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和歐陽睦分開沒多久也迎來了除夕,一如往常跟外公兩人的團圓飯。過完了年,歐陽睦幾乎天天打電話跟我唠叨她的日常,她的靠近好像讓我的日常充實了起來。

冬天草草了結,迎來的春日,挑了一束開得特別豔麗的白玫瑰去殡儀館看望母親。

“有人曾問我,長得像媽媽還是爸爸,我覺得應該是比較像您吧?您覺得呢?我也像您一樣喜歡畫畫,如今也有了一幅得意作品,有機會帶過來給您看看,只是我畫技粗拙,沒有完全體現出她的美麗......生日禮物收到了一張很好看的照片,那是她最珍貴的照片,黑暗的湖面上長着一朵沒有盛開的鳶尾花花苞......”我自言自語道。手機的震動聲打斷了我,我放下玫瑰,離開了殡儀館。

“喂?怎麽了?”我莞爾一笑。

“沒什麽就不能打電話給你嗎?想你了,你在幹什麽呢?”對方撒嬌道

“在走路,你呢?”我擡頭看着想要長出嫩芽的光禿的樹說。

“現在在挑衣服,今晚有個重要的約會,你覺得我穿裙子好呢還是褲子好呢?”隐約聽到對方窸窸窣窣将衣服翻來翻去的聲音。

“你不管穿什麽都很好看。”脫口而出的這句話讓對方沉默了。

“那還是穿裙子吧。”她低沉的聲音緩緩通過手機傳來,真是捉摸不透的性格!

“那就先這樣吧,你在外注意安全......”她低沉的聲音裏夾雜着一絲哽咽。

“好!”我還沒摁挂機鍵,對方已經匆忙挂斷了。

“第二場又是老地方嗎?怎麽老是第二場去酒吧啊!”身旁的竺西抱怨着,但還是拉着走進之前聚會來過的酒吧。

“等會我接個電話......那個,我有個大學同學在附近玩,他說要過來,你們不介意吧?”

“可以啊,人多也好玩點嘛!”其中一個男生搭話。

“誰啊?”竺西問。

“許澤南!”柳元崎玩弄着手機說。

“我們高中同學聚會,他來幹嘛?”竺西嘟着嘴不滿道。

“人多好玩嘛,別這樣啦!”柳元崎拍了拍竺西的背溫聲細語道。

進去了酒吧後結果因為沒有提前預約就換到對面的酒吧了,會不會碰到歐陽睦呢,她今晚的約會會是在這裏嗎?我被我潛意識的想法吓了一跳。怎麽會呢!

一進到酒吧,就只剩下震撼心髒的音樂聲以及嘈雜的人聲。我們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整個酒吧的境況,對于這一點竺西好像顯得非常滿意,她興奮的和各個女生幹杯。我沒有參與他們的游戲環節,只是看着在五顏六色的燈光照耀下,各樣格式的暧昧,一種墜入黑暗湖面所散發的美感。在衆多的人群裏,我發現了熟悉的身影坐擁在一群陌生男子中,她背向我站了起來舉着酒杯向那群男人敬杯,她沒有穿裙子,穿了藍色的長褲。真是口是心非的女人!

她應對酒局的娴熟并沒有讓我吃驚,但我不願再去了解她的更多過往。啊,我是害怕了吧!

我看着她一舉一動,随着她動起來而飄動的長發也很是令我在意,這個假期我畫了很多畫,都是在畫她,按理說,她于我而言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但此刻看到這樣的她,又感到無比陌生。她對着她身旁的老男人嬉笑的樣子,對自己身處的酒局享受的樣子,完完全全是一個陌生人。就在她和老男人嬉笑之際,又從別的方向走去的男子對着在座的人敬了三杯酒。她起身站到那名男子面前,他們之間動作僵硬,甚至是透着尴尬。她跟着那位男子走去了另一桌,那一桌與之前的那桌氛圍不同,很是火熱,甚至透着大學生的朝氣和活力。

“蔓一,一起玩啊!”竺西突然湊到我耳邊大喊道。我回過神不再看向歐陽睦。喝了幾杯之後有點上頭,我找了借口出去門口透氣。

出門後躲進了旁邊的小道,緊靠着牆。結果看見前面的路燈下正在抽煙的歐陽睦,站在路燈下仰着頭抽着煙,熟悉的畫面感。飄逸的長發散落在她黑色v領針織衫上,根根分明卻堆積在一起。整個人好像融入這夜色中,這路燈仿佛就是為她而存在的,我出神的望着她。

“你和我們隊的方意是怎麽回事?”酒吧裏看到的那個男子走到她身後質問她。

“沒什麽,床伴?”她熄滅手裏的煙淡淡的說。

“喂!”男子怒吼道。

“談過戀愛?算嗎?一直除了上床也沒再做別的事,應該算床伴吧!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他也沒說過!”她真摯的說着。

男子扶着額頭長嘆了一口氣,“現在呢?”

“很久沒再找過他了,應該算結束了吧!”她又點燃了一根煙,輕輕吐出煙圈,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如你叔叔所願,現在我們在談戀愛,所以我不會有別人的,倒是你,收起你的冷談,要像對女朋友一樣的态度對我。”

他啞口無言,只是沉默的看着她吸煙。

“來一根?”她問

他沒有應答,只是搶走她手裏正在抽的那根煙放進自己嘴裏。她輕輕的笑了。

“你可以有別人,只是別被人發現,也別動我身邊的人。”他看着她說。

“不,我很聽話的,既然是和你談戀愛,那就不會有別人,況且你這麽帥,也是可以考慮和你睡的。”她雙手搭上他的肩頭挑逗着說。”

“樣子長這麽好看,可身體怎麽這麽随便!”他嫌棄的甩開她的手。”

我看着這一幕身體一動不動,腦子也逐漸清醒。我想要回到酒吧裏卻不敢走出這個黑暗小道,直到他們都進去了,我才緩緩的走出來,而從另一個小道出來的是許澤南。我不知道他是否也聽到這樣的對話,但看到他的神情,我便明白了,他也知道了。但是他的神情複雜,我難以想象他是怎麽想歐陽睦的,我沒開口問他任何問題。

“來啦?進去吧!”我只說這一句話便再也沒有跟他說過話了。

整個晚上下來除了許澤南,他們都沒有發現歐陽睦也在這個酒吧這件事。

從這之後我也不知道怎麽去面對歐陽睦,我心底藏着的某些情感随着那一夜所見的事實一并湧出來,在那些混亂的思緒裏我找不到應對她的方式,她打來的電話我也沒有以往的欣喜,都只是敷衍了事,她不懂我态度冷談的原因。開學以後進入漫長的雨季她也沒再來我們學校找我,也只是偶爾給我打打電話。竺西和柳元崎偶爾提起她,我和許澤南默契的避開話題。

後來,也許是她已經受夠我的敷衍,再也沒打過電話給我,也沒有聯系過我們任何人。

直到某一天我看到竺西在刷的網頁欄出現她和那個男子的合照,內容并沒有細看,只是隐約知道他們在讨論這上面內容的真實性。我沒有專門去搜索,在我心底得出正确答案之前,我都不想知道有關她的任何訊息。

“我們久違的去吃校外那家麻辣燙吧!”竺西提議道,我們也紛紛應允。雨嘩啦啦的下得很大,我們只能一人一把傘。懶得撐傘的柳元崎借口傘放在宿舍而躲進了竺西的傘底下。

出了校門,在雨水朦胧中我看見那熟悉的身影站在那棵長着嫩芽的大樹下,雨水不停的拍打她的身體,就像是拍打一顆石頭般。她看到我立馬露出燦爛的笑容,我不知道她在高興些什麽,明明就不知道我會不會出現,她就只是站在那裏,像鐵了心會見到我般堅定。這次她沒有沖過來,只是站在雨中看着我笑。我的心揪着痛,宛如用針一點一點的紮着。

我緩緩走過去。其他人默不作聲地跟在我身後。

“你怎麽在這?”我将傘舉過她頭頂,淡淡的問。

“因為想你啦!過來當你的模特,可以嗎?”她笑着說,語氣裏滿是小心翼翼。看着她那因為雨水滴落而微顫的睫毛,皙白的臉頰挂滿着雨滴,我忍不住伸手幫她拭去臉上的雨滴。

她因為我這個舉動更是笑得燦爛。“先去吃飯吧,吃完飯再去我宿舍給你換件衣服。”我說。她點點頭。

她乖巧地走在我旁邊,一路上我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甚至是用餐結束了,她也沒有解釋什麽,其他人也是沉默着。

換了衣服之後她開口說話了:“我定好酒店了,就上次那裏,我的衣服拿去酒店洗就好了,你的衣服洗了再還你,你什麽時候有空了就過來酒店找我吧,給你當模特,畫各種各樣的我。”

我邊整理衣服邊回了句:“好。”

“等會你要上課吧?那你就先去上課,我就先去酒店了。”她拿起裝着她的衣物的袋子就要出去。

我追上去,“把傘拿上,我自己還有一把!”

“謝謝!”她笑道。

那天一整下午的課我都在走神,我想要問她的問題很多,想要知道的很多,但我知道在她開口前我是不會問的,這也許也是她希望的吧。

她沒有離開那個酒店,整整一個星期都待在酒店裏,除了過來的第一天跟我吃過飯後再也沒有和我一起吃飯,我不知道她是怎麽吃飯,在酒店裏的時間都幹些什麽,我也幾乎沒回過宿舍,白天上完課就過去畫畫,畫穿着衣服的她,畫沒穿衣服的她,畫各式各樣的她,真的就如她所說“成為你的模特。”但只要我們待的時間過長,我就發現她動不動就去廁所幹嘔,我問她怎麽了,她也只是說沒事。

一星期過去了,我越來越焦躁不安,我不知道她的任何事情,不懂她所作所為的任何意義。就在我畫着畫着快忍不住開口問的時候,她說了一句:“蔓蔓啊,我可以逃到你那裏去嗎?你可以承受我嗎?”

背對着我的她,看不清表情,語氣裏也沒有任何情緒。我停住我的筆,腦子也不轉了,好像時間停住了一樣。我不知道要怎麽回答這個無頭無尾的問題。

“繼續畫吧!”那時的我并不懂她這句話裏的落寞和孤獨,甚至是無助!

“你怎麽了?課呢,怎麽也沒去上?”我沒有動筆,只是試圖從她那裏得到些有用的訊息。

她低着頭,像是陷入沉思,像是在找要給我的正确答案。

“這學期結束我就出去實習了,我會搬出來自己住,你要是真的太累了可以跟我一起住,好嗎?”我提出建議道。

“嗯!”也許是外面的雨聲太大了,也許是她隐藏起來了,我隐約聽到她的哽咽,又或是我的幻聽。

這天過後,許澤南去了酒店找她,她傳了簡訊給我,說是停止畫畫了,讓我先不用去酒店。

傳完簡訊的第二天,她在校門口等我說是要回學校了,要跟我告別。

“蔓蔓,許澤南跟我告白了,說是第一次見我就喜歡我了,想要跟我交往......”她停頓了很久,好像在等我說些什麽。我的心“咚”的一聲好像是沉入湖裏了一般,喉嚨也像是被什麽東西卡住不出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結果說口的是:“那挺好的,你喜歡他嗎?”我不知道哪裏好,有什麽好!話語剛落,她就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我,過了好久好久,她說:“我不知道......”

我們之間又沉默了好久。

“那......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她拉起我的手摸了摸,看着我的眼睛真摯的說道。

“好,你回去注意安全,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累了就來找我。”我說。我也許并不知道我這句話在我這裏的分量有多重,但後來我才知道,在她那裏的是分量重到我無法想象的。

她“嗯”了一聲,又摸了摸我的手,随後又深深的抱了抱我後轉身就走。

走到那棵大樹下她停住了,轉身笑得很燦爛的跟我揮手,嘴裏說着:“再見!”遠遠的,我好像看到她那笑泛着淚花,也許是樹葉積攢的雨滴滴落在她臉上的吧!我這樣想着。她轉身大步走,穿梭過那一棵棵長滿嫩芽的樹中,那身影越來越小,長長的頭發在飄揚着也好像在跟我說着再見。我好想沖上去抓住她,想要跟她說不要跟我說“再見”,因為你笑着說的那句“再見”就像是真的不會再見一般的告別。但我的雙腿就像是被雙面膠黏住了一樣,離不開地面,邁不出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角裏,消失在那長長的街道,消失在人群中,我還在原地站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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