乎專心地在聽那邊的談話，特別是伊麗莎白小姐活潑的聲音傳來，不斷地吸引着他的注意力。而更多的時候，當那邊的伊麗莎白小姐安靜的時候，他都會默默地望着她。盡管在他的眼裏找不到愛戀的熱情，但安妮就是感覺得到，表哥應該是真的很喜愛她。
過了一會，費茨威廉先生引領伊麗莎白小姐到大廳裏坐下來，達西先生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來。
說好了是為教導安妮表妹的社交技巧，費茨威廉表哥便毫不客氣地把安妮拉着，四人坐在一起閑聊。
“你是特意過來聽我不得體的言論嗎？那可要令你失望了。”伊麗莎白見到達西先生過來，毫不客氣地說。
達西先生皺了皺眉頭，有些無奈地“随你怎麽說，我不介意。”然後他又補充道，“你總愛在誤會和偏見中獲得樂趣。”
安妮覺得達西表哥似乎剛剛一個人喝悶酒有些多，便悄悄招呼侍應取一些醒酒茶過來。恰好錯過了伊麗莎白小姐跟費茨威廉表哥講述她與達西先生認識的一段，回過頭來，只聽到她說，“當時他還跟他的朋友說，并不想與我跳舞呢！因為他可不想同情舞會裏受人冷落的小姐。”
“那只是個借口。”達西表哥急急解釋道，“當晚的舞會大部分人我都不認識，而我在陌生人面前從來不善言談，所以便歇了邀請陌生女士跳舞的心思。我為我曾經的出言不遜向你再次道歉！”達西表哥鄭重地說。而事實上，他在第二次見伊麗莎白小姐的時候，便已經因此而正式道歉了，顯然還是無法取得這位小姐的原諒。
伊麗莎白的确不買賬，轉向費茨威廉先生，“上校，你聽聽。這是一位上過大學受過良好教育的貴族青年的禮儀嗎？”
安妮才意識到，她還在為昨日女校和家庭教師的事遷怒表哥。看着想要開口辯解卻一時說不出話的表哥，安妮有些心疼，于是忍不住開口維護起來，“達西表哥只是有些沉默寡言，這與他大多數時候都是默默做事而很少誇口一樣。表哥并不沒有針對你的家人或鄰居的意思。請你相信他的品行。”
聞言，達西喃喃地喚了一聲，“安妮……”
但很顯然兩位女士并沒聽到，只聽安妮繼續說道，“要知道，并非所有人都如貝內特小姐你一樣，有如此敏捷的才思和犀利的口才。”
伊麗莎白一愣，大約是沒想到安妮如此溫吞的人，還能說出這般不知是恭維還是諷刺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