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二

三十二

李惜時坐在窗邊望着天空發呆，手心裏緊緊握着千陵君留下的那塊玉玦，為什麽要留下這個？難道，他認為自己會去找他？

“少爺。”

“誠叔？”這個時候，誠叔應該很忙，也許是聽管事們的彙報，也許是出門與人談生意。

誠叔笑呵呵地道：“少爺，昨夜千陵君來過？”

李惜時心中一凜，“誠叔認識他。”

誠叔仍是笑呵呵的，“當然。當年千陵君來蕭府，都是我侍候左右的。就像十一少爺在這裏，讓泳思去照料起居一樣。”

李惜時凝住誠叔的雙眼，“你怎麽會知道他昨夜來過？”

“我雖老了，但這府中來來去去的人，我還是知道的。少爺，他要帶你走？”

“是，但他放棄了。”

“少爺應該跟他走。”

李惜時皺眉，雖然他不願意懷疑誠叔，現在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不懷疑了。誠叔難道是千陵君的人？

“少爺可是在懷疑我了？”

“是的。”李惜時又想到一個問題，蕭十一郎呢？他們這幾天都是在一起的。此刻，他卻不在。而誠叔正在這個空當出現在這裏說着這樣的話。

誠叔的笑還是那樣憨厚老實，“少爺其實不必擔心什麽，我這個老頭子又能做什麽呢？雖然現下我的主子變了，但老爺對我的恩，我總是記得的。”

李惜時的心沉下去，“誠叔，十一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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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确實是我支走了十一少爺，因為老頭我要跟少爺說會話。少爺在擔心什麽呢？十一少爺可是江湖有名的厲害人。”

“不，我早該想到的。你既是蕭家的人，他怎會輕易讓你活下來？”

“少爺，其實，你跟他走是有好處的。你的傷，并沒好全吧？千陵君也許會願意幫你。”

李惜時苦笑，太大意了嗎？誠叔并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人啊，甚至可以說知道得有點太多了。“你想怎麽樣呢？”

誠叔搖搖頭，“怎麽樣？少爺，我現在做的和平時有什麽不同嗎？只是給你建議，做什麽樣的決斷，還是少爺你定的。”

“可是誠叔的建議一向是最好的，我從來都沒有反對過。”

“少爺？”誠叔那張笑臉面具上終于出現了一點裂痕。

李惜時微微笑着，神情如同每一次同意誠叔的建議時一樣，還帶着贊賞。“我還要再想一想。”頓了會又道，“記得先不要告訴十一哥。好了，還有什麽事嗎？”

誠叔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沒事了，少爺好好休息。”說完腳步淩亂地離開。

李惜時仍然坐在窗邊望着天空發呆，手心裏仍然緊緊握着千陵君留下的那塊玉玦。傷嗎？還真是麻煩吶。

“惜時，在看什麽？”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沉的，磁性的，帶着關懷與溫暖的聲音，這是蕭十一郎的聲音，如果去找千陵君，大概會有好一段時間聽不到了吧？有點……舍不得啊。

“惜時？”

“嗯？沒事，無聊發會呆。”

“無聊啊，那你看看這個，誠叔說你很喜歡這家的小點心，就是有點遠，我剛剛去買了。你小時候就喜歡這些，現在還沒變啊。”

李惜時接過盒子，點點頭，誠叔竟然用了這樣簡單的法子支開他，“恩，這一家啊，确實很遠呢。跑得累不累？”

“不會。反正沒什麽事做，到處跑跑也好。”

“十一哥，謝謝。”

“惜時怎麽總是和我說謝謝？哥哥疼弟弟不是應該的嗎？”蕭十一郎笑着揉揉李惜時的頭。

“應該的啊……”李惜時的表情有點落寞。

“惜時？怎麽了？”

“十一哥，我想出去玩，最近在家很無聊。”李惜時拉着蕭十一郎的胳膊說着，這樣的行動已經近乎撒嬌了。

“出門？傷還沒好全呢，惜時想去哪裏？”

“我出來很久了，一直沒回去看看我師父。對了，我還沒跟你提過我師父吧？”

“師父？”

“是的。那一年……是他救了我，否則我早死在那場火裏了……”李惜時看着蕭十一郎變了臉色，沒再說下去。

“恩。”蕭十一郎悶悶地應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李惜時也不再說話。

兩人之間，少有如此地沉默。

夕陽映紅了整片天，崎岖的山道上，兩人騎着馬緩緩前行。

四周樹木繁茂，林間山岩嶙峋，走了許久，才見到一處開闊些的地方，一條細細的小道蜿蜒向山谷更深處。

“惜時，快晚間了，趕不到的話先找個地方準備休息吧。”黑衣正是蕭十一郎。

“不會，就快到了。我已先給師父傳了信，再走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師父便會來接我們了。”難得的，李惜時沒有穿白衣，而是一襲青衫。

“你這位師父怎麽會住在這麽偏僻的地方？”

李惜時看着蕭十一郎笑了笑，竟透出一絲狡黠來，“你猜猜？”

蕭十一郎有些忐忑，“這……”

李惜時輕笑道：“那我也不說，反正，你到了之後總會知道的。”

不過一會，四周已暗沉下來。突然，一陣木葉動搖之聲，一個身影出現，并不高大卻透着一種氣勢。

李惜時立刻下馬，疾步過去，“師父！”

“小惜~~你回來啦~~~”那人竟一個飛撲過來，扒住李惜時。

蕭十一郎呆住，這就是厲害的江湖前輩？剛才的氣勢呢？

“阿蘇！小惜受着傷呢？”一個藍衫的身影突然出現，輕輕松松就把兩人分開。

被叫阿蘇的正是李惜時的師父，當年江湖上最有名的神醫蘇葉。而藍衫的人是他的師兄秦陸，曾以一手行雲劍法聞名江湖。約四十年前，兩人突然從江湖消失，從此再無音信。

蘇葉這才注意到李惜時身上的藥味，瞪着蕭十一郎，“小子！怎麽不保護好我家小惜！”

李惜時嘆息，“師父，我們快回去吧，你看這天都黑了。”

蘇葉皺了皺眉，“小子！先放過你，等回去了咱們再好好聊聊！我家小惜才不能随便給人呢。”

李惜時撫額，“師父，這是我哥哥。”

“什麽？！有沒搞錯！……”

于是，蕭十一郎很無語地看着所謂的江湖前輩被提着往前走去，卻還在不停地對自己說教。也許，他該慶幸他家弟弟還沒被帶成這樣。

走出了那林子，面前豁然開朗，高大的樹木稀疏至無，繁花淺草間，三間接連着的小小的木屋顯出幾分可愛來。屋邊放着花鋤、矮凳，屋前的石桌上是三個木制的杯子，屋後隐隐是曬着衣衫未收。

清冷的月光下，只聽得熱鬧的蟲聲與隐約的流水聲，偶爾也有飛鳥撲着翅膀的聲音。

這裏的一切都那麽簡潔樸實，誰能想到當年江湖中最有名的神醫與劍客竟過着這樣的生活？但這又豈非是許多江湖人在心中的渴望？這裏也算是一個桃園了吧，平靜而寧和。

蘇葉笑呵呵地拿了一個竹筒往較小的杯子裏倒了水，遞給李惜時，“小惜，這是今兒早上我讓你師伯去接的山泉水。”

李惜時接過笑着給了蕭十一郎，“嗯。十一哥，一路過來累了吧？”

蘇葉氣得跳腳，“小惜！師兄，我明明是給小惜水的。”

秦陸進屋點了燈盞出來，拍拍蘇葉，“你急什麽，還跟個孩子賭氣，都一把年紀了。”

蘇葉的氣正消了些，便聽李惜時在一邊對蕭十一郎道：“我師父就是這樣孩子氣，十一哥你不用介意。”頓時再度想嘔血。

蕭十一郎點點頭，對兩位老人深深一拜，“兩位救下惜時，在下感激不盡，若有吩咐，定當竭力完成。”

秦陸淡然的眼中終于有了點笑意，蘇葉也終于有了點正經樣子，“你也不必做什麽來報答，我們救下小惜，他陪了我們這些年，現下回來看看已經夠了。但我也還真有件事要你答應。”

“前輩盡管說。”

“好好照顧小惜，他是個好孩子。我們老了，也顧不到他了……”蘇葉對蕭十一郎說着這話，眼睛卻是看着李惜時。

李惜時笑道：“師父又說笑了，身為男子，哪裏總是需要別人照顧？”

蕭十一郎卻道：“這本就是我應當做的，前輩不必擔心。”

秦陸端出飯菜，“阿蘇急着說這些做什麽，他們想來還餓着，先吃些東西才是正理。”

蘇葉拉着李惜時，“小惜，餓了吧？師父把這事給忘了，呵呵。小惜，你好久不回來，師父我很想念你做的菜啊……”七七八八說了好一會才放李惜時去吃飯。

吃完飯，蘇葉還想說什麽，卻被秦陸拉住了，“你們路上走了一天，一定很累了，快去休息吧。阿蘇，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李惜時走到邊上的一間屋子前站定，推開門，屋內的一切都那麽熟悉，這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在這裏的有他最痛苦的日子，卻也是最平靜安心的日子。

蕭十一郎也在打量這間屋子，除了一張床，一個桌子，一個椅子，一個櫃子，竟再無其它，簡潔得讓蕭十一郎忽然有種心疼的感覺。

“十一哥，這裏沒有別的房間了，所以，你就只好跟我擠一下了。”李惜時一邊鋪床一邊說着。

蕭十一郎怔住，在李府，哪怕是要拿什麽東西，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他從沒見過這樣的李惜時，動作熟練得好像每天都在做這些。

“十一哥？”

“嗯？累了吧？好好休息。”

蕭十一郎這一晚睡得很好。床雖然有點小，但懷裏抱着的那人微涼的體溫卻讓他安心了。

再次醒來天已大亮，床上只有他一人。忽聽得模糊的談話聲似從隔壁傳來。

“小惜，你有什麽打算？”

“師父，不用擔心的。”

“你做事有分寸我知道，但那個小子呢？他……”

“你們還在說什麽呢，阿蘇你不是一直叫着要吃早飯嗎？”

“師伯，沒事，我這就去做早飯。”

輕微的腳步聲過去，談話也結束了。蕭十一郎決定起床，惜時還會做飯啊，去看看好了。

清晨，這裏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來時的那邊多是岩石大樹，但過了這片屋子不遠，隐約看得到一條泛着銀光的小河，再過去的樹木便都是些矮小的灌木，視野很開闊。夏季，一切都顯得十分有生機。

蕭十一郎看着這些，視線一轉，正對上不遠處那間單獨的小屋，李惜時在做早飯——袖子挽至肘部，一手拿着竹筒微傾，另一手揉着面團。額間冒出一層薄汗，看起來卻并不顯狼狽，倒是有種溫馨的感覺。

秦陸走過來，“你很意外。”

“是的。我從沒想過，他會做這些事，他看起來，像是衣食無憂長大的純淨的孩子。”

“是的，他就像個孩子，但你也應該知道，他并不是個孩子了。”

“當然。”蕭十一郎有些不明白他真正的意思，但仍然耐心地回答着。

“我看得出來，他待你不同。”

“不同？也許，畢竟我們是親兄弟。”

“你還是不懂。也許，他也還不清楚。但他是個聰敏的孩子，總會發現的。”

“發現？什麽？”

秦陸搖搖頭，嘆息一聲。那邊蘇葉已開始叫了，“師兄，快過來！看看小惜給我們帶的東西！”秦陸不禁笑了，不再理會蕭十一郎，快步走了過去。“阿蘇，是什麽這麽開心……”

蕭十一郎看着那兩人高興地說着話，秦陸嚴肅的眉眼竟透着柔和。忽然想起李惜時那略微狡黠的笑，心中浮出一個猜想，正暗道怎麽可以這樣猜測老前輩，便看到蘇葉挂在秦陸身上，秦陸卻只是包容地笑着。

“十一哥，發什麽呆？該吃早飯了。”

蕭十一郎僵硬地轉過頭，“惜時，你師父和師伯……”

“你發現啦？他們年輕時便退離江湖，就是因為世俗太麻煩。師父他一向是孩子性子，到現在也沒變，師伯很愛他……”李惜時看着他們眼中流露出羨慕，“這裏雖清貧些，倒也自在，我其實打算不離開這裏，一直陪着他們的。”

“惜時，你和他們不一樣……”

“我曾希望一樣……”李惜時釋然地笑了笑，說着往廚房走去，“十一哥，來幫我端吧，我親手做的面呢，師父很喜歡的。”

蕭十一郎跟上去，心下卻有種不知名的感覺，剛剛那一瞬間，忽然很想說那我陪你一起好了。

補上昨天的更新~好吧..前面跟後面不是一個時間寫的..于是,感覺很詭異..= =

話說..要看妖精打架的樂師醬(妖精打架..看到這個尊的很想再噗)..我手上現在只有12攻11攻到一半的河蟹來着~至于11攻12的..乃們大概要等等了..望天

繼續碼字去~今晚應該還有一章~

一不小心。。更到這裏來了。。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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