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葉修鶴走後第三日，凜樂做了一個夢，夢見九嬰用劍将葉修鶴的手經挑斷了，他無法對敵，炎帝又沒及時趕來，孤零零地在火海中隕滅，連一絲魂魄都沒留下。
凜樂霎時就驚醒了，她捂着被子坐起來，剛給他做好的護心鏡一下子從床上掉下來，發出一陣刺耳響聲。
她顧不上穿鞋，就一腳跳到地上，将護心鏡給拾起來，忐忑不安地貼到胸口上，仿佛這樣就能靜下心來。
“娘娘！”
有仙侍聽到裏面的動靜，推開屋門問：“您是要起夜嗎？”
凜樂搖頭，腦中還停留着葉修鶴隕滅的一幕。她将護心鏡收到儲物花戒中，随意從檀木花架上尋了件披風披在身上，就往外走。
“我要去一趟岐山。”
岐山此刻正有九嬰作亂，仙侍一聽她要去那等危險之地，當即跪倒在她面前，張手攔下她，“娘娘，不可！您腹中還懷着小少君呢……”
“我放心不下他，一定要将護心鏡送到他手中我才放心！”
“那我代娘娘去！”
仙侍忙從地上起身，伸手讨要。
凜樂擡手施了一個定身咒，迅速定住侍女的身子。
“不用，我去去就歸。”
說完，眨眼間就消失在秦和殿。
凜樂知道她是在擔心自己，所以才處處攔她。可自凜樂做了那個噩夢後，滿心都是恐慌，唯有親眼見到葉修鶴，她才能徹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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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山離九黎山足足有十萬千裏，若是單靠她施法騰雲，定要耗損很多法力。凜樂此刻懷着身孕，實在不宜使用過多法力，便從腰間取下玉佩，讓小仙鶴将她載到岐山。
一路長時間騎坐，凜樂難免有些腰酸，她伸手往後背敲了敲，分外希望此刻能有個靠枕。
小仙鶴雖比從前大上許多，但終究不能和葉修鶴的本體相較，畢竟它只是他身上的一片羽毛。
凜樂無比懷念地想了下騎在葉修鶴身上的感覺，不僅能躺，還能靠，無論怎樣翻滾都不會從他身上掉下去。
她沉沉嘆息一聲。
小仙鶴問：“你怎麽了？”
凜樂：“忽然想師尊了。”
“……”被迫塞了一嘴鶴糧。
小仙鶴默默揮動翅膀，加快飛行速度，花了不到兩天時間就将她載到岐山。
凜樂一落地，就見岐山樹木都被大火燒黑了，一看就知曉這裏必然經過一場大戰。
九嬰這種上古兇獸，長得醜不說。既能噴火，又能控水，狡邪狡詐的很，偏它有九個頭顱，一個頭一條命，跟九尾狐一樣多命又滑頭，難除得很。
當年，羿是得創世之神留下的金斬神弓，連射九支鸠羽箭，才将九嬰射殺。如今，它卷土重來，聽說一複生就吃了一城百姓，功力必然大漲，想要将它收服，會比從前難上數倍。
凜樂加快腳上的步伐，尋着葉修鶴的氣息尋它。
自她有了身孕後，或許是肚子裏懷的崽崽和葉修鶴血脈相連，她對他的仙氣要比從前敏銳許多。
她一路走到山腳，就見帳篷頂上插滿九黎山的鶴羽揮旗，想必葉修鶴就在這主帳中。凜樂激動的往最大的帳子跑過去，好多仙者在婚宴上都見過她，知道這是鶴族少君夫人，都自動地給她讓一條道。
凜樂嗅到他身上的氣息隐含一絲血氣，火急火燎地一把掀開帳篷，就見葉修鶴打着赤膊，正背對着她穿衣。
一見暗沉的帳篷有光射進來，葉修鶴連忙披緊袍子，半點窄腰都沒露出來。
“你怎麽來了？”
見來者是她，葉修鶴放慢手上的動作，慢調細理地系上玉帶。
凜樂三步并兩步飛快地跑過來，一把将他的衣袍扒開，見他的右肩上有一道劍痕，眼睛頓時就紅了起來，伸手抱住葉修鶴的胳膊，哭道：“我……前兩日夢見你被九嬰重傷，隕滅在火海中，我吓了一大跳，連忙就趕過來找你了。”
她将臉從他的懷中擡起來，伸手捉住葉修鶴的兩只手察看，看到他的手筋雖然好好的，但手臂缺多了一道礙眼的傷疤後，氣得想一口咬上前。
“這就是你說的讓我放心？”
“胳膊都快被九嬰捅出一個窟窿來了。”
“我要是今日不過來，你是不是打算去鲶林醫仙府找藥擦好後，又回來告訴我其實你根本沒受傷？”
聽這夢貘小嘴吧啦吧啦說個不停，葉修鶴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安撫她，“小傷而已，過上一久就好了。夢都是反的，本君沒有隕滅，九嬰已被我當場射殺了。”
“炎帝呢？”
他的話中方才并沒有提到炎帝，可見與九嬰作戰時，只有他一個上仙坐鎮。凜樂将他的衣裳扯下來，從儲物花戒中取出瓶丹藥，輕柔地替他抹上去。
此藥非凡品，是她花大價錢從鲶林醫仙府上買的，生骨都不在話下。
葉修鶴輕柔地将她的碎發撥到耳後，“炎帝彼時落入幻境，來不及助我。”
一介帝君都能陷入幻境，凜樂不知是還說九嬰狡猾，還是炎帝太多大意。
她小嘴一癟，不滿道：“天界那麽多上仙，為何獨獨派了你去，你我這新婚都沒過過多久呢，就将你給派出去，太不……”厚道二字還未說話，她的朱唇就被他給捂住了。
他掃了一眼她大腹便便的肚子，這才沒往這夢貘的腦門彈上去，改成輕捏她的小臉，道：“隔牆有耳。”
這岐山仙帳就是用布搭的，哪有什麽牆。不過出門在外，她小心點兒總沒錯。
凜樂用手抓着他的衣袖，都快将銀線鶴紋給摳出來。上古神獸一般甚少做夢，如果做夢那必是有何大事發生。她那夜做的夢實在不及利，盡管葉修鶴并沒有隕滅，可胳膊卻是實打實的被九嬰所傷。
百餘年前，凜樂吃盡凡人噩夢，他們內心的恐懼越大，于她來說，夢就越美味。如今，輪到凜樂做噩夢，她才能切身體會到什麽是恐懼，什麽是害怕。
這世上，無論是人是仙，最懼的無過于噩夢變成現實。
她擡起頭仰望着葉修鶴，眸子裏是迷茫和恐慌，“我們回九黎山好不好？”
葉修鶴伸手摸摸她的發頂，溫聲道好。
回九黎山後，葉修鶴發現這夢貘開始黏起他。他修煉，她要坐在一旁看着，他彈琴，凜樂也沒像從前一樣覺得無聊，而是認真聽着，半分也沒有勉強的樣子。
她的變化，他全看在心中。
葉修鶴知道，她之所以願意嫁給他，還是因為被他先前的話給說動了。凜樂是為了腹中孩子，才與他在一起的。
這一點，葉修鶴無比清楚。
他坐在床畔，看到凜樂躺在美人榻上睡得正熟，想将她打橫抱起來，手才觸碰到她的細腰，凜樂一下子就從夢中驚醒，看着他的正臉，有些恍惚和不知所措。
“怎麽了？”葉修鶴輕聲問。
凜樂抓緊美人榻上的薄毯，額上有些細汗，“我……夢見你在銀河，對一個紅衣女仙說等你從九黎山回來，你就娶她！”她的臉色有些郁悶，“你還親了她，偏我就是看不清她的模樣。”
她說着說着，又摳起她袖上的鶴紋，這是凜樂懷孕後養成的習慣，如今怎麽改也改不掉，每次她一做這個動作，不是忐忑就是氣悶。
葉修鶴眸中隐藏喜悅，直視她的眼睛問：“你醋了？”
“怎麽可能？”
“就為了一個不着邊際的夢，我們可是奉子成婚！”凜樂的聲音忽然提大，內心其實有她不願意承認的恐慌。
他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下去，默聲将凜樂抱起來，放到紅木拔步床上。他們新婚還沒過多久，所以帳子依然是大紅鲛紗，連床上挂的香囊都還繡着一個喜字。
凜樂同他一起住了那麽久，也算了解他的脾氣。
葉修鶴越是默不作聲，表示他的心情其實越不好，現在大抵可以用糟糕到南海形容。凜樂忐忑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話，惹他生氣了。
他緩了一會兒，才伸出手摸摸凜樂的發頂，聲音有絲澀然，“夢都是反的，你別多想，好好睡一覺，我就坐在床邊陪着你。”
聽他又和自己說話，凜樂這才放下心來。
她抱起錦被，縮到床內側，表示他若累了可以躺到外側，可以和他一起睡。
她是只胸襟寬廣的夢貘，絕不會像那些小心眼的仙子，一夢見自己仙侶給自個戴綠帽，二話不多說，就直接将他踹下床。
他知道葉修鶴的仙品很好，絕不會像章魚仙一樣天天劈腿。
凜樂緩緩閉上眼睛，緊皺的眉頭慢慢松開，全然忘了方才做的噩夢。
葉修鶴看這夢貘沒心沒肺地一小會兒就睡着，忍不住沉沉嘆了一口氣。
他握住凜樂的小手，想将它給塞到被中，可一觸上去，葉修鶴就倏然變了臉色。
他伸手又探上她鼓起的肚子，眉頭越皺越深。
凜樂的身上有九嬰的氣息。
葉修鶴不敢耽誤，急忙去醫仙府上請鲶林仙君過來把脈，得出的結論也與他一模一樣。
凜樂模模糊糊醒來時，就聽到屏風後傳來一道問答。
“若是此時落胎，對她的影響大不大。”
“自然大。”
凜樂陡然睜開眼睛，不可置信地抓緊床下被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