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五

她拿了一張卡，出了家門，準備去附近的超市買點吃的。系統見她一直不出聲，越發急躁。

“啊啊啊！你為什麽不說話！是不是因為被我拆穿了，不敢說話了！”

喬淩無視了它，畢竟現在腹中空空，第一要義是找食物把肚子填飽。

……而且，和它交流，也實在是有些困難。

還未走出小區大門，她已經開始盤算，要買哪些東西了。

然而等到她真的出了大門，所有的計劃卻都未能實行。

“喬淩。”

一個身形挺拔的老人開口喊住了她，正站在小區門口，準備往裏邊去。

不怒自威，顯然不是什麽路人甲。

“別鬧了，幫我看看他是誰。”

喬淩停了腳步，臉上笑得克制，心裏卻在呼喚着系統。

系統哼了一聲。

“不用的時候就無視，要用人家了又溫柔小意，才不理你呢！你不是很厲害嗎？那你自己猜啊！”

老人已走到她身前。

“我聽說，你昨天和亦楚去參加芷月的生日會，出事了？”

“現在怎麽樣了？”

系統仍未說話，老人的聲音溫情脈脈，卻讓喬淩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詭異。

他叫林亦楚的名字時，神色自然，不像是在強行拉關系，看來，應該是十分熟稔的關系。

能和林亦楚關系密切的，大概也只剩下他爺爺林海潮了。

然而畢竟不敢确認，所以她開口的時候十分謹慎。

“沒事了，還麻煩您親自跑一趟。”

臉上帶着和善的笑，盡可能地控制着自己聲音的不偏不倚，同時又獎光禮貌地落在他臉上。

“他是林亦楚的爺爺，林海潮。女主雖然姓喬，可也只是喬家的養女，而且只是名義上的。實際上，在她父母雙亡之後，一直是林海潮在供養她，和林亦楚的婚姻，也是在林海潮的安排下進行的……”

系統的聲音在沉默片刻後，還是響起了，仍有些不情不願。

照本宣科般閱讀着，卻又忽然戛然而止。

它想起來，後面的事情，喬淩好像已經知道了，自顧陷入了憂傷。

喬淩其實察覺到了系統的情緒低落，然而如今，也實在沒有什麽興致去安慰它。

林海潮已經老了，可雙眼還明亮着，不知是不是因為和衰老的皮膚對比得太過鮮明，喬淩總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可怕，不敢有半點的大意。

她抿着唇看着他，眼神裏的小心與敬重類似。

“亦楚在家嗎？”

林海潮沒察覺到她情緒的異動，雲淡風輕地問道。

喬淩咬了咬唇角，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而後艱難地搖了搖頭。

“怎麽了？你們又吵架了？”

林海潮皺了皺眉，聲音裏有了些情緒。

“婚姻是要經營的，你自己也知道，亦楚沒那麽喜歡你，你既然想要長久，也該收斂一下個性。”

“你看那個周芷月，我覺得就很好，溫柔可愛，哪個見了不喜歡？”

“你是聰明，可聰明人有個致命的缺點，就是容易高傲。所以有時候，男人不喜歡女人那麽聰明。”

那聲音十分冷淡，還透着一點倨傲，目光如鷹，嚴肅非常。

喬淩暗道了一聲不好。

怎麽回事？不是說這位林老爺子，對女主十分偏愛嗎？剛剛，她本來是準備，借着這個機會，告林亦楚一狀的，借此也和林海潮提一提，自己想要離婚的事情。

畢竟看樣子，林亦楚是不會乖乖配合她辦離婚手續的，若能争取到林海潮的支持，自然事半功倍。

可現在，這劇本不太對啊……

這林海潮，分明是個封建家長。

看來，這一樁婚事，還有別的隐情。

她心裏且驚且疑，面上卻是沒有表現出來分毫，只點了點頭。

“既然亦楚不在，我也不上去了。”

“晚上，你和他一起回來吃飯吧，我和你們聊聊。”

喬淩有些茫然地哦了一聲。

林海潮見她敷衍，臉色又沉了沉。

“怎麽？還不願意放下面子？你要真覺得自己厲害，就自己把亦楚解決了，以後別丢人現眼的說自己婚姻不幸。”

“走吧，我送你去醫院，去把亦楚帶回來。”

嚴厲的聲音裏，透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一時之間，喬淩摸不清楚林海潮的真實想法。

這話聽起來，像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潛意識裏，卻又隐約覺得面前的林海潮有些不對勁。

然而無論怎麽分析，她都沒找到真正可疑的點。系統剛剛也說，林海潮對女主很好，自她父母死後，女主雖一直被養在喬家，卻一直都是被林海潮供養的。

她微皺着眉，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爺爺，我……”

她刻意保持着自己音調的猶猶豫豫，試圖制造出一種“霧裏看山”的迷惑效果。

反正不管林海潮是真的關心她，還是抱着其他目的，她現在的處境都已經被他知道了。

自己才從鬼門關艱難爬回來，心愛之人卻守在別的女人身邊，她情緒不穩實在再正常不過。

林海潮只說了寥寥幾句話，卻已經把強勢表現得淋漓盡致，如今他既然說出了自己的建議，想必也不是真的要征求她的意見，她只要表現出悲痛的情緒，而後順着他就足夠了。

本來，她也是要去找周芷月的，系統說，她的手機在周芷月那裏，她還要去拿回來呢。

再說了，林亦楚如今在醫院裏，守着周芷月，她不打招呼地就這麽去了，或許還會有別的效果。

例如……激化和他的矛盾，讓離婚更順利一些。

林海潮和喬淩一起坐在車後座，老人一言不發，只往四周散布着讓人緊張的氣勢。

這樣的場合并不讓人舒服，喬淩卻暗自松了一口氣。

大概，是因為尤其熟悉。

從前，在她名聲還未起的那些年，因為背景不夠專業，她總是被人明裏暗裏的嫌棄。那些人自持身份，不至于口吐惡言，只常以沉默替代明顯的鄙夷。

表現出來的效果，也就與如今林海潮的态度無異。

看來，她的印象有誤，女主并非是被的林海潮偏愛的，而是被嫌棄的。

那當初，他為何會定下女主和林亦楚的婚事，就很值得考究了。

“系統？”

喬淩默不作聲地轉過頭去，目光在車窗上定格，似乎是有些緊張。

林海潮沒有說什麽，目光卻狀似無意地往這邊落了一下，眼中帶着一點并不明顯的淡漠。

在心裏開始呼喚系統的時候，其實沒覺得系統會立即回應她，畢竟片刻之前，系統還在和她鬧別扭。所以系統有氣無力的聲音立即響起的時候，她還有些意外。

“怎麽了？”

“嗯……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和林海潮相關的劇情？當年的事情，小說裏有詳細敘述過嗎？”

喬淩有些受寵若驚，愣了一下才把自己需求說出口。

“我不知道……我得去看看，可能要晚上才能給你了。”

系統吵鬧的時候，實在讓人心煩，可或許是因為那襯托，所以如今認真說話的聲音，竟然有些可憐。

“哦哦，沒關系，我也不着急，等你找到了再和我說就行。”

反正現在，即使它立即調取出來了，她也是沒有時間去聽的。

醫院已經到了。

林海潮沒有要跟她一起下車的意思。

“我還有事，你自己上去吧。”

他看了喬淩一眼，聲音冷漠，而後沒等喬淩回應，又擡起手，低頭去看手腕上的表，吩咐道。

“一個小時之後，我會在這裏等你。”

喬淩哦了一聲，下了車。

雖然她能察覺到，林海潮并沒有那麽喜歡她，可他做的事情，确實是在為她撐腰的。

……雖然，她現在其實不那麽需要，借助他去挽回林亦楚的心。

喬淩得到了周芷月病房的樓層和房間號。

站在電梯裏邊的時候，還在想着自己要如何開口。

這麽好的機會，自然不能白白浪費了。

看今天早上，林亦楚的模樣，明顯是對她有感情的，只是他自己不願意承認，很大可能，也還沒有發現。她得在他自己還沒察覺到的時候，趕快把離婚解決了，不然等他真的想明白，自己就走不了了。

她嘆了口氣，有些憂傷。

這麽多年，她要得到任何的東西，都只有拼命用天賦和努力去争取，還真沒有享受過資源盡在手邊的感覺，如今通過這麽一次離奇的經歷，勉強得到了，卻又不得不自己把那些推開。

畢竟……雖然她不記得具體的劇情，卻是記得女主的人生走向的。

中途和林亦楚幾次分分合合，又一直被周芷月針對，事業愛情都是一團亂麻。

直到臨死之前，才得了林亦楚的真心悔悟，卻已經無福消受了。

她若不主動離開，雖不至于陷入情感的漩渦，事業上卻肯定是會受影響的。

而且，林亦楚又暴躁易怒，她可沒有原本女主那樣好的耐心，去遷就着他敞開心扉，說不準她遭遇到的，會更兇險。

站到病房前的時候，她已想好了計劃，預備着演一出苦情戲給林亦楚看。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她想好的臺詞，一句都沒能說出去。

——因為周芷月的戲，比她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