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番外四
番外四
又逢冬至。
結束了最後一場考試的姜熠走出教學樓,才發現下雪了。
他反手去摸雙肩包側插袋裏的傘,邊拿出手機翻看信息。劃亮屏幕,看到了來自聞昭的十二個未接來電。
他眉心一跳,想也不想就要點回撥,手機屏上方恰好彈出一條新的微信。
【聞昭】:你考試結束了吧?
【聞昭】:來躺公司,我這邊出了點特殊情況。
【聞昭】:[語音*3S]
聽完語音後,他撐傘的動作一頓,輕撚了下戴着藍牙耳機的左耳,打字打到一半又删掉,直接彈了個語音電話過去。
沒有接通。
【還清醒嗎?】
十分鐘後,姜熠從便利店結完賬出來,聞昭才回複。
【聞昭】:用了抑制劑,暫時清醒,不保證清醒多久,你最好快點。
【半個小時之內到。】
這會晚高峰又是雨雪天,行車道上的車半天都不帶挪動一點。姜熠放棄開車,決定坐地鐵過去。
好在六號線地鐵直達。
……
到達聞氏總部二十八樓時,天色已經完全擦黑。整層樓燈火通明,但卻不見什麽人影,只有一個辛玉在秘書處待命。
見姜熠人到,辛玉松了口氣。
他把裝有omega發/情/期必備用品的小提箱遞給姜熠,“您快進去吧,聞總剛跟我要第二支抑制劑了。”
“我在外間随時候命,有需要您摁鈴就行。”
“不用,你回去吧。”姜熠摘下口罩扔進垃圾桶,拿起辦公桌上的酒精噴霧噴了兩下手,“聞昭那邊我會說的。”
辛玉猶豫了下,還是點點頭,“好,那聞總那邊…就麻煩您了。”
“恩。”
辦公室內空無一人,簽字簽到一半的合同攤在辦公桌上,鋼筆連筆蓋都沒蓋上。空氣裏漫着似有似無的苦橙花味兒,越往休息間的方向走,味道越濃。
姜熠推開休息室虛掩的門,不出意料地被濃郁的信息素糊了一臉。
蜷在沙發一角的人聽到動響擡頭,懷裏抱着他上次來忘記帶走的外套,仰臉對上他的目光,語氣格外委屈:“你怎麽才來?”
處于特殊時期的omega和易感期的Alpha一樣,情緒比平時要敏感十倍,稍有一點不順意就哭給你看,就是一個大寫的敏感脆弱需要哄。
姜熠發出聲低不可聞的嘆息,走過去把人抱進懷裏,剛要開口順毛,聞昭已經急不可耐地去撕他的抑制貼了。
“別急。”他邊摘抑制手環,邊俯首給了一個溫柔而克制的臨時标記。
姜熠本想循序漸進,但已經被發情熱逼瘋的小聞總卻直接把他推倒在沙發上,指尖發顫地去解他的大衣扣子。
“別管,直接來做。”
衣物一件件落地,姜熠好容易在接吻間隙艱偏開頭難插了句話:“在這?要不去床…”
沒說完的音節被聞昭不耐煩地吞掉,他掰回姜熠的臉,用行動直接拒絕了他的請求。
…
價格快五位數的大衣一半卷在兩人身下,一半順着沙發落在地上。姜熠輕捏了下他的指關節,聲音略微嘶啞:“又報廢一件衣服。”
這個又字就很靈性。
“你還有心情想這個?”小聞總有些不滿,他垂眼睨着姜熠,因着位置原因生出些居高臨下的意味來,“能不能專心點?”
話落,他完全沉下腰。
姜熠用手背抵了下唇,眼裏霧色更甚,連鴉黑的睫羽都濕漉漉的,微顫着擡起時,似被雨水沾濕了蝶翼的黑鳳蝶。
聞昭被這樣的柔軟情态蠱住,沒忍住俯身親了親他潮紅的眼尾,眼神微微癡迷,“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特別是陷入情/潮,眼底漫開漉漉水澤,略為失神地望着你時。
像是起了水霧的琉璃玉,朦朦胧胧,潮潤生涼。
姜熠偏了下頭,聲音緊繃:“只有你說過。”
“那他們真沒眼光。”
他輕笑了聲,重新吻上姜熠已經被親得殷紅水潤的唇。
……
“好餓。”
說這話時聞昭正窩在副駕駛裏,發絲微亂,眉目懶倦,下眼睑和眼尾都還有些未褪的紅,像是一只困恹的狐貍。
姜熠正專注把車倒入停車位,聞言瞥了他一眼,“正常。”
折騰快兩小時,基本都是他自己在出力,又沒吃晚餐,能不餓嗎?
小聞總揚了下眉,“是嗎?”
姜熠剛把車停穩,眼睛餘光就看到聞昭對他露出一個意味頗深的笑。
小姜老師內心警鈴大作。
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餓了就上去吃晚餐,吃面怎麽樣?”
“先吃別的。”
咔噠一聲安全帶被利落解開,緊接着主駕駛座的座椅就被放倒。
在他湊過來前,姜熠試圖掙紮:“上樓回家再…不行嗎?”
非要在這個場合?玩這麽刺激?
雖然是自家車庫,也沒有別人來。
“就在這。”小聞總抽開他系得嚴實的圍巾,看着不久前自己留下的痕跡,唇角微翹,“放心,車內空間足夠,不用擔心施展不開。”
姜熠:“。”
他沒有擔心這個謝謝。
聞昭低頭咬了下他的鎖骨,也把腺體暴露在Alpha的視線裏,語調含糊:“omega發/情/期就是這樣,一刻都等不了,麻煩姜老師多擔待。”
姜熠垂眼,輕嘆口氣。
“知道了。”
…
…
從車裏出來時已經将近十點多了。
聞昭是被抱下車的。
倒不是腰酸腿軟的走不動路,而是真的字面意思的餓得一絲氣力都沒了,腳一沾地就得跪下給人行大禮那種。
他靠在姜熠懷裏,有氣無力道:“姜老師,這好像是你第一次公主抱我吧?”
姜熠淡淡應了聲:“恩。”
聞昭戳了下他的肩膀,“剛做完兩輪呢,能不能不要板着個冷淡臉?”
“不能。”
小聞總輕啧了聲。
出了電梯後姜熠就把人放下來,一手掌着他的腰一手開門。
門開後應小聞總的要求又把人抱進了屋。
姜熠挽起袖子往廚房走,“吃餃子還是吃面?”
“餃子吧。”
做飯阿姨請了兩個月的假回家照顧臨盆的兒媳婦去了,而聞昭業務繁忙,姜熠期末周天天泡圖書館複習,兩人一日三餐基本都是在外解決,家裏已經半個月沒開過火了。
至于十一,一個月前就去探望沈夫人了。相隔甚遠,見面不易,小姑娘自己決定要多留段時間陪陪外婆。
簡單應付了晚飯後,碗筷連洗碗機都來不及放,聞昭就急不可耐地拽住人往二樓走。
…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第一波發/情/熱才算真的結束。
這個時候的omega,也是最為渴求Alpha安撫信息素、最黏人的時候。
所以睡覺的時候,姜熠放任聞昭跟個八爪魚似的手腳并用緊緊纏抱着自己,頭也要埋進他懷裏,稍稍推開一點就要呓語輕哼。
他調整了下有些酸麻的手臂,輕輕拍了拍聞昭的肩膀,哄着人松開緊擰的眉。
困意襲來,眼皮也漸漸沉重。姜熠就着這麽個略為別扭睡姿,陷入黑甜夢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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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ega正常的發/情/期一般是三到五天,發/情/熱一共三/波,第一波是6~12h,第二波是12h~24h,以此類推,第三波則是24h~48h。
非發/情/熱期間,他們也離不得Alpha的安撫,恨不得時時刻刻被Alpha揣在身上,整個發/情/期都緊貼着不分開才好。
換句話說,這幾天裏,陪伴omega度過發/情/期的Alpha,基本就別想着能走出卧室這件事。
所以當姜熠端着熱騰騰的馄饨上樓時,收獲的就是一只抱着他的睡衣掉淚珠子的小聞總。
姜熠:“……唉。”
在omega出聲質問前,他擱下馄饨,把人給抱進懷裏,主動道歉:“抱歉,我下去煮了點馄饨。”
發/情/期才第二天,還是要吃點沾油水的東西補充體力才好。
聞昭随手抹了一把眼淚,鼻音侬軟,甕聲甕氣道:“那你喂我吃。”
特殊時期還不能享受點特殊待遇了?
行吧。
姜熠難得耐心,一勺一只馄饨喂他吃完,末了還問他飽了沒,沒吃飽的話他還煮了粥。
聞昭點了下頭,又搖搖頭,抱住坐在床邊的人,頭埋在他的肩窩裏,聲音就有點悶悶的:“不吃了…你別再離開我的視線了,不然又忍不住要哭。”
“好。”
“姜熠。”他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頸側,“咬我一口吧,之前的印子都消的差不多了。要咬重一點。”
特殊時期裏,omega是會渴望被粗/暴對待的。Alpha在他身上留下的印子越多,痕跡越重,越能滿足omega的安全感需要。
“……好。”
姜熠垂下眼,就着這個擁抱的姿勢,咬上omega的腺/體。
這一口确實沒怎麽留情,咬得又狠又重,疼得聞昭沒忍住悶哼了聲。
犬齒深深刺入脆弱的腺體裏,姜熠的唇齒間漫開淡淡的鐵鏽味。
松嘴時,他的下唇沾上一縷鮮紅血跡。
姜熠撈住聞昭軟下來的腰身,聲音溫淡:“痛嗎?”
“不痛。”他擡眼看着姜熠,不知道是被咬疼了還是別的原因,總感覺随時要哭一樣,眼裏水沁沁的。可嘴上卻說着:“想再痛一點。”
姜熠沒接這話,只摸了摸他半濕的發尾。
靜坐了幾分鐘,聞昭指尖發顫的抓住他的衣袖。
肩頸那一塊兒漫上大片大片的紅,連貼上來的手指也是燙的。
姜熠知道,這是第二波發/情/熱來了。
“待會…”聞昭湊過來吻了下他的唇角,“标記我吧。”
姜熠動作一頓,默了幾秒,“不會後悔嗎?”
“不會。”聞昭彎了下唇角,“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後悔的。”
接吻的間隙間,他斷斷續續道:
“都算我們正式在一起,也有三年多了…你每次都沒有要标記我的意思,也不提這事……那就我來說好了。”
“有時候我總覺得你在猶豫,但是我不知道你在猶豫什麽。”
“這讓我覺得,我抓不住你…我承認我在患得患失,我很怕有一天,你就離開了。”
話落,他就聽到姜熠說:“不會。”
姜熠摩挲了下他的左手無名指指根,那裏戴着婚戒。
戴上這個後,他就沒想過會離開。
“不标記你,是因為我們匹配度太高。”
“有朝一日你後悔了,洗去标記,會對你的腺體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我希望,你慎重點。”
“我說過,我不會後悔。”意識漸漸被熱潮吞噬,他眼裏霧濛濛的,氣息不穩:“我其實,挺怕疼的。終身标記…和洗去标記,都很疼。”
“姜老師,千萬不要讓我把兩種疼都體驗一遍。”
姜熠撫過他潤紅的眼尾。
“真的想好了嗎?标記開始了,就喊不了停了。”
“恩。”
“想好了,不後悔。”
所以。
标記我吧。
讓我為你所有。
……
……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終身标記真的到來時,聞昭還是疼得幾乎快要昏厥。
眼前只剩下下幾個模糊的色塊,溫熱水澤從眼裏不斷溢出,又被Alpha溫柔揩去。
意識渙散間,他聽到姜熠說,阿昭,別怕。
起初,聞昭還能含糊回應他,到了标記後階段,連哭的氣力都沒有了。
他痛得肩膀都在抖。
終身标記對omega而言,其實并不美好。
Alpha的信息素在這個時候毫無溫柔可言,只餘本性的侵略和破壞,像是一柄尖涼鋒利的刀,一寸寸在omega身上每一處留下自己的烙印。
那種生生被劈開,徹底被占有、淪為Alpha所有的疼,對所有omega而言都是噩夢般的存在。
即便是被最喜歡的人标記,也會忍不住恐懼和逃避。
這是omega的生理本能。
但聞昭沒有躲。
他努力撐着,想要看清Alpha的臉。
他聽到姜熠喊他阿昭,說了很多安撫的話。
最後疼昏過去前,他貼在自己耳邊,說:
“聞昭,你信我。”
…
…
真正清醒過來,已經是兩天後了。
他昏沉着睜開眼,只感覺渾身每一處都生疼着,一動就要散了架似的。
連轉個頭都格外艱難。
卧室內窗簾合得嚴實,唯一的光源是另一側的閱讀燈。
姜熠半坐在他身邊,倚着床頭正在看書。
他鼻梁上架了副無框眼鏡,眸光在白片後略微氤氲。
視線對上時,眼神淡卻柔和。
聞昭動了下唇,想說話,卻被姜熠止住話頭:“先別說話,喝點水。”
這麽一說,聞昭才感覺自己喉嚨幹澀得厲害。
喝過水潤過嗓子,聲音還是有點啞:“幾點了?”
“二十七號,早上六點半。”
他懶洋洋唔了聲,靠進姜熠懷中,閉眼養神了會,耳邊靜得只剩下書頁翻動的白噪音。
半響後,他忽的道:“姜熠,是不是下雪了?”
“恩。”
姜熠摁了下遙控器,厚重的窗簾接到感應自動向兩邊滑開。
外頭天光晦沉,雪色茫茫難以望到頭。
大雪還在紛紛揚揚地落個不停。
卧室內溫度适宜,暖如四月春。
窗下的薄荷枝葉茂茂,鮮嫩水綠。
靜靜看了會雪景後,聞昭忽然道:“滬城好多年沒下這麽大的雪了。”
“當年…我來找你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大雪。”
“只是…”
只是那場大雪,帶給他們的是錯事一步的遺憾。
姜熠怔了下才意識到他說的是幼時的事。
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裹住聞昭光/裸在外的肩,聽出了他的話中意,眉睫微斂,眼中氲開一點柔色。
“今年的初雪不一樣的。”
所有的缺憾和難平,都被這場雪覆住了。
往後只有圓滿和歲歲常歡。
“我想起一句詩。”聞昭看着他,眼眸微彎,“可能有點酸。”
“歲歲與君見,沐雪約白首。”*
“我知道。”姜熠的唇角似有似無地揚了下,“一直都知道。”
身邊的人所想的,所念的,所求的。
三年前的中秋,在月神廟,他就知道了。
聞昭揚了下眉,很快反應過來。
“你知道我寫的是————”
姜熠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寫下來,神明已經看到了。再說出口,就不靈了。
他只輕描淡寫說:“會實現的。”
“說話算話?”
“這話三年前你就問過了。”
“說話算話。”
更多的話,消弭含糊在他們相貼的唇齒間。
…
…
年年歲歲。
常相見。
約白首。
許給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