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天平
天平
在一起嗎?
當然要。
只是聞昭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聞昭輕輕撚搓了下小薄荷的葉片,指尖染上淡淡辛澀。
他擡眼望向姜熠,聲音很輕:“是因為......”
“不是。”姜熠直接打斷他的話,“沒有什麽因為也沒有別的外界因素,我如果要和你在一起,從來都只有一個原因。”
因為心動,因為喜歡聞昭這個人。
他眸光微動,“...你怎麽知道我要說什麽?”
“我知道啊”他用輕描淡寫的口吻輕易剖解出他的心思,“你想問的無非兩個,我是不是因為你受傷一時心軟提出的,或者是你被我牽連受傷我心裏過意不去。”
“不是。”輕而利的兩個字,比任何強心劑都來的有效。
姜熠看着他,目光一直落在他臉上,從頭到尾就沒移開過。鴉黑的眼睫輕阖了下,即便是這麽重要的時刻,他眼裏的情緒也靜得跟無風的湖面一樣,泠泠淡淡,深邃沉斂。
“聞昭,你的答案呢?”
“只要是或者否,不要再反問我別的問題了。”姜熠轉了下左手無名指的婚戒,鮮少的流露出屬于Alpha的強勢一面來,“限時一分鐘,過時不候。”
“當然要的!”聞昭誤以為他要摘下戒指,忙握住他的手把戒指推回指根。聲音低了兩個度,語調也軟下來:“這個就別摘啦,戴着吧,都...都在一起了。”
他試探着小心翼翼地追問了句:“是在一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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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姜熠反握他的手,直接改成十指相扣的牽法,語氣淡定:“現在是這種關系。”
救命...
這人怎麽突然這麽會?關系轉變适應的也太快了吧?
明明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為什麽牽個手他就感覺自己面頰升溫了?為什麽同樣都是第一次談戀愛,小姜老師卻能做到這麽氣定神閑面不改色,看上去跟個身經百戰的海王似的?
小聞總有些不忿地默默嘀咕着,可那陣歡喜和甜蜜也怎麽都忽視不了。一顆心像是掉進了糖蜜罐子裏,每一寸都被甜酥酥地浸潤着,整顆心都被泡得又甜又軟,輕輕一戳就能拉出黏糊糊的糖絲來。
他的雙頰洇開層淺淡的紅,擡眸時眼褶線似柔美的花瓣沿線,眼尾微微上揚,挑出十二分的柔軟情愫來。
“除了牽手外,還可以做點別的嗎?”
“戀愛關系能做的事,你都可以對我做。”姜熠垂下眼,單眼皮顯得淡薄而鋒利,烏洇洇的濃長眼睫又替他斂了幾分鋒冷感,眼裏冷色微融的望着你時,再配上天生清淡偏冷感的聲音,有種清冷的引誘:“皆請随意。”
小聞總向來偏愛這幅皮相,沒能扛住誘惑,跟中了蠱似的側過臉湊過去。他先是試探着貼了一下那兩片薄軟的唇瓣,見姜熠不反感,又試探着描摹起他的唇形,快要抵近齒關時,卻徒然失了主動權。
怎麽說呢...
在姜熠易感期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Alpha的吻技很好,只憑一個吻,其他什麽也不做,就能把人逼出一身火氣來。撩得你不上不下,本人卻還是氣息都可以不帶變的冷靜淡定。
這次也不例外。
并沒有多激烈和多強的侵略性,姜熠不喜歡那種要把彼此舌頭都給嘬掉的吻法。這個吻的節奏全程慢條斯理不疾不徐,舌尖厮磨說得上溫柔細緩,可最後生生把小聞總給親哭了。
聞昭主動叫停這個吻,唇分的時候眼尾像是被抹了胭脂似的紅,眼睫被受了刺激溢出的生理性鹽水浸得潮潤濕漉,鼻尖也有點紅,胸膛起伏不定,活得像是被人狠狠欺負慘了似的。
再觀姜熠,除了呼吸有點變,雙唇水殷殷的紅以外,看上去沒有半點變化。甚至還有閑心整理一下被聞昭抓出褶皺的衣領,語氣格外的漫不經心:“還想做點別的嗎?”
小聞總不服氣地攥緊拳頭,正想說再來,這個時候醫生推門進來了。
病房內的暧昧氛圍濃烈到無法忽視,但醫生不是一般人,他推了推眼鏡,面不改色心不跳問了遍小聞總的身體狀況,又做了一下簡單的檢查,最後說應該是沒有什麽事了,怕出意外的話再留院觀察一天,隔半個月再來做一次腦部檢查。
心理素質極強的醫生走之前還好心但半點不委婉的說這種程度的腦震蕩不影響性/生活,注意別磕着頭,床別晃得太猛就好。
床別太什麽?
姜熠:“......”
這個醫生,他正經嗎?
...
但其實床并沒有晃起來的機會。
關系改變後,兩人的相處模式其實并沒有多大改變,依舊該吵吵該互怼,小姜老師視心情要不要給已婚但在戀愛階段的對象下廚做飯。
不過也不是一點變化都沒有的,多在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罷了。
比如,小聞總可以随時随地的要親要抱,走在路上的時候可以十指相扣宣誓主權。這個時候姜熠往往是一手抱着十一一手牽着他,懷裏圈着一個小貓崽右手黏着一只大狐貍,三個人挨挨蹭蹭言笑晏晏,看上去就和最尋常的一家三口無異。
小姑娘是最高興的一個,圈着姜熠的脖子姜姜昭昭喊得又甜又勤,笑容和聲音甜津津的能擰出蜜似的,人也甜,跟團軟蓬蓬的棉花糖一樣,讓人想要去咬一口她白面皮子似的臉蛋。
除了親親抱抱,貼貼行為也是被允許的。
看電影的時候可以窩在姜熠懷裏,被他圈着腰腹,呼吸時盈滿對方身上淡而清泠的薄荷味兒。
他這段時間居家休養,大多數工作也是在家處理。有時候不想跑到樓上午睡,就會磨着小姜老師膝枕着讓他小憩一會。午睡完起來迷迷糊糊地往小姜老師身上挂他也不會拒絕,對于他黏黏糊糊讨要親吻的行為也是縱容的。
大部分的親密需求都可以得到滿足,投喂要求視小姜老師心情而定。
聞昭也觀察出,比起親吻和其他更深入一點的親密交流,姜熠更喜歡牽手和擁抱這種簡單的淺層次貼貼。還喜歡在他工作的時候躺在一邊眯眼小憩一會。
小聞總問為什麽,姜老師給出的理由是覺得那種環境有種天然的舒惬,他翻書寫字或者敲鍵盤的白噪音很催眠。
小聞總說那你直接說我讓你覺得放松不就行了。
姜老師輕翹了下唇角,不置可否。
小聞總問那為什麽晚上不睡一起?
小姜老師滑動平板的手上動作一頓,電容筆在他指間輕巧又靈活的轉了個圈,穩穩停回原位。他撩起眼皮看了眼聞昭,說哪有戀愛不到半個月就同房的?
小聞總正要反駁,又聽到姜熠慢悠悠地補充了句:“而且,哥哥,你把持得住嗎?”
哥哥兩個字,莫名被他喚出一股色氣來。
小聞總輕噎了下。
無言反駁。
平日裏更喜歡黏黏糊糊親密貼貼的那個人一直是他,沒辦法嘛,他看到姜熠就想蹭過去挨着,親親抱抱啃啃貼貼。
如果不是親身驗證過,小聞總真的會懷疑姜熠是不是性/冷/淡。
不然為什麽總是被親*的只有他一人啊?
同樣是第一次戀愛,為什麽姜老師看上去就真的跟戀愛大師一樣,他則是個急/色的貼貼狂魔和青澀菜雞?
某次親完後,他氣喘籲籲地靠在姜熠肩窩上,看似抱怨,實則微嗔地說你怎麽那麽會啊?你們Alpha都這麽無師自通嗎?顯得我真的是又菜又弱诶。
小聞總一生要強,極少認輸,包括在戀愛上也是如此。
他感覺自己的頭被輕輕揉了下,Alpha接吻過後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啞,含着淡淡笑意低磁磁地落入耳朵裏,撩得人耳朵生熱:“可能是吧,天生就會。”
小聞總心下一動,從他懷裏起身,雙手交握抵在唇邊,笑眼盈盈的,身後的狐貍尾巴一晃一晃地搖動。聲音放得輕而軟:“那姜老師教教我好不好?”
“教教我怎麽戀愛,怎麽接吻,怎麽--”
最後兩個字咬得輕飄而含糊。
他滿意看到小姜老師慢慢紅了耳朵。
聞昭抿唇笑了下,眸底浮現一點狡黠來。
搞半天還是吃這套啊。
也是,誰能扛住漂亮omega撒嬌打直球呢?
但...
“循序漸進吧。”小姜老師這聲老師不是被白叫的,他捏着小聞總暖尖的下巴輕輕晃了晃,語調散漫懶倦:“接個吻都能被親哭,進度一下太快,哥哥,你吃得消嗎?”
小聞總:“......”
可惡啊,還是沒法反駁!
而且...
他的脖頸漫上層薄薄的紅,眼眸明潤含水,輕瞪了姜熠一眼。
“這個時候別叫哥哥。”
不等姜熠問出為什麽,他就有些自暴自棄地捂住臉,有些難以啓齒,但還是艱難開口:“你叫我哥哥,真的讓我有種......總之不要随便叫這個稱呼,我吃不消。”
但是吧,貓這種生物,都是天生反骨且生性惡劣。你越不讓他做什麽,他越要做什麽。把弱點坦露給他,也只會得到變本加厲的惡意揉搓而已。
只是暫時不顯而已。
小姜老師輕唔了聲表示知道了,但小聞總不知為何,總覺得只是暫時消停而已。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沒錯。
在往後某些沒個消停的時候,哥哥這個稱呼,就成了姜熠的最愛。Alpha邊嗓音含笑着喚出這個稱呼,邊漫不經心地捉住他要去捂臉的手,俯身去吻他淚涔涔的眼。
...
但也不全是聞昭一個人在主動。
單向的那只是一廂情願的付出而已雙向的才叫戀愛,雙向的才叫戀愛。感情得是雙箭頭的,行動也得是雙向付出的。
只是有些人習慣擺在明面上,望着你時愛意便浮現在眼裏,不加掩飾,直白卻也溫柔。
有些人連主動都是內斂克制的,眼睛可能是靜的,可心卻是熱的。不會過多言語愛你,也不會多流于親昵行為,更多的是付諸于行動。
聞昭是能姜熠身上窺見愛意的。
他對姜熠說過的每一句話,對方即便沒有回應,也會放在心上記着。
随口念了句哪兒的餐廳不錯,第二天他就會帶自己和十一去吃。和他抱怨上火了長口腔潰瘍,接下來好幾天出前門他都會提前煮好一天量的涼茶讓他帶去公司。
和他叨了句回公司後中午午睡睡不好,下午會頭疼,這人嘴上只應了句恩,兩天後就送了混有他信息素萃取劑的助眠熏香給他。
小姜老師慣來話少,做的比說的多。
聞昭說,怎麽感覺生活上他才是被照顧得更為妥帖的那個呢?
彼時姜熠正坐在他身邊支着平板刷題,聞言淡淡道不是你說的,你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養崽顧家嗎?
“那只是句玩笑話啦,我只是覺得,總是被照顧着,有種我在單向向你索取關心的感覺。我除了賺錢,為你提供一些情緒價值外,好像就給不了你更多了。戀愛也好婚姻也好,最終回歸的本質還是生活。就談生活裏,日常中,我能為你做什麽呢?”
姜熠擱下電容筆,擡眼對上那雙真切流露出迷惘和茫然的眼眸,弧度很淺地揚了下唇角,眼神稍稍柔和下來。
他沉吟片刻,組織了下語言,“不能這麽想...你覺得自己被照顧太多,在我看來其實只是一些順手而為的小事而已,談不上給沒給太多,覺得想做就做了,我沒想什麽照顧與被照顧。”
姜熠難得一次性說這麽多的話,他耐着性子,把這些掰開了揉碎了攤開給聞昭講:“戀愛不是商場逐利,無需計較付出對等與否。如果把戀愛關系比作一杆天平的話,我們站在兩端,可能今天我放得砝碼多一點,明天你又放了更重的籌碼上去,這杆天平可能會平衡,也可能會永遠在輕重失衡間徘徊。但是,重要的不是我們加在上面的籌碼,而是我們本身。”
聞昭怔了好一會,“如果有一天,你輸掉所有籌碼了呢?”
姜熠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唇邊那點弧度又往上揚了幾分,溫潤而柔和。碎金似的光斑落在他眼裏,讓聞昭聯想到春光下的湖泊,明明潋潋,浮光璨璨,漂亮到叫人挪不開眼。
“輸了就輸了,我又不是愛不起。”
姜熠是真的不在意,愛了就是愛了,他不回避,不躲閃,迎上坦然接受,也不害怕把自己的心意坦露給對方看。愛錯了也無所謂,最多就是痛一場,然後灑脫放手。
“而且...”姜熠托腮看着他,神情姿态讓聞昭想到懶倦而松弛的貓,聲音也是懶洋洋的,“聞老師不會讓我輸的,對吧?”
“當然。”他應得篤定而果決,被那雙笑意潋滟的眼給蠱惑到了,沒忍住湊過去親了親這只貓,“我怎麽舍得讓你輸。”
擁吻間,聞昭還想,其實姜熠有一點說錯了。
怎麽可能不去計較付出得失啊,倘若察覺對方給予的更多,他沒法回應同等分量的東西,就沒法不心疼。
而且有句話怎麽說的?
*愛是常覺虧欠。
他也要努力,把這只貓照顧得更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