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更新時間:2018-02-09 18:00:03 字數:3354

暴風雨後,是萬裏無雲的晴空。

陽光透過薄紗窗簾溜進來,輕柔地碾過他五官分明的臉龐。

她坐在床上,靜靜地看他的睡顏,纖纖蔥指虛浮于他臉上,随着光影移動,撫過那略顯剛硬的線條,接着,停在那道在光陰流轉中逐漸淡去的刀疤。

雖然淡了,但仍存在,暗示着這男人不尋常的過去。

你真的了解我是什麽樣的人嗎?

他曾如是嘲諷地問她。

是啊,她的确不了解。

他身上還有許多秘密,是她尚未挖掘的,她知道他并非在幸福家庭長大,有個辛苦的童年,在黑街掙紮求生,當過小偷,也曾是個賭徒,還走私過藝術品。

而在奮鬥多年後,現在的他,擁有屬于自己的王國,以及享用不盡的財富。

但,這就是全部嗎?

她還知道他之所以近乎瘋狂地執戀于她,是源自于前世一段不解的因緣,而她對那毫無記憶。

愛着一個不記得自己的人,那是什麽樣的滋味?

說到底,他愛的人真的是她嗎?或者該說只是追逐着前世那個得不到的戀人的形影,他愛的,其實只是一份執着不悔?

這樣,能算是愛她嗎?

思及此,夏雨蝶的心口不禁隐隐疼痛着,有種很悶、很焦躁的感覺,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好像她在跟某個不存在的女人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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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不愛、愛的是誰,她才……不在乎呢!

她告訴自己,卻不自覺地拿起擱在床邊的數字相機,悄悄将鏡頭對準身旁的男人,偷拍他的睡顏。

剛按下快門,他濃密的眼睫便顫動一下,她心韻瞬停,連忙将相機藏進被子裏。

他睜開眸,蒙眬地望着她。「早安。」

「早安。」她有些尴尬地回應。

他微笑,像還沒完全睡醒似的,傻傻地笑了一會兒,才孩子氣地揉揉眼睛。「你醒來很久了嗎?」

「有一陣子了。」

「喔。」他坐起身。

她直覺稍稍挪動身子,拉開與他的距離。

杜非察覺她的舉動,眨眨眼,湛眸閃過淘氣的光芒。「這不該是跟我親熱了整晚的女人的反應,害羞嗎?」

他竟敢調戲她!

她瞪他,芳心卻不争氣地陣陣悸動。

他笑了,似乎沒打算跟她玩忽冷忽熱的暧昧游戲,直接伸手攬過她後頸,在她頰畔親了親。「我喜歡你這樣。」

偷香過後,他翻身下床,留下粉頰烘熱的她。

他進浴室梳洗,完畢後,習慣性地先煮一壺咖啡,她正在一旁整理行李,見他斟了一杯黑咖啡要喝,連忙揚聲阻止。

「你不是胃不好嗎?不要這樣空肚子喝咖啡。」

他愣了愣,望向她。

她看他表情呆呆的,以為他沒聽清。「我說,不要空腹喝咖啡,先吃過早餐再說。」

他古怪地凝視她,兩秒後,方唇緩緩咧開。「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她氣息一凜。「誰、誰在關心你啊?我只是……不想等下又要照顧一個胃痛的人。」

她話說得倔,神情更倔,但聽入杜非耳裏,卻更似女人家嬌嗔。

「知道了,我不喝就是了。」他乖乖放下咖啡杯,胸窩流過一束暖意。

她繼續收拾行李,走動之間,不意撞落他的随身背包,一串鑰匙跌出來。她撿起鑰匙,瞥見鑰匙圈上系的中國結,甚是精致可愛。

「這個結打得好漂亮!」她忍不住贊嘆。

他走過來,接過鑰匙,若有所思地在手裏把玩。「這結,是我請一個專家替我打的。」

她訝異地挑眉。「沒想到你會對這種裝飾小玩意兒有興趣。」

「因為這個結裏,打的是我的思念。」

思念?什麽意思?

她茫然不解,他對她笑笑,拈起那串結,讓她看清其中的千絲萬縷。

「這裏頭,結的是你的頭發。」

「我的……頭發?」她驚愕,不敢相信。

「是那年我将你抱離火場後,偷偷割下的,我請人把那束發打進這個結裏,跟我家鑰匙圈在一起。」

這是什麽意思?她怔忡地望他。

「還不懂嗎?」他似笑非笑,彷佛揶揄,卻也夾帶幾分苦澀。

她看着那樣複雜的笑容,驀地領悟了。

用她的發結成的鑰匙圈,是開啓他家門的關鍵,對她的愛戀與相思,就是他回家的路。

這太令人難以承受了!夏雨蝶震顫,心亂如麻,她不知該說什麽,更不知該做什麽,這男人對她的愛,太深太沉,她承載不起……

「我送給你的那條蝴蝶手煉呢?」他忽問。「為什麽不戴在手上?」

她別過眸,故意尖刻地反駁。「為什麽要戴?」

「你不會是把它丢了吧?」

「丢了又怎樣?」

「不怎樣。」

他這口氣裏,噙的是落寞嗎?

夏雨蝶混亂地想,不敢确認他的表情,低頭繼續收拾行李,借此掩飾心慌。

其實她并沒丢了手煉,一直好好地收在那個水晶盒裏,也曾想過拆了它洩憤,但終歸舍不得。

為何舍不得?她沒敢深思。

自從那一夜纏綿後,杜非對夏雨蝶的舉動更顯親密了,彷佛已将她當戀人看待,而她也覺得自己沒必要假仙裝矜持,不再抗拒他的接近。

他們在西雅圖共享一杯咖啡,手牽着手逛跳蚤市場,搭地鐵時,她累了倦了,他便讓她靠在他肩頭打盹。

越過美加邊境,他們開車玩落基山脈,在步道健行時,她扭到腳,他逮到機會,立刻背起她,發揮英雄本色,挽救落難美女。

她身子不輕,他卻背得雲淡風輕,一路快樂地哼歌。

「你好像很開心。」她伏在他背上,有些不情願。

「嗯,任何時候只要能吃你豆腐,我都很開心。」他也不知是認真或玩笑,說話很賤。

她忍不住握起粉拳搥打他。

那夜,他們在溪邊的營地搭帳篷,一起看星星,她睡着了,是他将她抱進帳篷裏,偷偷親吻她。

時間走着規律的步調,不論人們是厭倦或眷戀,它不會加速,也無法挽留。

離別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在飯店大廳等待杜非辦理入住手續的時候,夏雨蝶打開手機Wi-Fi功能,接收e-mail。

這是溫哥華市區一間五星級飯店,明天他們就要前往機場了,今晚是最後一夜。

過了今夜,一個月的期限就到了。

她不曉得杜非打算怎麽做,回到臺灣後,他會放過她嗎?或者又會想出別的花招束縛她?而她,該如何應對呢?

一念及此,夏雨蝶胸口發悶。她實在不願多想這些令人煩躁的問題,與他之間的關系,太複雜難解。

她點開信箱收件匣,快速浏覽,其中有好幾封是萬佑星寄來的,八成是求她複合的,她看都懶得看,手指往下撥。

忽地,某個信件主旨吸引她的注意,她好奇地點閱,正欲讀取內容時,杜非來到她身旁。

「辦好了,走吧。」

「嗯。」她點頭,收起手機。

他将一張房卡遞給她。「這是你房間的鑰匙。」

「我房間?」她愣住,愕然望他。他這意思是——

「我們今天不住同一間房嗎?」

「對,我會住另一家飯店。」

「為什麽?」

他深深望她,許久,許久,嘴角淺淺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因為在上飛機以前,我不想知道你的答案。」

他給了她兩張機票。

一張飛往臺北,另一張目的地是巴黎,兩架班機起飛的時間很接近,前後相距不到半小時。

「我會去巴黎。」他告訴她。「如果你願意跟我坐同一班飛機,我會很高興。」

他要她作個決定。

是要回臺灣,徹徹底底地切斷跟他的關系,或者,與他再續前緣?

不論她作哪個選擇,他都會接受的,也只能接受。

她似乎不敢相信他的決斷,整個晚上都心神不寧,直到他送她回房,在房門口,她才啞聲問他。

「到底為什麽,你會對我如此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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