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經理人先生
經理人先生
回到久違的哈特福郡，這次是受雇主德布爾小姐的邀請，加德納先生乘了馬車，還給可愛的外甥女們帶了些倫敦最近時興款式的裙子和發飾。
跟他一起的是最近倫敦證券交易所風頭正盛的王牌經紀人唐恩先生，不但因為他看中并經手的股票和債券都是優質投資産品，也因為他是拉特蘭伯爵家的禦用經紀人，要知道現在全倫敦的商人們和工廠主們，打破了頭都想知道，蒸汽機的第一臺訂單到底花落誰家。
加德納先生在倫敦經營一家小型的紡織品貿易行，但因為替了一個朋友擔保了一大筆債務，結果那個朋友破産逃跑了。他一向看中信譽，大部分流動資金都用來替朋友還債，貿易行差點也要清盤倒閉。
聖誕期間，他甚至想到不得不将貿易行賣出，才能還清債務，保障妻子維持日常的生活開銷。
恰好那個時候，唐恩先生找到了他，表示願意出錢購買貿易行一半的所有權，并且保證不幹涉經營決策；同時要他幫忙經理一家運用了新式蒸汽機的紡織工廠，給了他一個百分點的股份作為報酬。
起初，他不以為意，以為這就是倫敦的哪位富家千金閑來經營一下自己的嫁妝；老實說，他不喜歡那些紡織工廠，他見過太多，因為家庭不幸而被迫進入工廠的女性，日繼夜地做工，形容憔悴。
作為一個傳統的十八世紀末紳士，他認為女性最好的歸宿必然是有一段好的姻緣，而男性自然天生就有義務讓自己的家人得到穩定的生活。
然而當他真正通過頻繁書信往來認識了安妮德布爾小姐的時候，他忽然發覺他接手的這家紡織廠其實很不得了。
不僅僅是因為有了新式的瓦特蒸汽機作為生産動力，也是因為安妮小姐不斷地關注着整個工廠的女工們的生活。在合理的範圍內，她用自己的努力，給那些家庭婚姻生活不幸的女性另一種生活方式——從經濟獨立開始，為工廠裏的婦女們每周提供教育和醫療，甚至還後續計劃提供一些照顧幼兒的服務。
盡管安妮小姐開設在倫敦的這家紡織工廠并不是工資很高的，但聲譽卻是極好的。現在，甚至有些良家的女性都希望可以進入這家紡織工廠，不但可以做工補貼家用，也可以向安妮小姐安排的教師學習一些設計和縫紉技能，做出來的衣服都參考了倫敦當下的貴族社交圈流行款式，每年可以節省大筆家庭的置裝開銷。
聽說還有一些教導識字和簡單文書整理的教師，以後可以去安妮小姐的印刷廠幫忙做校對和行政之類的工作，工資是現在紡織廠裏的數倍呢!
想到這些，加德納先生有些蠢蠢欲動，最近因為紡織工廠的效益，他的貿易行和股份分紅收益都頗為豐厚，能夠負擔起家人的更多開銷。
他想着，這次要不要把剩下的幾個外甥女們也帶去倫敦，讓他們可以有上學的機會。
“唐恩先生，本地最大的莊園內瑟菲爾德的上一位長租客，恰好暫住在倫敦，我已經向他提前租下了莊園三個月。”加德納先生介紹到。“說起來，那位先生應當認識德布爾小姐，當他知道是小姐希望租住的時候，二話不說便同意了。”
“他還主動寫信讓莊園裏有仆人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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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恩先生點點頭，“安妮小姐過幾日便會到達。”
當晚，唐恩先生主動提起加德納先生在本地的親戚，并表示願意第二日去拜訪他們。
加德納先生是很開心的，畢竟唐恩先生與安妮小姐家交好，這對他外甥女們日後的社交也有莫大的好處，只是有些擔心，自己的姐姐有時候某些舉止可能會吓到唐恩先生。
“天啊!愛德華!”果然，第二日，貝內特夫人見到了弟弟和客人來訪，并知道他們租下了豪華的內瑟菲爾德莊園，激動得快要暈過去了，”你如今真是發達了!”
她趕忙招呼兩位客人在客廳裏坐下，打聽起內瑟菲爾德莊園新一任主人。
這時候，幾個姑娘們剛從馬利頓回來，還未見到人已經聽到了莉迪亞的抱怨，“天啊!中尉他們可真有趣!我簡直無法想象他們軍隊離開了馬利頓之後，日子将會變得多麽無聊!”
“莉迪亞!”加德納先生不想外甥女給唐恩先生的初印象過于失禮，出聲喝止。
貝內特夫人不以為意，笑嘻嘻地拉着心愛的女兒進屋，讓他們見見倫敦來的表舅和尊貴客人。
莉迪亞一擡頭，看到英俊的先生，大約三十歲出頭的樣子。他身着一身藍色的西裝，鼻梁很高，嘴唇很薄，嘴角還帶着疏離的微笑，非常的與衆不同。
“您好，先生!”莉迪亞害羞地向唐恩先生行了屈膝禮，身後的凱蒂和瑪麗也跟了上來。
“午安，女士們。”唐恩先生也禮貌回應着，不着痕跡地打量起了幾位年輕的小姐。
盡管安妮小姐交代他，幫忙觀察一下哈特福郡貝內特家的幾位小姐。
說實話，他大概看不出來，這幾位小姐有何特殊之處，值得安妮小姐在複活節之後還特意來陌生的鄉下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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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安妮小姐如約來到了內瑟菲爾德莊園。
柯林斯牧師早早便通知了岳父盧卡斯爵士一家人。
于是，當晚盧卡斯爵士家的晚餐就邀請了安妮小姐，同行的還有唐恩先生和加德納先生，以及貝內特一家人。
對于安妮來說，表哥是自己崇敬和愛的人。
就算今後自己另有姻緣，表哥也一定會是自己非常重要的家人，朋友，無可比拟。
所以，本內特家族的事，維克姆的事，都不能放着不管，到時候受到傷害的，不僅僅是作為姻親的本內特家族的聲譽，也是表哥和喬治安娜。
餐桌上，盡管安妮是這次晚餐最重要的客人，但由于性格內向，大多數時候由唐恩先生負責代為社交和回答。
盧卡斯爵士誇贊安妮小姐上次在羅新斯莊園彈的鋼琴曲，安妮謙虛地笑了笑，倒是注意到，貝內特家的三小姐瑪麗，聽聞之後眼光亮了亮，随即又憋了癟嘴，沉默了下去。
飯後，當爵士邀請唐恩先生和安妮小姐一起玩牌，安妮數學一向差，表示在旁邊看着他們玩就好。
貝內特太太與莉迪亞、凱蒂和盧卡斯爵士家的瑪莉亞，晚餐一結束就悄悄離開了，據說是馬利頓的朋友們也在附近做客。
忽然，盧卡斯爵士家的大廳裏，傳來一陣的歌聲，聽得讓人直皺眉。鋼琴的和弦亂七八糟，稱得整首歌也是曲不成曲，調不似調。原來是貝內特家的“書呆子”——三小姐瑪麗。
盧卡斯爵士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貝內特先生，顯然生氣了，他覺得這不分場合的失禮行為，簡直是在讓他們在尊貴的客人面前丢臉。貝內特先生無奈地嘆氣，缺乏教養的女兒簡直是丢人現眼。
他走過去，将瑪麗的鋼琴蓋合上，告訴她，“好了，瑪麗小姐，客人們已經被你驚人的歌聲所折服。現在，離開這裏，去找你的母親和姐妹們吧!”
安妮聽着這位父親諷刺挖苦的話語，不贊同地皺起了眉頭。
而鋼琴前的瑪麗小姐，反而一本正經地告訴父親，她對玩樂并不感興趣，她還想繼續為大家演唱，或者為大家閱讀也是可以的。
貝內特先生對這樣聽不懂內涵諷刺的蠢女兒實在沒有耐性，他擡手指了指門，對瑪麗說，"我們除了忍受你殺豬般的歌喉，還得忍受你神神叨叨地掉書袋？饒了我們的耳朵吧親愛的！"說着，便拉起瑪麗離開鋼琴凳，推她走到門口。
“父親，求您了!”瑪麗終于知道了父親并不是在贊美，但她依然想留下來。
然而貝內特先生卻并不想繼續失禮下去，強硬地讓瑪麗離開盧卡斯宅。
于是，當安妮一個人出來散步時，便見到了蹲在路邊蘆葦叢裏埋頭哭泣的瑪麗。蘆葦叢有些高，險些将這位小姑娘湮沒。
“瑪麗小姐。”安妮提了提裙子，走過去，俯下身将自己的手絹遞過去。
眼前的小姑娘跟喬治安娜差不多的歲數，深棕色頭發，發尾略略卷起來，即使在哭泣，整個人看上去也并不生動，反而顯得有些刻板而木讷。
“我唱得真的有那麽差嗎”瑪麗小姐握着安妮遞過來的手絹，抽抽泣泣地問。
見狀，安妮也屈膝蹲了下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是的，并不好。”安妮中肯地回答到。
瑪麗更加委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但并不表示，以後不會變得很好。”
瑪麗愣愣地望着安妮。
安妮見瑪麗情緒終于平靜了下來，嘗試着開口，“如果你願意，這周都可以來內瑟菲爾德莊園小住，我可以給予一些幫助。”
“真的嗎？”瑪麗覺得這簡直是驚喜。
她望着安妮，貴族有錢人家的小姐，連盧卡斯爵士都要奉承恭維的人。目前，她正與自己肩并肩蹲在蘆葦叢裏。鄉間的蘆葦草可是那麽的不講理地蹭到她身上，她也不會因為昂貴的裙子被弄髒了而心疼地皺起眉頭，也不會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什麽低等動物。
“安妮小姐，您真是，太好了！”她激動得不能自已。
說着便顧不得禮儀，想抱一下這麽好的安妮小姐。
結果一下子用力過猛，安妮蹲了那麽久腳也麻了，結果被瑪麗撲上來兩個人一起倒在了蘆葦叢裏——爬起身的時候，“啊！”安妮發現，腳給歪了。
“對不起。”最後只能由瑪麗攙扶着安妮，一瘸一拐地走回了盧卡斯爵士家裏。
“天吶!安妮!你是要吓死我嗎？”唐恩先生嚴厲地教訓了安妮，畢竟他被拉特蘭伯爵和凱瑟琳夫人千叮萬囑，在鄉間照顧好安妮小姐的安全。哪裏知道第一天剛到哈特福郡，安妮就受傷了？！
安妮只說是自己不小心，默默地沖瑪麗眨了眨眼睛，示意這是兩個人之間的小秘密，讓瑪麗不必內疚自責。而且，安妮還說，因為自己腳踝受傷，希望本內特家的三小姐可以去內瑟菲爾德與自己作伴。
雖然盧卡斯爵士極力推薦自己的女兒瑪莉亞，比本內特家的"書呆子"三小姐可聰明伶俐多了，但安妮還是拒絕了，她說因為一路上瑪麗小姐已經獲得了她的友誼。
本內特先生驚訝之餘，自然也沒有什麽不同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