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傅嘉禮
傅嘉禮
你想見我嗎？
這個問題，在剛剛見面的時候，十一也問過姜熠。
想嗎？
偶爾也想的。
在沒日沒夜的訓練間隙時，在深夜的夢裏，在偶爾放空走神的時候，姜熠是會想起在異國彼端還有個和自己血脈相存的小姑娘。想她長成了什麽模樣，聞昭有沒有把她照顧好，想她會不會不喜和埋怨自己這個從來沒有陪過她抱過她、缺失她所有成長形同虛設的父親。
雖然當初和聞昭定下這一樁婚約的時候他就說過，這個孩子他不會陪伴着長大，就連最基本的關心和照顧都會缺失，可是當他真的走向早就預設好的路而缺席了小十一的人生的時候，說不愧疚，那是假的。
這次見面，他甚至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小十一不認他，過來也只是想看看這個不稱職的親爹長啥樣而已。
可初見時他的态度略為冷淡，十一卻眼淚吧嗒委委屈屈的說姜熠你是不是不想見我。那個表現，到更像是姜熠不認她這個女兒，更是真的怕極了姜熠不想見她，甚至是不要她。
十一是個極其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這是姜熠和十一相處到目前為止得出的結論，所以面對這個問題，他這次很坦然地颔首，“我的心情，和你一樣。”
十一嘟着嘴咕哝了一句什麽話姜熠沒聽清，但她的情緒很明顯因為他這句話好起來。小姑娘貼過來跟個幼貓崽兒似的輕輕蹭了蹭他的手臂，聲音又甜又軟，像是可以拉出綿綿糖絲來：“我好喜歡姜姜呀！”
姜熠摸了摸她的頭算作回應，沒敢看小姑娘晶亮亮的眼睛，被發絲半蓋住的耳朵微微泛着紅。
沒人知道姜隊面對自己親近的人時是個高攻低仿的脆皮來着，最簡單的一記直球就能讓他紅了耳朵。
并不會承認自己害羞的姜熠默默轉移話題：“中午想吃什麽？”
好在十一年紀小還挺好糊弄的，一下就轉移了注意力：“想吃呼哇呼哇的好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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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熠：“呼哇呼......是什麽？”
“是日語的軟軟的。”十一歪了下頭，“姜姜學會了嘛？”
“受教了，十一老師。”姜熠很是配合小姑娘。
不過十一到底還是沒吃到呼哇呼哇的午飯，因為動物園內沒有，最後父女兩吃了頓性價比最高的金拱門。
在動物園消磨完下午的時間，等閉園出來的時候，運動量超标的十一已經累得趴在姜熠懷裏睡得跟個豬崽一樣了。
黑色的商務車已經在路邊等候多時，随着姜熠抱着人走近，車窗緩緩降下，男人側過頭來看着他，還未卸妝的眉眼籠在車頂燈打下的那一簇光裏，有種讓人晃神的漂亮。
銀藍色的細框眼鏡給他添了幾分禁欲感，可這種禁欲感加持卻不會讓他顯得冷淡，用語言形容那種感覺的話，到更像是春日夜晚上柔融卻疏離的月光。
他的眉眼是那種極為秀隽卻無甚攻擊力的漂亮，骨相也比一般Alpha要更為柔和，周身氣質亦是會讓人想用溫潤幹淨這種詞語形容。這種外觀和氣質會吸引人情不自禁就想要靠近他，可是當你以為你走近的時候，卻發現月光只是溫淡的盈在你的指尖，你永遠撈不住這捧清潤柔和的春日白月。
“小熠。”聲音含着柔軟笑意，帶上了幾分真正少見的親昵，“小朋友睡着啦？我還想和她打個招呼呢。”
“逛累了讓她眯會，待會就醒了。”姜熠很自然地松手任由兄長把十一抱走，輕輕轉了下手腕，看着他哥還帶着全妝的臉，“工作剛結束嗎？”
“對啊，這不趕着過來接你嘛，妝都沒卸。”帶慣了小孩的傅嘉禮熟練地調整姿勢讓小姑娘睡得更舒服些，他看了眼姜熠的手腕，“手腕是不是有傷？”
“嗯。”姜熠沒打算瞞着家人，“腕管綜合征，職業病，準備去治療了。”
“別拖着。”清楚知道弟弟德行的傅嘉禮多叮囑了兩句，“游戲再怎麽要緊也沒有身體重要。”
“好。”姜隊難得聽勸，他認真地點點頭，“不會讓哥擔心的。”
傅嘉禮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細細地端詳了一會小姑娘的臉，目光跟着寸寸溫柔下來，“還是有點像你的。”
“下次帶十一和小白見個面，他會喜歡這個妹妹的。”
小白全名傅逾白，是傅嘉禮的兒子，比十一大了三歲的小表哥。
“小白都還沒見過十一。”姜熠有些失笑，“這是個未知數吧。”
“不會。”傅嘉禮輕扶了下小姑娘有些睡歪的頭以防她落枕，“小白從知道他最喜歡的姜熠叔叔有個女兒後，就一直很想見見。其實也蠻出乎我的意料，他對鄰居家那些喜歡黏着他的小孩兒愛答不理臭屁的不行，卻經常主動和我問起這個素未謀面的妹妹。”
“很好奇為什麽對吧？我問過這個問題，小白說，姜熠叔叔是爸爸真正的家人，那妹妹也才是自己真正的妹妹，其他那些喊他哥哥的那都不算。只有這個十一妹妹才值得自己真正去關心和愛護，因為家人是不一樣的。”
姜熠默了一會，“感覺小白很......早慧。”
“有時候我也覺得十一不像一個五歲的小孩。”姜熠垂眼看着在傅嘉禮懷中睡得谙熟的十一，“我們家這兩個孩子，都過分的懂事和明理了。”
“這未必不是好事，至少我覺得對小白來說是的。”傅嘉禮神色溫淡，“我沒有太多時間陪在他身邊，能早點長大，未嘗不是好事，而且他是個男孩子。”
“這會兒正堵車，你也眯一下吧。”話音剛落姜熠就打了個哈欠，傅嘉禮有些失笑，“帶了一天孩子也挺累的，養下神，到了我叫你。”
“好。”姜熠閉上眼，許是因為家人在身邊，他的意識一下就渙散開陷進了淺眠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頭被人輕柔攏過抵上了誰的肩膀，因為盈入呼吸的檸檬味兒皂粉香氣過于溫暖和熟悉，所以姜熠放任了那個人的動作。
就算那只手又得寸進尺地揉了揉自己的頭，姜熠也沒有躲開，反而跟十一黏他時候一樣的輕蹭了下傅嘉禮的手掌，輕的幾乎不可察覺，極為少見的依賴只能從細枝末節裏窺見。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小姜熠剛來字自己家裏的時候，每逢雷雨天，就會抱着枕頭敲開傅嘉禮的房門。傅嘉禮對這個弟弟一向是縱容的，他會把明明害怕的身體都在發抖卻還是繃着臉的小姜熠抱進房間，讓他靠着自己的肩膀，一下一下得着他的背，耐心的把人給哄睡着。
小姜熠有時容易半夜驚醒，傅嘉禮就會摸摸他的頭說別怕，每當這個時候，小姜熠就會蹭蹭他的掌心，确定哥哥還在自己身邊，繼而才會放心的睡過去。
那個害怕打雷需要自己陪着才能睡着的弟弟，也有了自己的小姑娘。傅嘉禮看着肩上和懷裏的一大一小，突然就覺得很感慨。
說是等到了後叫人醒，可到了吃飯的地點後，姜熠正睡得沉，傅嘉禮沒舍得把人喊醒，打算讓他多靠一會。
小的那個先醒了。十一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一張陌生的臉，驚訝地一下就瞪圓了眼睛，傅嘉禮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用氣音道：“你爸爸還在睡，小聲點好嗎？”
十一下意識地就點了下頭，她看了看姜熠又看了看傅嘉禮，細聲細氣的開口：“你是小傅伯伯嗎？”
“恩。”傅嘉禮任由小家夥爬起來坐上自己的膝蓋，淺淺地彎了下眼，“你好呀十一，我是傅嘉禮，很早就想見你啦。”
“你好。”十一搖搖頭，仰着頭打量了一會傅嘉禮，“小傅伯伯你真好看呀。”
“謝謝誇獎。”如果不是姜熠靠着不太方便，傅嘉禮很想伸手摸摸她的頭，“你也很漂亮。”
十一在衣兜裏翻出兩顆水果糖，一顆草莓味一顆菠蘿味的，“小傅伯伯，吃糖嗎？”
傅嘉禮從小姑娘掌心拈走那顆菠蘿味的軟糖，“我不吃，這個帶給你小白哥哥，他很喜歡菠蘿味的東西。”
小白哥哥……十一眨眨眼，“如果是作為見面禮的話，那也太簡單啦。”
“不算見面禮呀。”傅嘉禮笑眯眯的，“只是兄妹之間的小分享而已，小的時候你爸爸也經常把自己的糖果分給伯伯。”
“好吧。”十一也跟着笑起來，頰邊擠出兩道淺淺的窩，“那希望小白哥哥會喜歡這個小小的分享。麻煩伯伯幫我跟哥哥說一下，下次見面，十一會給哥哥準備見面禮的。”
好乖呀。
怎麽會有這麽乖又這麽甜的小姑娘呢。
只養過兒子的傅嘉禮突然就感受到了小棉襖的魅力。
“小白哥哥早就想見你了。”傅嘉禮的聲音愈發溫柔，試圖‘誘拐’小姑娘，“再過幾個月哥哥就放暑假啦，到時候來燕京玩兒好不好啊？可以解鎖一只酷帥會玩兒但是寵妹狂魔的小白哥哥哦。”
稍微清醒一點的姜熠還沒睜眼就聽到傅嘉禮誘拐自家小姑娘，他揉着僵疼的脖子坐起來，有些好笑，“小白放暑假還要帶妹妹，也太慘了吧。”
“醒了？”傅嘉禮順手擰了瓶水遞給姜熠，“小白才不慘，他要是知道妹妹暑假來燕京玩，只會高興的不得了的。”
說巧不巧，吃飯的時候小白哥哥就撥了個視頻電話過來。
“爸你下班了……”一個嗎字忽然卡主，男孩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親懷裏突然冒出個雪糯漂亮的小姑娘來，回過神後遲疑的問道：“是……妹妹嗎？”
突然被抱過來十一咬着半個還沒吃完的巧克力甜甜圈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嘴邊還沾着堅果碎，一雙杏眼圓溜溜的，懵然無辜的模樣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她用叉子叉下沒吃完的甜甜圈，露出招牌式的月牙眼笑容來，軟乎乎的喊了聲小白哥哥。
小白哥哥的那張白淨的臉上一點點漫上層薄紅，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別的。反正小酷哥捏住筆，半響才憋出一句：“爸你都沒告訴我妹妹在。”
“這不是想着給你一個驚喜嗎？”傅嘉禮給十一喂了塊兒牛肉，沒入鏡，聲音裏含着漫不經心的笑意，“怎麽樣？十一妹妹是不是很可愛？”
小白擰過頭，別扭地道：“當然可愛。”
“哥哥。”十一也說不上怎麽回事，反正一下就黏上了這個頭次見的哥哥，無師自通的撒起嬌來：“等你放假了，我可以過來找你玩兒嗎？”
被小姑娘那雙黑盈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白哥哥是無論如何都沒法說出拒絕的話的。小酷哥輕咳一聲，點點頭，“可以。”
“小姜叔叔也在，你和他聊聊？”雖然話是這麽問的，但傅嘉禮随手就把手機遞給了姜熠。
趁着姜熠和小白講話的功夫，傅嘉禮和小姑娘咬起了耳朵：“十一崽，你覺得小白哥哥怎麽樣？”
“我很喜歡小白哥哥。”十一是個很坦率的小姑娘，她張嘴咬住傅嘉禮喂到嘴巴的魚排，很誠懇地道：“但是我覺得哥哥有點別扭，像個小麻花精。”
明明就很喜歡她嘛，為什麽還要別別扭扭的裝酷呢？
真是搞不懂現在的男孩子。
十一嚼着魚排，老氣橫秋的想。
小麻花精……
傅嘉禮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他笑了好一會才停下來，沒管姜熠瞥過來的視線，壓低聲音道：“十一，你覺不覺得，小白和你爸爸很像。”
十一嗷嗚咬掉最後一口甜甜圈。煞有其事地點點頭，隔空用勺子點了點手機，又點了點自己親爹，“小麻花精和□□花怪，都容易別扭。”
傅嘉禮抽了張濕紙巾替她擦了擦嘴巴的巧克力屑，“中肯的，一針見血的。”
姜熠看着投湊頭咬耳朵的一大一小，有些無言地捏了捏眉心，“你爸和十一不知道嘀咕什麽。”
小白：“……反正不是什麽好話。”
姜熠瞄到小白手邊的奧數題，“才二年級就開始做奧數題了？”
小白：“爸爸和我說，姜叔叔初中的時候就能做競賽題了。”
“倒也不必以我為目标。”姜熠看着屏幕裏的男孩兒那張稚氣未褪的臉，軟了語氣：“小白，做你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沒有誰規定了你一定要出色和優秀。”
“我知道的，爸爸沒要求過這些。”小白揚起唇，“姜叔叔，是我自己喜歡數學而已。”
叔侄兩又聊了兩句，姜熠把手機還給傅嘉禮，看着不知道何時又蹭回自己身邊的十一，挑了下眉，“不黏着你傅伯伯了？”
“诶呀。”十一吐了吐舌，“姜姜這是吃醋了嘛？”
“不要吃醋啦，除了外婆，我最喜歡的人就是姜姜啦。”
姜熠把黏在手上的小貓崽子拎開，一本正經：“好好吃飯，不要撒嬌。”
小十一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哼！”
真是個不解風情的直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