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時間一天天過去, 月考如期而至。

在早上考第一門之前,汪城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了幾炷香,沖着陸淮知拜了幾拜, 表情無比虔誠, “學霸保佑我!你每科成績分我點零頭就行。”

“你想的還挺美。”齊思正無情戳破了他的幻想, “你每科能過30就不錯了。”

他教汪城的時候,發現汪城的基礎不是一般的差,之前考試成績大部分都是碰運氣蒙出來的,而陸淮知上次數學英語接近滿分。

就算是零頭,對于汪城來說也難于登天。

汪城捂着耳朵, 拒絕接受冰冷的現實,“我不管, 我已經拜了,就算我考不到,我兄弟也能考到。”

聽說時綏最近都讓陸淮知去他家補課的,有年級第一面對面的教學輔導,時綏的成績肯定咔咔提升。

汪城拿上草稿紙和筆, 轉頭問時綏:“你收拾好了沒,十八班有點遠,我們得提前走。”

每次月考都是按照成績排座位號的,十八班都是一群吊車尾,而齊思正跟汪城則是在一班。

時綏正在檢查自己的書包。

畢竟不認識的人要在他座位上坐一天, 難保手欠動他的書包, 他得确定裏面沒被塞什麽奇怪的東西。

比如冷不丁出現的粉紅色信封。

确定完後,時綏将書包塞進課桌, 拿上紙筆,剛準備跟汪城一塊出門, 陸淮知卻叫住了他。

“多帶一支筆芯。”陸淮知将自己的遞給時綏,“你這支快沒墨了。”

時綏接過,朝人擺了擺手,“走了。”

路上,汪城時不時瞅向時綏手裏的筆芯,半晌,還是忍不住開口:“時綏,我用兩支筆芯跟你換你手上這個,怎麽樣?”

時綏瞟了他一眼,“原因。”

“這可是學霸的筆!”汪城說,“開過光的!”

汪城說完就準備用手上的去跟人換,可還沒碰到,時綏卻将筆芯揣進了兜裏,捂得嚴實,“不換。”

然後一腳走進考場,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汪城追過去,準備加大籌碼,卻聽一聲女聲從門口傳來,“你們在十八班考試啊?”

陶靈薇站在後門,笑道:“我剛好經過。”

時綏跟汪城成績很差,坐在離後門比較近的位置上,陶靈薇一眼就看到了兩人。

時綏朝人點了點頭。

陶靈薇也就打了個招呼,說完直接往走了。

汪城疑惑道:“她不是高一的嗎?來高二幹嘛?”

他探頭往教室外看了一眼,恰巧看到陶靈薇在十六班的窗口跟誰說話。

十六班,池青也在,到時候問問陶靈薇是去找誰了。

暫時壓下八卦的心,汪城一收回目光,就看到時綏在那玩筆,可能剛剛人家女孩子過來,時綏都沒正眼瞧的。

汪城語氣一言難盡:“你是木頭嗎?這麽好的機會都不把握住,現在倒好,人家對你不感興趣了。”

時綏轉着手裏的筆,頭都沒擡:“哦。”

态度敷衍。

“你這小子怎麽不開竅呢?”汪城皺眉道。

陶靈薇長相算是高一的級花了,性格還好,能看上時綏絕對是時綏占了便宜,可這小子态度冷淡得要死。

汪城問:“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啊?”

時綏轉筆的動作一滞。

他腦海裏莫名浮現出陸淮知的臉。

跟他并排坐在他家的茶幾前,用他的杯子喝水,唇濕潤潤的……

啪嗒一聲,時綏的筆脫手掉在了地上。

“喜歡個屁。”時綏撿起地上的筆,面無表情,“快考試了,回你的座位,別影響我考試思路。”

汪城眯起他敏銳的小眼睛,“時綏,你是不是瞞着我什麽?”

這反應明顯是有情況。

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難道是運動會上那個把加油稿當情書寫的人!”汪城激動地一拍桌子,“卧槽,我就覺得那人有希望!”

時綏:“?”

好在監考老師及時打斷了汪城發散的思維,“後面那個,沒聽到考試鈴?給我回座位坐好!”

汪城被迫停止八卦。

時綏則是努力讓自己的腦子冷靜下來,他想到那時候的陸淮知,肯定只是因為之後的補習內容很重要。

當時陸淮知給他補了什麽來着。

時綏用筆在草稿紙上寫了幾筆,僵着臉。

很好,他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

月考持續了兩天,第三天放學前就能出成績。

正好今天是周五,最後一節自習課,汪城已經在商量着怎麽跟時綏慶祝了,“今天去網吧通宵去不去?我已經跟池青約好了。”

時綏敷衍地應了一聲,用筆在草稿紙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小黑點。

“別緊張。”陸淮知把時綏戳破的草稿紙換成新的,“你能進前四百。”

每一科目試卷發下來,他都會大致看一眼題型,不少他都給時綏講過,很多得分點也反複強調過,按照時綏平時做題給出的反饋,時綏至少吸收了其中三分之一。

考試只要正常發揮就行。

而時綏明顯發揮的很好,考完最後一門理綜後,唇角的弧度怎麽都壓不住。

——

老師辦公室。

田洪軍拿着成績單,臉上笑開了花。

老師辦公室全是對他的祝賀聲,“老田,你們班這次是真的厲害啊!怎麽進步那麽多的?直接排到班級綜合第四了!”

要知道,三班以前都在□□名徘徊,最高也就第六。

田洪軍謙虛道:“哪有哪有,都是學生們自己努力。”

不過他嘴上這麽說,卻第一個将年級綜合排名表打印出來,還把前二十名裏自己班的那幾個用紅色記號筆标注,大剌剌放在辦公桌上。

“這個陸淮知又有好幾科滿分,年級第一,齊思正也不錯,排了第五。”旁邊的老師羨慕得不行,“老田,你是不是有什麽訣竅?別藏着啊!”

年級前二十,三班就占了七個,其他老師說不眼紅是假的。

而且每次月考綜合排名前五的班級,班主任有五千塊錢的獎金。

田洪軍笑着擺擺手,“哪有,都說了是他們自己争氣。”

陸淮知給班上帶來的正向壓力遠超他的想象,偶爾課間他去巡堂,都能看到陸淮知低頭寫題,齊思正也漸漸被帶動,再一圈圈往外擴散。

每次自習課,他們班絕對是最安靜的。

連經常偷吃零食的汪城都在看書。

田洪軍顯擺夠了,就準備拿着兩張排名表去教室宣布成績,卻被另外一個一直沉默的老師攔住,“田老師,你不覺得你們班成績有問題嗎?”

田洪軍臉上的笑斂了下去:“蔣老師,你這是什麽意思?”

蔣老師是八班的班主任,這次月考班級綜合排名第六。

他拿走田洪軍手裏班級內的排名表,指着他們後面幾排的成績,“你自己對你們班的成績應該是最了解的吧?”

“上次月考,年級倒數五名,其中有三個都是你們班的,現在竟然都一股腦地沖到前面去了?”

三班的尖子生的确多,可吊車尾也多,可這次月考成績都罕見地發揮出色,導致三班整體排名提高到第四。

蔣老師将成績單遞給其他幾位老師看,“田老師班裏的刺頭大家都知道,可你們看看他們的成績。”

“汪城437名,更離譜的是時綏。”他将時綏的成績圈了出來,打了個紅色的問號,“從上次的倒數第一竄到了358名。”

“我有理由懷疑有人洩題了,或者是這些人作弊。”

此話一出,辦公室一下安靜下來。

半晌後,有人出來打圓場。

“蔣老師,你這話就不對了,考題只有老師知道,老師怎麽可能洩題。”

“不過時綏的成績的确有問題,會不會是作弊了?”

話音剛落,就聽田洪軍毫不猶豫否認:“不可能!”

他的聲音很大,氣的臉都紅了,其他老師一時不敢吱聲。

田洪軍将時綏最近的努力都看在眼裏,這成績是時綏應得的,不可能因為以前時綏不好就抹殺他的付出。

兩邊僵持不下的時候,收到消息的教導主任鄧為本從外面趕了回來。

“吵什麽吵。”鄧為本氣沉着臉,“把時綏叫過來問問不就好了。”

田洪軍想阻止,卻被鄧為本一眼瞪了回去。

時綏來的時候,看到田洪軍桌子上那張皺巴巴的成績單,還有自己成績上那個大寫的問號,心裏一下就知道是為什麽。

原本因為期待成績而緊繃的肩一下垮了,他嘴邊滑過一抹自嘲,單手插兜,靠牆站定,“什麽事?”

“你給我好好站着。”田洪軍本來就氣,“手從口袋拿出來!”

時綏慢吞吞抽出手,可是站姿還是無比懶散。

田洪軍本來想好好說他一頓,卻見陸淮知突然在辦公室門口喊了一聲報告。

“你怎麽來了?”

陸淮知進門,在時綏旁邊站好,沒回答田洪軍的問題,反而問道:“老師們是懷疑時綏的成績?”

從這些老師們的表情很容易看出來。

陸淮知低頭看向田洪軍桌上的成績單,念出聲:“358名……”

“時綏,你做到了!”陸淮知偏頭看向時綏,用手背碰了碰他攥緊的拳頭,“很厲害!”

非常認真的誇贊。

一直冷臉的時綏将手往背後藏了藏。

被考了第一的陸淮知這樣誇厲害,怪怪的。

時綏的拳頭慢慢松開,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帶,沒說話。

蔣老師顯然是認識陸淮知的,皺眉道:“是你給他透題了?你們聯合作弊?”

時綏本來緩和的表情一下繃緊,簌地擡頭,冷冷看向蔣老師:“你放屁。”

田洪軍額角抽了抽,“時綏!怎麽跟老師說話呢!”

不過不得不說,時綏讓他出了一口氣。

在蔣老師發飙前,田洪軍先發制人,“蔣老師,你就算對我的學生抱有再大的偏見,也不能憑空污蔑人。”

鄧為本也皺眉看他:“我相信陸淮知的品性。”

“老師,我也相信時綏的品性。”陸淮知淡淡看向蔣老師,“如果您認為押題成功也算聯合作弊的話,那我無話可說。”

鄧為本問道:“你幫時綏押題?”

田洪軍:“是這樣的,陸淮知最近一直在輔導時綏功課。”

“那這樣也不能說明什麽。”蔣老師依舊嘴硬。

陸淮知看了他一眼,突然問道:“老師,您這次班級綜合排名是第六嗎?”

田洪軍之前提過好幾次進前五有獎金,而看這次三班的成績,進前五很有希望。

看來,三班的成績擋了別人的路。

蔣老師愣了愣,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排名才剛出來,各老師還沒來得及宣布成績,陸淮知是怎麽知道得這麽準确的。

不過說出口,他很快意識到什麽,臉色忽然變得極其難看。

其他老師面上也有點挂不住。

陸淮知一個還未涉世的高中生,竟然把他們之間的利益糾葛看得這麽清楚。

“行了,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鄧為本出來打圓場,“時綏,陸淮知,你們回教室。”

時綏眼底滑過一抹諷刺,剛邁步,卻被陸淮知抓住了手,“我們不走。”

陸淮知抓的很緊,時綏竟然一時沒有掙開。

這人是瘋了嗎?這麽多老師都在呢!

可時綏又怕甩得太用力反而引人矚目,最後只得僵着手任由人抓着。

陸淮知将人拉了回來,定定看向蔣老師,“我不想之後聽到其他班讨論我們成績是作弊來的,與其不清不楚地結束,不如說清楚。”

“時綏這次考試,物理分數最高,63分,應該也是你們覺得問題最大的一門吧?”

沒有人說話。

陸淮知看向蔣老師。

“是。”蔣老師咬着牙,“我就是物理老師,這次試卷不算簡單。”

“行。”陸淮知點頭,“那您再找一張沒有考過的卷子,我們重新做一遍。”

他說完,偏頭看向時綏,“行嗎?”

要是田洪軍提出這樣的建議,時綏肯定毫不猶豫拒絕,本來對陸淮知也是,可剛擡眼,一下撞進陸淮知的漆黑的眸子——

他從來沒見陸淮知這麽嚴肅,還有點生氣的表情。

最後,時綏只含混說了兩個字:“随便。”

反正他沒作弊。

蔣老師立馬開口:“剛好學校有一批卷子沒啓封,把物理的拿出來好了。”

他絕對不信這倆人沒貓膩。

“我有個要求。”陸淮知說,“物理試卷的最後一道大題,必須跟這次試卷類似,這就是我給他押的題目,也是最大的得分點。”

鄧為本點頭:“行,最後一題重新出一道變形題。”

試卷很快拿了過來,陸淮知也終于松開了時綏的手。

時綏手心都被捏出汗了,他在辦公室嘴邊找了個空位坐下,悄悄在褲腿上蹭了蹭手心,一擡頭,卻見陸淮知也拿着試卷坐了下來。

“這事跟陸淮知沒有關系。”時綏看向田洪軍,“為什麽他也要考?”

他剛剛一進門就看到了陸淮知的成績,又是第一,物理還是滿分。

而且那個讨人厭的老師說月考試卷不簡單,要是陸淮知這次考砸了,豈不是有理都說不清。

田洪軍也覺得沒必要,“淮知,要不你跟我們一起等?”

“我跟時綏一起考。”陸淮知不覺得這是多麽光榮的過程,他不想讓時綏一個人面對。

在蔣老師準備計時的時候,陸淮知再次開口:“如果我們考出來成績沒變呢?”

“那就證明你們不是作弊的。”蔣老師有些不耐煩。

“不,你需要給時綏道歉。”陸淮知語氣平穩,“因為你莫須有的懷疑,我們需要重新寫一遍試卷,你得承認是你錯了。”

宇楓岩 時綏握着筆的手緊了緊,他擡頭,從老師們堆滿的作業跟教案縫隙,看向陸淮知。

陸淮知絲毫沒有跟老師對峙的膽怯,就算是坐着,氣勢依舊不落下風。

有點帥。

蔣老師剛想反駁,卻聽鄧為本一拍桌子,“行。”

“要是時綏做出了卷子。”鄧為本瞥了蔣老師一眼,“你今年一年都不能再參加獎金的評比。”

懲罰敲定,時綏跟陸淮知埋頭寫題。

這一次時綏比考試的時候頭腦還要清晰,不會做的題目直接空着,會做的一定寫滿得分點,最後那道變了形式的大題,他也非常順手地做了出來。

不到40分鐘,時綏就做完了試卷。

簡單檢查了一遍後,時綏舉起了手。

陸淮知也舉手表示自己做完了。

成績很快出來,陸淮知110分,滿分.

時綏,70分。

比月考成績還高了七分。

田洪軍這次竟然沒有先表揚陸淮知,反而重重拍了拍時綏的肩,“好樣的!”

說完眼眶都有點紅,背過身揉了揉眼睛。

時綏長大了。

成績出來,蔣老師仿佛看了好幾遍時綏的卷子,确定成績沒錯後,臉色刷的白了,在衆多老師的目光下,很憋屈地朝時綏道了歉:“抱歉,誤會你了。”

說完借口有事,灰溜溜離開了辦公室。

時綏成功洗清嫌疑,走的時候,不忘向田洪軍要了成績單,準備之後給奶奶看。

他将成績單揣進兜裏,跟陸淮知一起回教室。

現在距離放學已經有一會了,教室外面走廊都沒有人。

時綏步伐輕快不少,一會看看右邊空空的教室,一會看看天邊落下的夕陽,眼睛不住亂飄。

“高興了?”陸淮知彎了彎唇,“剛進辦公室我都以為你要揍老師。”

拳頭攥得緊緊的。

臉也臭得吓人。

“誰讓他們沒事找事。”時綏呵了一聲,“不過,你真沒必要跟我一起考。”

陸淮知又不會被懷疑,那個蔣老師純粹就是瞎攀咬。

陸淮知跟人較真只會影響心情。

不過有人一塊考的感覺也不錯。

這句話時綏沒說。

太自私了。

陸淮知看着兩人腳下幾乎同頻次的步子,笑了笑:“想陪着你一起。”

時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過沒深想。

“你押題真的很準,下次再給我壓壓?”時綏說,“我還沒在考場上做題做得這麽爽過。”

陸淮知給的那個新筆芯都快被他寫沒墨了。

陸淮知想起什麽,腳步頓了頓,“時綏,其實我押的不止這一題。”

時綏也停下腳步,偏頭看他:“?”

“其實剛剛那個試卷,物理第一道大題我給你講過,這次考的是原題。”陸淮知回想了一下,“就在我那天晚上給你押那個滑輪大題的時候,給你講了三遍,你才懂。”

“可是,你剛剛又寫錯了,而且,第一小問都沒寫出來,為什麽?”

陸淮知的語氣沒有絲毫責問,只是單純的疑惑。

明明是在一天講的,他也給時綏強調過,可兩個題目做起來的效果卻天差地別。

“押題的那天晚上——”時綏順着他的話回憶,目光緩緩下移,落在陸淮知的唇上。

唇很薄,唇色淡淡的,跟那晚一樣,不過這次沒有喝完水後的濕潤感。

好像那天陸淮知用他的杯子喝過水後,他的腦子就沒塞下任何知識。

草!

意識到自己在看什麽的時候慌忙收回目光。

他肯定是瘋了。

陸淮知看時綏步子突然加快,一下超過了他,下意識抓住他的手,疑惑擡眼:“怎麽了?”

怎麽突然這麽大反應。

可時綏被人抓住,不得不停下腳步。

心底亂成麻花的時綏都忘了把人的手甩開。

陸淮知看向時綏的眼睛,又問了一遍:“那天我教的有問題嗎?還是做錯了什麽?”

時綏頓覺不對勁。

陸淮知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那天啊!”時綏努力忽略湧上臉的熱氣,維持着一貫的冷酷,“還能是因為什麽,肯定是你講得太爛了。”

時綏說完,才後知後覺抽回來自己的手,塞進兜裏。

他別過頭,步子加快,越過陸淮知,直到确定陸淮知看不到他的臉,才放慢腳步。

然後,臭着臉,将出汗的手心在兜裏蹭了蹭。

這人動手動腳的毛病好不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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