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夏夜繁星
夏夜繁星
剛剛被維克姆一路拖過來又被綁了起來，安妮不停掙紮，現在有點全身脫力。
她虛弱地看着莉迪亞眼裏的精光，眼前的姑娘沒有了當時在哈特福德郡的整潔，除了一張小臉裏天生的美貌，似乎再也找不到當時的天真浪漫和神采奕奕。
安妮想了想，還是開了口，“你愛他嗎？”
聽到有人跟自己讨論心上人，莉迪亞天真地笑開了，“當然！喬治是那麽高大英俊又孔武有力，為人風趣還彬彬有禮！會有姑娘不喜歡他嗎？”
“這麽說來，的确很優秀呢！”安妮嘆了口氣，“可惜……”
“什麽？！”莉迪亞尚在熱戀中，容不得別人說半句心上人的不是！
“他這麽優秀，想必身邊也很多愛慕他的女人吧！”安妮猜測着莉迪亞的心思，“你是年輕漂亮的，但沒有財産沒有漂亮的衣服，你的美貌也會漸漸褪色，可留不住喬治·維克姆那樣的浪子！”
莉迪亞急了，她反駁道，“他說了，會讓我成為他的妻子，莊園的女主人！”
“當他毀了我的名譽後，我的母親和家人為了保護我，或許真的會向他妥協。”安妮笑了笑，“但，莉迪亞小姐，你明明有青春和美貌，卻把漂亮莊園漂亮衣服的決定權，交到男人手上，這并不明智，不是嗎？”
莉迪亞動搖了，她疑狐地看了看安妮，“你有辦法？”
安妮看上去非常虛弱，她回憶起曾經瑪麗說過的關于維克姆和金小姐的八卦，“自然是你自己擁有財産！維克姆為了一萬鎊遺産，肯娶金小姐。如果你的善良救了我，你将接受我的贈予，擁有了一萬鎊的財産。”安妮誘惑地說，“可以自己決定，買下漂亮莊園，漂亮衣服和英俊男仆，舉辦盛大的舞會。”
看着莉迪亞陷入沉思，她再接再厲，“你擁有的金錢和美貌，将幫助你俘獲你向往的男士，戰勝所有情敵！”
安妮描繪的未來，令莉迪亞無比憧憬和向往。而又帶了幾分渴望
她興致勃勃地走過去割斷了幫助安妮的繩子，“記得你的承諾！安妮小姐！”
揉了揉被磨得紅腫青紫的手腕，安妮扶着牆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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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環顧四周，獵人小屋四處透風，這裏地處德比郡鎮上偏僻的樹林裏，天色漸暗，附近也沒什麽人經過。
“等等！把你的裙子換給我！”莉迪亞以救命恩人的态度頤指氣使地說，她看着安妮美麗的襦裙，垂涎不已！
安妮正想着怎麽才能避開很快回來的維克姆，于是痛快地與莉迪亞互換了衣服。她穿着莉迪亞的棉裙，發型也亂亂的，整個人灰撲撲的，就像附近鄉野裏的普通姑娘。
走出獵人小屋，安妮并沒急着走。她觀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這裏樹林密布，夜晚可能會有野獸經過，并不适合一個人單獨行動。
生怕路上在遇到維克姆，她小心翼翼地向村莊走去，一路上已經想好了說辭。
最終，在伊麗莎白和簡兩位女士苦苦哀求之下，賓利動搖了，阻止了達西去請教區牧師和治安法官的舉動。
“随便你們！失陪！”達西先生之前派出去的仆人送回來消息，還沒找到安妮。倒是過去知會治安法官有關尋找貝內特小姐的時候，帶來了一條關于維克姆的消息，他居然偷偷回到了德比郡。達西讓仆人帶幾個人秘密地尋找維克姆，确認莉迪亞的安全之後把兩人都帶回來。
天色漸晚，無論是治安官那裏還是外出尋找的仆人那邊，還沒有安妮的消息，達西在書房裏焦急地走來走去，他有些後悔沒有提前跟安妮說清楚，他已經并不再愛伊麗莎白小姐了。
他沉默地從二樓書房望向窗外，遠處是德比郡邊緣的樹林，再外外走邊是東部荒原了。他在腦海裏想了所有安妮可能會去的地方，最後還是按耐不住擔憂的心情，拿了外套匆匆走了出去。
伊麗莎白和簡坐在房間裏，她們都從彼此的目光裏看到了害怕和對未來的擔憂。
看到簡默默地流淚，伊麗莎白喃喃地問自己，“莉迪亞真的一點都不考慮我們家庭的聲譽嗎？”想起上次達西先生的求婚，她忽然感到了滿心羞愧和委屈，“這次來到彭博利，好不容易才修複了和達西先生的朋友關系，沒想到竟然發生這種事。”
她甚至不自覺地開始自卑了，“他說得沒錯，與我的聯姻，會令他和他的家人蒙羞！而我剛剛卻埋怨他沒有在維克姆試圖引誘喬治安娜的時候，就把他的罪行公之于衆！我都幹了些什麽啊？”想到這裏，她眼淚止不住地流。
簡過來擁抱着她，兩姐妹相擁着哭泣，“如果賓利先生要就此退婚，我也沒有任何怨言。”她悲傷地看着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本來還試圖安慰姐姐，但一想到自己的名譽受損或許達西先生也會就此放棄，她就痛苦地不能自已，“我明明一早就提醒過父親和母親，可他們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現在出事了！全毀了！”
簡心煩意亂，她抓着伊麗莎白的手，滿懷期待地問，“如果他們兩結婚呢？”
是啊！如果他們倆結婚，就可以挽回貝內特家的聲譽！伊麗莎白想着剛剛在會客廳，達西對她的質問。可是，真的要把莉迪亞嫁給那樣的人渣嗎？而最令他們憂心的，還是，維克姆還未必願意娶莉迪亞！
伊麗莎白沒有向簡說出實情，她只是默默地想着，期盼着，舅父那邊能夠盡快找到他們，希望能有奇跡！
安妮小心翼翼地避開維克姆和叢林野獸，走了好久，才終于走回了德比郡的鎮上。
此時天色已晚，安妮身上穿着莉迪亞的棉裙，裙裾和鞋子上都是樹林裏的泥漿，看上去十分狼狽。
達西正挨家挨戶地敲門，詢問有沒有安妮的消息。
剛從一戶農戶家出來，達西忽然見到遠處樹林邊有個瘦小的身影是那麽的熟悉，遠遠見到安妮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着從樹林的泥濘中走出來，正在抖掉裙子上的泥。
安妮擡起頭來，便見到表哥，在黑暗裏昏暗的路燈下，向她走來。夜風很大，吹得風衣在他的身後獵獵作響。
“安妮！”達西表哥急急走近，一把抱住了她。
在熟悉的懷抱裏，安妮再也不想忍耐自己的害怕和無助，她緊緊地抱着達西表哥，一開始還只是咬緊牙關委屈地默默流淚。
“安妮！我在這裏！”達西心疼地擁着她，徐徐拍着她的後背，想給予她安全感，讓她放松一點，“表哥在這裏！”
哪知道，安妮聽着表哥低沉的聲音在耳邊輕聲哄她，想起下午的時候伊麗莎白和表哥相擁的那一幕，更加哭得不能自已；剛剛維克姆的威脅；甚至于她想起來那個夢境，想起來表哥最終會與別的女子擁有婚姻，她宣洩一般地哭得歇斯底裏，把她這一年以來所有的擔驚受怕，所有的愛而不得，所有的無可奈何，全部宣洩在了哭聲裏。
達西先生看着愈哭愈兇的安妮，聽着她委屈到極致而發洩似的哭聲，心疼得不得了。
他低頭，吻了吻安妮的額頭，再向下，吻了吻安妮的鼻子，直到安妮的唇。
“安妮！我的寶貝。”他輕輕地嘆了一句，柔柔地抹去女孩的眼淚。但似乎怎麽也擦不掉似的，在下一刻又洶湧迸發，沾濕了他的手掌，也沾濕了他的心。他親吻着安妮，小心翼翼地向她傳達着自己的疼愛和憐惜。
眼前的女孩，在他看到或者看不到的地方，獨自慢慢地掙紮着成長。就像一株含苞待放的初夏玫瑰花，在柔軟绮麗的外表之下，柔軟了外表那層薄薄的尖刺。又因着他的緣故，玫瑰花期期艾艾地向他綻放，展露了最美的花蕊和最初那一抹微光下的芳華，周圍氤氲的纏綿層層疊疊彌漫開來，不斷撞擊着他的心靈。
安妮不知所措地承受着這個吻，連哭泣都漸漸忘記了。當表哥輕輕撬開自己的唇齒，安妮仿佛覺得被自己強行鎖起來的心房，也被他輕輕叩開，她的心仿佛此刻被達西表哥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裏護在懷抱裏，仿佛這世間變成了只有他們兩人的歡愉。
他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夏夜，回到了劍橋的五月舞會，回到了梅裏莊園昏黃的玄關燈影，回到了那個煙火之中的吻。
直到冷風飄過，安妮瑟縮地顫抖了一下，達西仿佛才從這個美妙的夢境中驚醒一般。
他急急地把自己的風衣披在安妮身後，把她整個人包裹在自己的懷裏，這才輕撫着女孩的背，“安妮！我們回家，好嗎？”
趴在達西表哥寬大的背上，身上的風衣還帶着表哥的體溫和味道，是彭博利的莊園裏種植了大量的雪松木的味道，安妮疲憊地環着表哥的脖子。
“嗯嗯……嗯嗯嗯……”達西背着安妮往莊園走去，他哼了一段安妮小時候最愛的莫紮特的C大調作品第K.265/300E號作品，又稱《小星星變奏曲》。
德比郡的夏夜星空，繁星閃爍，像鑽石一樣閃閃發光地懸挂于漆黑的幕布上。他們偶爾停駐，擡起頭便見到天空中最明亮的三顆主星，熠熠發光。
達西擁着安妮，修長的手指指向了南部星空，比劃着跟安妮一一講述，“你看，這就是夏季大三角。”他跟安妮淺聲說着，來自北歐神話時代的浪漫故事，有關神祗的愛情，有關愛而不得，有關生死永隔。
看着安妮聽得入了迷而隐隐有要為神話故事感動得落淚時，達西連忙清了清嗓子，以學術的嚴肅口吻說，“學校的天文學，你還沒上過吧？”
安妮愣愣地看着他。
于是達西表哥開始講述了上個世紀的觀測家們，在沒有足夠的觀測設備和條件的支持下，依然能夠準确地勾勒出北半球中緯度的星空天頂，有什麽樣的大弧線軌跡，有什麽樣的初步光譜觀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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