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誰的傲慢與誰的偏見
誰的傲慢與誰的偏見
伊麗莎白冷笑着看着安妮，“如果不是瞧不起我的家人和鄰居，那為什麽我的姐姐已經在倫敦住了三個月，達西先生和他的朋友賓利先生連一次問候或拜訪也沒有？”
這下輪到安妮驚訝了。以達西表哥的禮儀，就算是普通朋友來到倫敦也會抽時間通過書信問候，更不要說他心儀女士的家人？
另一邊，費茨威廉知道表弟做事素來不愛解釋。
他也只是聽聞前些日子表弟阻止了一位新朋友草率決定的婚事，目測這位不但是表弟的暗戀對象，還是那樁草率婚事女主角的妹妹？！
內心吃瓜，他努力表面鎮定地打圓場，“伊麗莎白小姐，達西做事一向理智謹慎，請相信他對于你和你家人的善意，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達西先生看上去有些狼狽，又顯得有些焦躁。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覺得自己可能有些失控了。他抑制不住地望向伊麗莎白，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活潑聰明的女人，眼中的柔情灑滿冰霜般的臉龐，并未融化，反而因為克制而更顯疏離，神聖。
安妮第一次在表哥眼中看到這樣克制不住的澎湃情緒，仿佛曾經的冷靜理智都因為長久的壓抑宣洩出來。
她忽然想起，曾經的冬夜，倫敦的梅菲爾莊園裏，表哥曾經鄭重答應她，就算是因為愛情而選擇的婚姻，他也一定會為家族考慮。所以，達西表哥會提出讓伊麗莎白去進修以及為本內特家聘請家庭教師，這不但是表哥為心愛女人所鋪好的路，也是他希望能給雙方的家族帶來利益——然而，對方拒絕了。
看着表哥的目光灼灼地定在那個女人的方向，感受到他的痛苦，他的無奈，他的情深，他的壓抑無助，安妮不知所措地感覺到心尖尖微微有些酸，又有些痛。愛就是這樣，一但愛了，就沒有了理智，失去了從容，強大如表哥也無法反抗，只能自欺欺人地逃避開這段他久違了的——愛情。
伊麗莎白也愣住了，她被達西先生的目光所攝住，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她感受到自己的臉龐正一寸接着一寸地燒起來，急切地，炙熱的，随着她的心跳撲通撲通。
回過神來，她覺得簡直瘋了。這三個月來，她每每收到簡從倫敦寄來的信，一次次的失望，她都感同身受。她不能接受這個破壞她姐姐婚姻的男人。
伊麗莎白有不知道如何回應這一切，“失陪！”便起身逃了出去。
望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達西表哥幾乎痛苦得喘不過氣來，他知道，從此之後他們或許連朋友也不能繼續往來。
達西表哥如此狼狽地坐着，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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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卻望着他，近乎虔誠。
表哥這樣的人，如此嚴厲的，堅貞的，純粹的。如果是他的決定，定必會盡最大能力去滋養、包容、和守護他愛的人。
那自己又為什麽會懼怕那個未必能成為現實的夢？如果這就是表哥的心之所向，那自己又為什麽選擇袖手旁觀？
“表哥。你的愛戀，考量和計較，并沒有傳遞給伊麗莎白小姐。”安妮把小手放在達西先生寬大的手背上，捏了捏，說，“她未必能懂得你的用心。”
達西以為，會像過去的數十個深夜，他獨自挨過思念，也就什麽事也沒有了。驟然聽到安妮的話，溫柔的，理解的，告訴他可以去追求，他的雙手和身體都微微地顫動起來……
安妮拿起了桌上的酒瓶，倒了兩杯紅酒，一杯塞到表哥的手中，另一杯拿在手上。
“去告訴她！”說着，碰了碰達西表哥的杯子，安妮仰頭将手裏的紅酒一飲而盡。
達西望着安妮仰頭飲酒，紅唇紅酒，修長的脖子上流淌了一涓紅酒漬。
他覺得不可思議，曾經的小女孩，在這一刻，在他眼裏，真的長大了。
她能理解他，她會寬慰他，她還用行動告訴他，她會支持他的決定。
達西振作起來，“安妮！下次可不能喝酒！”說着把手裏的紅酒全倒進嘴裏。
“照顧一下安妮！”達西跟上校說着，得到了保證。
他向伊麗莎白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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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從羅辛斯回到牧師宅的路上，達西終于追上了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小姐。”達西先生走到伊麗莎白面前，帶了些難以自恃的激動。
“其實我在這段感情裏一直非常掙紮，我一直說服自己，不要愛上一個門第相差懸殊的女人，但現在不得不承認，我失敗了。”達西先生的語氣顯得越來越歡快，仿佛是終于即将放飛內心的情愛，因為在他看來，伊麗莎白小姐對他的在意以及調笑，一定也是對他有所好感的。
面前的伊麗莎白，注視着他，半是含羞，半是惱怒。
“我愛慕你！愛你明亮的眸光，愛你聰慧的頭腦，愛你活潑的體态，我……”稍微冷靜了一些，達西先生決定還是需要坦誠想告，“當安妮跟我說，把我的心告訴你的時候，我得到了第一個家人的支持！”
伊麗莎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嫁給我吧！”達西鄭重地說道，“哪怕與你的聯姻，令我的家人蒙羞，令他們收到閑言碎語的傷害，但他們依然會堅定地與我站在一起，支持我們。”
“我也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守護你們！愛你們！”
他克制卻也張揚地說道，“我自信，我的愛，這世間少有人能比得上！”
伊麗莎白卻瞬間變了臉色，“那可真是辛苦你們了呢！尊貴的達西先生和安妮小姐！”她想起現在還是承受着失戀痛苦的簡，想着自己的家庭在他們眼中是如此不堪。
他們這樣的人，口中說着享受新世紀的平等、自由和愛情，卻仍舍不掉過去的那些虛假僞善的門第教養之念——浮華！膚淺！
“像您們這樣尊貴的人上人，竟然願意與我這樣卑微低賤的女子成為一家人，真是無上恩寵呢！”伊麗莎白幾乎失去理智地尖酸刻薄起來，“我該為我的家人對您表示感激嗎？感激您的不計前嫌？甚至感激您試圖幹涉我們所有人今後的生活？！”
“那您可就不必費心了！”冷笑着，伊麗莎白拒絕到，“收回您那可笑的所謂愛情和高高在上的求婚吧！這樣您和您的家人都可以保持清譽了！”
達西先生瞬間蒼白了臉，今晚的大起大落，他感覺得到，自己有些失控。
開合了兩下垂在褲邊的左手手掌，他強自鎮定道，“你，當然有拒絕我的愛情的權利……”
伊麗莎白聽着達西先生還在強調所謂“愛情”，歇斯底裏道，“愛我？你有什麽資格說愛我？你的愛就是破壞我姐姐和賓利先生的婚姻！你的愛就是不停地侮辱我和我的家人？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堅定的無畏的愛，我覺得您是在羞辱愛這個詞！”
達西聽了正想要辯解，“你姐姐的姻緣……”然而伊麗莎白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您與莊園裏的凱瑟琳夫人一樣，喜歡通過貶低別人來獲取樂趣！”
反正已經說開了，伊麗莎白并不介意把這段關系毀得更徹底一些，她說出了許久以來的另一樁憤怒，“您還傷害了維克姆先生，吞沒了你父親留給他的遺産，又阻止他去進修徹底毀了他的前程！”
“你很關心維克姆先生？！”想到那位金色長發的迷人中尉到處蠱惑別人的樣子，達西的怒火更甚，“伊麗莎白小姐，沒有人告訴你不能聽信一面之詞嗎？”
伊麗莎白也不甘示弱地說道，“拜您高貴的言行所賜，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的不幸！并且同情他的遭遇！如果他有錢請律師，他一定能拿回他應有的那份繼承權益！”
兩人再次不歡而散，似乎近期見面每次都是這種結局。
達西無意于一晚上就将所有的誤會都解釋清楚，只好帶着滿身疲憊，走回羅辛斯。
差不多走到了，他看到莊園門前有一團小小的白色蜷縮着，費茨威廉就在旁邊。
“終于回來了！”費茨威廉陪了一整晚喝醉了的安妮，精疲力竭。“她說要等你回來。”
他今晚也看到了安妮的鼓勵，本以為她已經徹底放下了對達西的情感，畢竟娃娃親可能誰也沒當真。
當賓客們都離開之後，安妮醉得蜷在莊園門口，一定要等達西表哥回來。
“你自己送她上去啊！”費茨威廉暗戳戳地給表妹助攻一發，迅速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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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安妮醉了之後整個人軟綿綿地，賴在山莊門口不肯走，達西只好把她抱了起來。
嗅到了表哥的味道，安妮便安心了，順勢将手搭在表哥的雙肩上，頭也耍賴地靠了上去。
“我會一直站在你這邊的……”無意識的低低絮語，撒在達西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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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安妮回劍橋之前，她特意抽空拜訪了哈特福郡，還邀請了倫敦的證券經紀人唐恩先生和幫忙做紡織廠經營管理的加德納先生——據說那位先生有一門姻親也在郡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