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四
林亦楚在看到她的時候，就下意識往旁邊一閃躲，出口的聲音裏，火藥味十足。
“你要不要這麽不要臉，昨天還和別的男人勾三搭四，現在又對我投懷送抱。”
喬淩郁悶地看了他一眼。
“林亦楚，你講點道理行嗎？是你自己站在我門口堵我的，不是我要對你投懷送抱。”
她擡手揉了揉眉心，沒有争辯的欲望，腳步偏轉了一個方向，邁開了步子。
然而她沒能成功走開，因為她的手腕被他抓住了。
“你什麽時候和楊君瀾搭上的？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喬淩眨了眨眼，而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怎麽？吃醋了？我還以為，我怎麽樣，你都不會在乎呢。”
“你閉嘴！恬不知恥的賤人！”
她毫不遮掩的反應，讓林亦楚更加暴躁了起來，聲音也高了幾度。
“哦哦哦！我知道，是因為楊君瀾給他打了電話，所以他誤會你和楊君瀾早就認識了！書裏邊也有這麽一段劇情！你現在可以和他吵架！因為他不信你，所以你傷心了！你要表現得心如死灰的樣子！好像有一句很重要的臺詞要說……等等，我找一下……”
系統的聲音突然響起，和林亦楚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吵鬧得她心浮氣躁。
“林亦楚，你自己徹夜未歸，有什麽立場來責備我？”
她擡眼看他的時候，眼中帶着深深的疲憊。
林亦楚冷笑了一下。
“你少在這裏給我裝模作樣，別以為我會被你騙過去。喬淩，你當時處心積慮地要嫁給我，只是為了林家的勢力吧？現在攀上更高的枝了，就看不上我了，是不是？”
喬淩皺了皺眉，這話怎麽聽，都讓人覺得不舒服。
“林亦楚，你還有沒有良心？這樁婚事，不是你自己答應的嗎？那時候我也是無知，竟然錯會你真心喜歡上了我，才會在爺爺問我的生日禮物時，說要嫁給你。可你拒絕之後，我也沒有糾纏過！回國之後，如果不是爺爺……”
林亦楚的眼角狠狠地跳了一下。
“夠了！爺爺，爺爺，又是爺爺！你除了會把他搬出來當借口，還會什麽？”
“你是給他吃了什麽迷魂藥，才讓他對你千依百順？！”
他的臉色尤其難看，雙目赤紅，眼底除了憤怒，還夾雜了一些恨意。
“喬淩，你真以為爺爺多喜歡你？你一句話，他就要把我送來給了你？如果他真的不得不在我們之中做一個選擇，你真的以為，他會選你嗎？”
喬淩目光冷冷地看着他，忽而一笑，聲音變得凄涼而寂寞。
“我沒那麽想過……我只是太天真了，竟然以為，你既然願意娶我，就至少，會有那麽一點喜歡我。”
“可現在我認了，是我愛錯了人，又太自負，竟然以為，我能等到你愛上我的一天。”
“事到如今，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你不就是要自由嗎？我給你就是了。”
她長而卷曲的睫毛低着，覆蓋了眼底的情緒。
林亦楚看着她，一皺眉。
“什麽意思？你要——”
喬淩一擡頭，目光裏是虛張聲勢的鎮定，眼底浮起的傷痛藏無可藏，最後凝結成了薄薄的一層霧。
“我說，我放你走。我們離婚吧。”
林亦楚一愣，震驚地看着她，旋即又明白過來什麽，聲音變得急切。
“怎麽？被我撞破，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攀上了高枝，就想走了？我告訴你，沒那麽容易！”
“我不會讓你如願的！是你自己先來招惹我，現在你說走就走了？那我算什麽？”
“你以為林家是什麽地方？能讓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離婚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想過。
他從來不抱不必要的期待。
她耗費了那麽多精力，才把爺爺哄得暈頭轉向，成功嫁給了他，又怎麽會放棄？
時間久了，他甚至已經做好了被她糾纏一生的準備。
可現在，她竟然起了異心，她一廂情願地招惹了他那麽多年，又怎麽可以……半途而廢呢？
林亦楚在剎那之間，有些茫然，甚至已經口不擇言。
然而喬淩什麽也沒再說，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過了身去。
“随便你怎麽想吧。”
聲音裏半是蒼涼，半是疲憊。
“你再不回醫院去守着周芷月，她又該打電話來催你了。”
她的手搭在衛生間的門框上，背對着他。
察覺到她的情緒，林亦楚心裏莫名松了一口氣。
即使他自己都沒想清楚，之前自己為何會忽然緊張。
她只是在吃醋而已，一時沖動之下的結果，等她反應過來，自然會再痛哭流涕地回來求他……
他在心裏冷笑了一聲，鄙夷覆上心頭。
“離婚？你可別後悔。”
他輕蔑的聲音響起，而後單方面宣布了自己的勝利，而後什麽也沒再說，轉過身走了。
幾乎是門被關閉的同時，系統啊了一聲。
“我找到了，那句臺詞是……诶？他已經走了嗎？”
一開始，開口的聲音是雀躍的，到後來，卻又摻上了一些失望。
十分濃烈，讓人下意識心生同情。
喬淩張了張嘴，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它自怨自艾的聲音便響起了，還摻雜着一些抽抽搭搭的聲音。
“我又沒有幫上忙……可是，我也不想的啊！我已經很努力了！我昨天晚上都沒有睡覺，才查清楚那麽多的細節！我只是，只是……到了關鍵的時候，又把臺詞忘記了，又要重新去查一遍……”
喬淩愣了一下，開口的聲音軟着，帶上了幾許溫柔。
“沒事，那個臺詞，其實也不那麽重要的。”
系統默了片刻，而後猶猶豫豫地開口。
“真的嗎？你沒有騙我？”
喬淩幾乎看見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從眼前一閃而過，含着委屈。
“嗯嗯，真的。而且你也說了嘛，現在劇情線都已經變了，你也不用糾結以前的東西。你不是說，我們的任務目标，就是讓女主走上完全不同的路嗎？”
她盡量讓自己安慰聽起來不那麽敷衍，系統沉默了許久，才哦了一聲。
不知是否是因為這音節太簡短，她沒再感受到哭腔，也沒感覺到別的任何情緒，只覺得它的聲音裏帶着一些茫然。
她心裏的石頭悄悄落地，還未放得安穩，卻又聽到系統委屈巴巴的聲音。
“可是……那是不是就是說，我對你沒什麽用了？”
喬淩：“當然不是了，雖然以前的劇情線沒有了參考的價值，可原着裏還是有有用的信息的。”
系統繼續抽抽搭搭。
“你騙我！除了劇情線，那個書上根本什麽都沒寫！我的數據庫裏，除了那些描述，什麽都沒有！沒有！”
本來單純甜膩的聲音，陡然改變了音調，幾乎顯出一些撕心裂肺來。
喬淩覺得頭有些大，她嘆了口氣，耐心地繼續解釋。
“是這樣的，雖然劇情線不一樣了，但是那些人還是一樣的。我們可以從以前的劇情裏，推斷出人物的性格……”
系統哼了一聲。
“我知道你不是這麽想的！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你就是覺得我反應慢，都沒有辦法幫你！你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
喬淩：……所以這個系統到底是什麽物種？為啥在這種時候突然這麽精明了？
她想了想，試圖給它找點正事做，以具體地說明，她真的是覺得它有用的。
“真的沒有……你昨天不是打印了一些東西出來嗎？那你可以把你數據庫裏邊的小說，打印出來給我嗎？我自己先看一遍，這樣你以後查東西的時候，就算速度慢一點，也不會影響什麽了。”
系統嗷了一聲，開始控訴她。
“不！可！以！”
“你太過分了！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你就是想從我這裏把東西都騙走！這樣你就可以不要我了！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你這個陰險狡詐的小人！”
喬淩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和系統好好交流了。
這到底是什麽樣魔性的腦回路！誰愛管誰管吧！
于是她閉嘴了，什麽也沒再說，自己去了衛生間洗漱，而後悠閑地打着呵欠往廚房走。
系統的控訴還在繼續。
“我不會放棄的！你休想把我甩出去！你還嫌我慢！你們人類的閱讀速度比我還慢！還會記憶錯亂！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那部小說你本來就看過的！你自己又都忘記了！現在還要來騙我重新給你一個！”
喬淩：……
腦子裏的聒噪還在繼續，她面無表情地屏蔽了。
畢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也算是有經驗了。喬淩覺得，過不了多久，自己應該就能完全不被系統影響了。
即使是現在，她也沒讓系統聲嘶力竭的聲音，影響到自己開冰箱的動作。
然而這并沒有什麽用，因為冰箱裏空蕩蕩的，一點吃的也找不出來。
半點吃的也找不出來，目光再往旁邊一轉，她發現了包裝都還未拆開的全套廚具。
好吧，她又忘了，這房子從來不是真正的家，也自然不會有半點家的溫度。
這只是牢籠，禁锢着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