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午夜和晨昏
午夜和晨昏
遠處，大學裏五月舞會的煙花，層層疊疊在漆黑的夜空中綻放開來。
半是黑暗半是光明之中，達西低頭凝視着眼前的女孩，他情不自禁地撫摸着她的鬓發，她的眉眼，她的唇，他感受着女孩微微的顫抖，愉悅的，羞澀的，甜蜜的，悸動的，以及，難以自持的期待。
夜風微涼，達西表哥的輕柔的鼻息纏繞在安妮鼻尖，令她一動也不敢動，她維持着剛剛最後一支舞的姿勢，但雙臂又情難自禁地環上表哥的肩，享受着這個午夜中的悠長深吻。
仿佛此刻的歡愉是宿命的一般，在他的掌中，在他的唇下，在他的懷裏，她的心充溢着這世界上最甜蜜的蜜和最苦澀的愛，混合成了眼淚，無知無覺之間，從她的臉龐劃過，晶瑩地躍入草坪之中……
“砰——”最後一響煙花躍起，在天空中勾勒了巨大的流光。
煙花結束，一切歸于平靜。
安妮在表哥的懷中擡起頭，望向表哥湛藍的眼眸，她看到了迷亂和憐愛。不可避免地，她想起之前在羅辛斯莊園的夜色裏，那個被表哥戀慕着的伊麗莎白小姐，是否也曾與表哥翩翩起舞，是否也曾經這樣擁着眼前的男人，是否也曾享受着表哥更為專注的熱烈的擁吻……
一時之間，安妮心疼得全身都開始微微顫抖。她生怕這支午夜的舞這個冰涼的吻，只是她的臆想，只是小美人魚那泡沫的夢境，指尖一戳，就在朝陽之中幻化為影，消逝在這個世界上，唯留下這份苦澀又甜美的愛意，給她一個人獨自品嚼。
察覺到懷裏的身軀在微微顫抖，“安妮？”表哥低頭關切地問，“是夜風太涼了嗎？”他動了動雙臂，想把女孩更親密地包裹在自己的懷中。
然而，安妮，卻，推開了他。
退開了幾步，安妮低着頭，顫抖着，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淚流滿面。
她赤着腳，踩在草地上，希望夜草上冰冷的露珠幫自己冷靜一下。
此刻，她瘋狂地嫉妒着那個令表哥全心全意愛戀着的伊麗莎白小姐，她怕自己一開口便是傾瀉的質問和怒火，一開口便是歇斯底裏地去傷害一個家人。
“對不起！晚安……”匆忙地行了屈膝禮，安妮逃也似的跑上了樓。
而達西先生，則站在原地，望着安妮離去的背影，唇上的餘溫依然隐隐約約溫柔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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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剛剛那一刻，是懷抱着怎樣的心情，印刻下那個冰涼的吻。
安妮推開了他……安妮的眼淚，那麽難過，那麽無助，那麽無奈，令他也心疼地喘不過氣來。
達西看着眼前的人離去，久久地站在原地，未曾離開。
之後的幾日，達西先生發現安妮開始變得很忙碌。無論是複活節學期的試卷批注，還是康德教授的新著作校對，或者是瓦特先生那邊送來的新專利銷售文書合同，從早到晚，都把安妮的時間占據得滿滿的。
更何況，好幾次他想找安妮談談的時候，也發現安妮在有意識地避着他。有時候連着幾天晚餐都見不到人，更有時候直到夜已深了才乘馬車回來。
而，或許連他也不知道，他目前能不能回應安妮想要的情感。
幾日之後，便是牛津劍橋兩校聯合賽艇比賽了。
雖然各個大學都有自己的學院杯賽艇傳統比賽，但聯合比賽确實第一次，劍河的兩岸擠滿了特意趕來看是次賽艇比賽的劍橋鎮居民，牛津大學學生，甚至有一些民衆從附近的郡和城市趕來，一睹這一項兩所頂級大學聯合舉辦的盛大賽艇賽事。
安妮和瑪麗的位置，位于整個校園地勢比較高的王後學院一處狹窄河道的“木橋”附近。傳說這個木橋是由牛頓大師設計建造的，整個橋呈拱形，全部由木條構成的三角形搭建而成，穩固牢靠，據說是幾何學和建築學的完美結合，因而這座橋有個聞名歐洲的花名“數學橋”。
今天的比賽，由兩隊各派八名單槳選手和舵手參加，線路是由帕特尼逆流而上至到莫特湖，終點是王後學院的“木橋”。劍橋選手們身穿淺藍色的賽艇服，手持巨大的淺藍色船槳。而對面的牛津隊，則是以深藍色為隊服。
隊長達西先生站在隊伍最前面，根據今天的天氣和風向，他正在跟副隊長埃德蒙部署本次賽艇的策略和位置。畢竟，賽艇是一項非常考驗團隊凝聚力和協作能力的運動，全長六千多米的賽道，無時無刻不在挑戰着學子們全身的肌肉極限。
安妮拿了望遠鏡，遠遠地看着，其他隊員和埃德蒙都陸續上船，達西表哥仿佛往她的方向望了望，便轉身坐到了賽艇尾部，而舵手也上了船，面向達西隊長做好準備。
比賽同今日潮汐一同開始，在早晨9點左右，随着潋滟的波光拍向劍河河岸，賽艇比賽正式開始。随着達西一聲令下，舵手控制好方向，八位隊員迅速調動起全身的肌肉，俯仰之間推拉着巨大的船槳，在劍河的波光中競技拼搏。
山呼海嘯而來的助威聲，霎時彌漫了整個劍橋大學的校園。
安妮也神情緊張地注視着兩隊的船只，由遠及近，心裏面默默地為學校隊伍加油，也為達西表哥打氣。
這幾天，她想了很久，卻依然不得要領，那個冰涼的吻，仿佛激起她的愛戀和占有，讓她無望的愛慕中悄悄升騰起一絲微弱的希冀。但她明白，自己其實連詢問答案的勇氣都沒有。所以，這幾天，她用工作把自己的時間占滿，逃避似地拒絕與達西表哥的任何交流。
朝陽中，劍橋的賽艇正領先牛津隊一個身位,越來越近數學橋河段。
安妮站在岸邊，望着表哥的背影在朝陽之中逆光而來，他手裏掌着單人右槳，小腿有力後前蹬，軀幹後仰，拉槳按槳，一氣呵成。背闊肌一鼓一息地維持了最大地協調狀态。
同時，作為隊長，他也要時刻注意着這個隊伍的策略和平衡。埃德蒙坐在他身後，握着單人左槳也是奮力劃行，只有他才能跟得上達西隊長的速度和力度，兩人在過往的訓練中都配合十分默契。
眼看要到達終點，安妮緊張地将雙手合十希望劍橋贏得最終的勝利。
最終，劍橋以一個半身位的優勢，贏下了第一場聯合賽艇的冠軍。
校園裏爆發出海嘯雷鳴般的歡呼聲，而牛津隊也不甘示弱，立刻發起了明年同一時候的賽艇挑戰，誓要拿回比賽冠軍。
恐怕誰也沒想到，這個比賽會百年傳承着延續下去，成為兩校共同的歷史傳統和友誼見證。
盛大的賽艇比賽之後，複活節學期便正式結束了。
埃德蒙先生特意來跟安妮告別，他即将按照原定計劃，進入上議院開始從政生涯。他還悄悄地跟安妮說，關于她的法律哲學解析，他認為很棒，希望安妮有機會可以進行學術整理結集出版。
而瑪麗的交換期也結束了，她是安妮來劍橋之後的第一個朋友，也是第一個幫她補習到深夜的好學姐，還是知道她的愛戀和她的傷心的好閨蜜，安妮對她的離開十分依依不舍，跟瑪麗不斷地約定以後一定要來拜訪羅辛斯莊園，而她也決定明年就去巴黎大學探望好友。
梅裏莊園裏，達西表哥也幫忙收拾好各種行李，喬治安娜十六歲的生日就在六月，安妮準備跟達西表哥一起回彭博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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