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
十六
風四娘一覺起來，神清氣爽，便四處逛了起來。
園中只有一個老頭正整理着花木，還笑呵呵地同她打招呼。
風四娘只覺心裏一片寧和，這樣的感受，她極少有。努力忽視心中的不舍，笑問：“老伯可知道住在這裏的姓蕭的客人？”
老頭笑着點頭，“這府裏有誰不知蕭少爺？那棠棣閣空了這麽多年，只有蕭少爺才能住的。”
風四娘奇道：“這是為什麽？”
老頭搖搖頭，“我一老頭子哪裏會知道主子的事情？想來，是蕭少爺同我們少爺的交情好的緣故罷。”
“那棠棣閣在哪裏？”
“你看，最高的那棟樓便是了。”
風四娘順着老頭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棟高高的樓閣座落在密密的樹木間，形式古樸威嚴，十分有氣勢。心內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只有他一人住在那裏？”
“是呀，就是少爺，也是從來都不會住在那裏的。我聽管家說，那裏是少爺特意……”
“四娘，這麽早就起來了麽？”楊開泰加快步子走了過來。
風四娘心裏一陣煩燥，轉頭就走。
“四娘！四娘！你去哪裏呀？”
風四娘終于還是慢下了腳步，指着棠蕭閣沒好氣道：“我去那裏！”
兩人穿過花木，走到棠棣閣前，只見二樓的欄杆處挂着一塊匾，上面是草書的棠棣閣三字。
Advertisement
“棠棣閣？”楊開泰莫名。
“怎麽了？”
“沒事，沒事。”
風四娘輕哼一聲，推開了大門，見屋內光線有些暗，便又去開了幾扇窗戶，“這樣才好嘛。”回過頭卻發現楊開泰正站在廳中央，皺眉看着一幅字。
“不會吧。”
“常棣之華，鄂不韡韡。這句話怎麽了？”
“這句話出自詩經，引申為兄弟友好之意。但李公子他家中并無兄弟……”
風四娘忽然想起剛才那個老伯說的話來，心道：莫非這一家的公子錯認蕭十一郎是自己的兄弟？不會吧。
兩人正不解，卻聽到幾下敲門聲，回頭正看見一個笑嘻嘻的少年站在門邊，手還舉着未放下。
見他們回頭，泳思才道：“楊公子，風姑娘，少爺請你們一同用早飯呢。”
風四娘這才覺得肚子有些餓。
李府的廚子很有一手，各色的菜都會一些，且都做得不錯，就是這早餐，也做得色香味俱全。
四人正安靜地吃着早餐，誠叔忽然神色焦急地小跑了進來，“少爺……”看到楊開泰，卻沉下了臉沒再說話。
李惜時笑容淡了些，“你們多吃些，我先失陪了，可別介意。”
風四娘卻提高聲音：“你這老頭是什麽意思？難道他做錯了什麽？你家主人可都是十分客氣的，你竟給他臉色看。”
楊開泰愣了一下笑出來，“四娘，我沒事的，你……”
風四娘輕哼：“難道你以為我是為了你？我不過是看他這樣心裏不高興！”
楊開泰笑僵住。
誠叔卻道：“我家少爺向來脾氣好，別人就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他也還是待那人客氣有禮的。”
聽了這話，廳內吃早餐的四人都皺起了眉。
李惜時嘆息，“誠叔，發生了什麽事？”
誠叔憤憤道：“今早各個管事都親自跑來了，多多少少都遇到了些麻煩，這倒沒什麽，不過，一向與我們合作的‘源記’票號竟公然說不再接與我們有關的生意了，剛開始本以為只是誰在亂傳，誰知，這兩天的明明已談得差不多的好幾樁生意都停滞了。管事們都來問我，是不是和源記鬧了什麽不愉快。”
楊開泰驚訝道：“這怎麽會？我并沒有……”說着停住，是的，他是沒有下過這樣的命令，但源記并不是只他一人說了算的。雖然這麽多年，他父親幾乎将所有的生意都交給他，但若是他父親下什麽命令，各個管事仍是會聽從的。
李惜時笑着對楊開泰道：“楊公子不必介意，你我做這麽久的生意，你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這次的事情，想必只是個誤會。”
楊開泰沒想到這種時候，李惜時竟會主動說出這種話來為自己解圍，“這、這……李公子，我馬上就回去澄清這件事，一定給你個滿意的交代。”
李惜時卻搖搖頭，“楊公子不妨在這裏多住上幾天，這件事情不會怎麽樣的。”
蕭十一郎道：“難道你已知道是怎麽回事？”
李惜時垂下眼睑，沉默了。
誠叔愣住，急道：“少爺？”
李惜時淡淡道：“誠叔，我沒事。這件事情，只怕是很有些麻煩，你不必太着急。”
誠叔長嘆了聲，便離開去找那些管事了。
楊開泰道：“李公子，我……”
李惜時打斷他：“楊公子，此次的事情，真是抱歉了。”
“啊？”
~
~
~
接下來一整天，蕭十一郎都沒再見到李惜時和管家誠叔。去找傅先生一起喝酒聊天，吃過晚飯，才慢慢往棠棣閣走去。走到那小道的叉路時，忽地想起泳思曾說過的話，不自覺往主院那邊走去。
剛躍上牆頭，便聽到一陣歡快的笑聲。蕭十一郎很熟悉，這是小公子的聲音。她怎會來這裏？
“今日是怎麽回事想來你已知道了。”
“是。”
“那麽，該如何做你想來也知道了。”
“……”
“舍不得他？其實，你不必為他做這些的。不值得。”
“不，他不一樣的。”
“為着那時的事，便是他欠着你的。難道，現下，你要為了他放棄整個李府？這可不像你做事的風格。”
“有何不可？”
“我不相信！”
“你信不信，與我無關。”
“……呵呵，若是他知道了呢？你竟是個這樣的人，不顧對你盡心盡力的老奴便罷了，連你那老師都不在乎了……”
“無妨，我并不介意他和道我做了什麽。”
“唉……罷了罷了。李惜時，若有人為我如此，我是什麽都願意去做的，而且心甘情願。”
“回去了告訴他，答應別人的事就要做到。”
蕭十一郎看着小公子離開，自己也沉默地回去棠棣閣。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似乎，和自己有關。
~
~
~
蕭十一郎回到棠棣閣，發現風四娘和楊開泰也在。-
“我還以為，你就在這家做大少爺，哪裏都不會去呢。”-
蕭十一郎苦笑，他現下只怕說什麽都是錯。-
楊開泰卻笑呵呵接道：“四娘，興許，他确實就是這家的大少爺呢？待在這裏也沒什麽罷。”-
“你說什麽？！”風四娘瞪了他一眼，又看向蕭十一郎，狐疑道：“你該不會騙了人家吧？”-
“你們在說什麽？”-
“咦？蕭公子不知道棠棣的典故麽？”-
“呸！什麽典故不典故的。喂！你該不會真的不知道吧？那位李公子好像以為，你是他的兄長呢。”風四娘揚眉笑看着蕭十一郎。-
“兄長……？”-
“我聽說了，這棠棣閣似乎有些特別，自打它建好，也就你住了進來。而且，那什麽典故就是跟兄弟有關的。不過，你有兄弟嗎？”-
自然是有的，但也只是有過。在那一年，就沒有了。想起李惜時含笑望着自己的樣子……可能嗎？如果他是弟弟，難道是……小十二？“不，不會的。如果是，他怎會不告訴我？”-
“你還是和人家說清楚的好，免得日後發現弄錯了……”風四娘話未說完，蕭十一郎已不見了蹤影。-
蕭十一郎再度回到主院，急急地沖過去，推開門，卻不見那抹熟悉的身影。-
“方思麽？”李惜時疑惑的聲音自屏風後傳來。-
蕭十一郎循聲望去，只看見屏風上搭着一件白色單衣，又聽到一陣水聲，不禁愣住。-
不一會，李惜時自屏風後走出，見着蕭十一郎眼中略略閃過疑惑，“蕭大哥？”此刻，他平日蒼白的臉頰染上緋紅，青絲正滴着水珠，落到白色的單衣上，印上淺淺的水痕。露出一個微笑，又道：“這麽晚了，有什麽事？”-
蕭十一郎回神，壓下心中的紛亂，“我……只是有件事，想問問你。”-
“嗯？好，你說罷。”-
蕭十一郎一瞬不瞬地凝視着李惜時的眼，“你，是小十二嗎？”-
李惜時心下一動，多少年沒有聽到有人這樣叫自己了。臉上卻露出淡淡的疑惑，不答反問道：“這是什麽問題？”-
蕭十一郎看着他已褪去紅暈的臉，嘆息，走到床邊拿了一件衣裳給他披上，“我沒事了。想來只是有人想太多，你不必介意。很晚了，我也該回去休息了。”-
李惜時看着他離去的身影，心中忽地有些澀然。但馬上，便緊了緊衣裳，輕輕地笑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