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十七

李府正廳。

丫鬟們奉了茶，便自覺帶着其它守在附近的人離開。片刻，廳的四周已空無一人，只餘廳中兩人相對而坐。

李惜時見到連城璧，心下已明了，只怕，沈璧君還是去找逍遙侯了。但李惜時也清楚，連城璧一定知道如何找到沈璧君，可他在第一時間沒有趕過去，而是來了自己這裏。以他的行事方式，只怕……沉吟了片刻，終于還是先開口道：“不知連兄來此有什麽事？”

連城璧苦笑道：“惜時，你知道的。此行，我沒有把握啊。”

李惜時心中一凜，連城璧已知道他自己面對的是什麽，又或許，他已是其中一員。那麽，他來找自己……

連城璧笑得落寞，“惜時，我相信你，但你似乎并不相信我。”

李惜時确實不相信他。連城璧此人，少時便獨自打理無垢山莊，後又娶到江湖第一美人，現今，他已成為江湖中人人誇贊的謙謙君子。但這世上真的有如此完美無瑕的人嗎？世人看見了他的光鮮，又有幾人知曉他籍籍無名時每一步的艱難？李惜時恰好是知道的一個。“連兄，我太了解你，所以，我沒辦法讓自己完全信任你。”

連城璧嘆息，這人，如此直接地說出這樣的話來，臉上卻仍是那樣溫和恬然的神情，眼中依舊沉靜無波。“惜時，你既是商人，那麽，我們不妨做筆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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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闊的官道上，往來人煙稀少。

李惜時與連城璧兩人臉上雖與平日一般帶着笑意，神色卻分明有些沉重，騎馬的速度也較平日快一些，身邊并無仆從。兩人一路沉默，只聽得馬蹄嗒嗒的聲音。

忽地傳來一陣急急的馬蹄聲，黑色的旋風刮過，一人一馬突然停在兩人面前。兩人急急勒馬。

李惜時這才看清來人，不禁動容，輕喚：“蕭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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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十一郎冷冷的臉緩和的些，轉而笑道：“惜時，你應該叫上我。”

李惜時緩緩搖頭，“不，此事與你無關。”

“你去那裏，怎會與我無關？為何要回去那裏？”蕭十一郎不明白，李惜時甚至可以不理會小公子的威脅，卻輕易地被連城璧說動了？

李惜時沉默了。有些事，他雖不介意蕭十一郎知道，但不代表他願意蕭十一郎知道，甚至自己告訴蕭十一郎。他不想說謊，便只能沉默。

蕭十一郎無奈皺眉，這次的事情，從一開始就有很多他想不明白的。但逼問朋友這種事，他從來不做。可此時讓他離開，什麽也不管了，他也是不願的。半晌，他自嘲道：“想來，我最近真是太閑了，竟想管些不該我管的事。”

李惜時說不出話來。

連城璧卻笑道：“惜時，讓他一起也并無不妥，現下不早了，我們得快些趕路才好。”

李惜時無奈點頭。

三人立刻策馬馳去。

傍晚時分，終于到達了玩偶山莊。

進入玩偶山莊沒有一絲阻礙，三人的心情卻沒有輕松一點。

玩偶山莊裏，人未變，景未變，似乎時間已停止。這裏遠離塵嚣，若不想那些事，這裏看來更似桃園仙境。

忽聽一陣嬌笑聲，循聲看過去才發現，不知何時，小公子正遠遠地看着這邊，“客人可算是來了。”她看着李惜時，頓了頓，嘆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這裏的，不論是為了什麽。”

李惜時神色不變，對着小公子遙遙一禮，微笑不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時間已晚，山莊主人并不見他們，只是讓小公子來迎他們，安排好住處。小公子吩咐了幾個仆人一番，便離開了。

李惜時和蕭十一郎各自回了房間休息。

連城璧卻決定要先找到沈璧君，而他也确實很輕易地就找到了。

沈璧君見了他，眼裏立刻染上水色，凄凄道：“你、你怎會在這裏？”

“因為你在這裏。”連城璧認真地柔聲回答，臉上帶着如釋重負的微笑。

沈璧君倚在門邊，捂住臉，淚水湧了出來。

“家裏的人都在等着，我們回去吧。”

沈璧君忽然想起，在很久以前，在一個秋天的黃昏，他們漫步到一個枯林裏，望着自枯枝間漏下的斜陽，感嘆着生命的短促，直到夜色已籠罩了大地，她還是沒有想到已是該回去的時候。那時連城璧對她說：“家裏的人都在等着，我們回去吧。”同樣的一句話，幾乎連說話的語氣都是完全一模一樣。那天，她立刻就跟着他回去了。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沒辦法像當初一樣毫不猶豫就跟他走。她的心裏燃着仇恨的火，她想報仇！“不。我不能回去！”

“為什麽？”

“我要報仇！”

連城璧嘆息，“這樣的事情，不該是你來做。璧君，交給我吧。”

沈璧君拼命搖頭，那個人，好可怕，難道明明知道，卻還要讓自己的丈夫去送死嗎？

“璧君，你要注意身子，惜時對我說過，你要好好休息才行。等這一切結束了，我們就回家，好麽？”連城璧溫柔地看着她。

看着那雙專注地望着自己的眼，沈璧君的心一下子就輕了。她的心裏其實早就否定了贏的可能，本是想着一死來終結的。但現下卻舍不得了，她有還有家還有孩子。不論經歷了什麽，在連城璧面前，一切都還是一樣，他永遠不會傷害自己。自己什麽也不必做，只要安心相信着他，等着他就行。而等待，是她最擅長的事情。從小到大，她一直都在學着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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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李惜時便覺得不對勁，蕭十一郎不見了。-在這樣的時候，他會去哪裏？

“惜時？怎麽吃飯也發呆？”連城璧有些驚訝地看着恍神的李惜時。

李惜時揉了揉額角，“連兄，你今天有沒有見過蕭大哥？”

“嗯？你哥哥？沒有。”

這時，一邊站着的一個丫鬟笑道：“那位蕭公子麽？我一早見他去見主人了……”

李惜時立刻站起來，滿臉震驚，“你說什麽！”

連城璧神色變了變，“惜時，你冷靜些……”卻在看到李惜時驚痛的眼神時，說不出話來。

“連兄，情況有變，我先行一步了！”話音未落，李惜時便已消失。

連城璧沉默不語，他從未見過李惜時這樣着急。坐了許久，他才起身，往沈璧君那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