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之後, 時綏跟陸淮知誰也沒提那天的事。

時綏也沒将盧婕給他的那幾本輔導書還回去,而是将它放進了床頭櫃的最深處。

偶爾陸淮知說要來他家補習,時綏也找借口推了。

他讓李璐璐這一周給他在網吧的班排滿一點, 時間自然空不出來。

陸淮知每次被拒絕, 都很平淡地說好, 然後,下次找到機會,依舊會再提出來,锲而不舍。

這周五周五放學,時綏再次拒絕了陸淮知周末補習的建議, “我這周要去陪我奶奶。”

陸淮知像是早就預料到了,抿了抿唇, 表情沒什麽變化,遞給時綏一疊厚厚的草稿紙,“這是我這幾天整理出來的題目,答案在背面,你寫不出來再看。”

時綏沒接。

陸淮知捏着草稿紙的手緊了緊, 将它們放在時綏的課桌上,“有什麽問題随時找我。”

說完,深深看了時綏一眼,“我等你。”

等人走後,時綏繃着的背才放松下來。

他剛剛看到陸淮知很輕地抿了一下唇, 旁邊的嘴角往下壓了一個很小的弧度, 看起來,很落寞。

那一刻, 時綏差點就心軟了。

可他還是咬牙忍住了。

汪城上完廁所回來,看到教室只剩時綏一個人, 下意識問道:“學霸咋走了?我還想問問你們要不要去三中,今晚他們有個什麽歌唱比賽,本來想帶你們混進去湊湊熱鬧。”

“沒興趣。”時綏将面前的草稿紙放進書包,“我今天去我奶奶家。”

“行。”汪城點了點頭,“那我去找池青問問,不知道他走了沒。”

池青就在隔壁班。

時綏剛收拾好東西背上書包,就聽汪城在教室外的走廊喊他,“時綏,不好了!你快出來!”

時綏出門,就看到汪城扒着走廊的欄杆,手往下指,“你看那是不是池青?”

時綏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不止是池青,還有陶靈薇,兩人身後各站着一男一女。

時綏認出來了,池青身後是他的父母。

“怎麽池青爸媽也來了?”汪城震驚地瞪大眼,“陶靈薇那邊的不會是她爸媽吧?他們談戀愛被父母抓到了?”

池青等人站在操場邊緣一處樹蔭下,距離他們距離不算近,時綏只能偶爾聽見大人之間模糊的交談聲,池青跟陶靈薇則是低頭站在兩邊,一言不發。

氣氛瞧着不太融洽。

談了五分鐘不到,兩邊父母就各自領着孩子回去了。

汪城急的團團轉,“不會吧?他們才剛談多久就要分手了?”

時綏看着兩邊人愈走愈遠的背影,突然問了一句:“為什麽是分手?”

他們明明沒聽到具體的。

“這不明擺着的嗎?”汪城皺緊眉頭,“我還以為池青這段時間不開心只是跟陶靈薇鬧矛盾,沒想到父母都介入了,這種事,只要雙方父母阻攔,基本沒戲。”

他們這個年齡,父母對子女的掌控程度太高了,衣食住行,哪一樣都能讓人妥協。

“難怪最近池青回消息都少,網吧也不去了。”汪城嘀咕道,“是不是被他爸媽管着不讓出門也不讓用手機啊?”

時綏扶着欄杆的手緊了緊,沒說話。

他想起了陸淮知。

“或許,池青不想放棄呢?”時綏扯了扯嘴角,“他應該很喜歡陶靈薇吧?”

陸淮知的媽媽對陸淮知的掌控欲很強,可陸淮知最近對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不管他拒絕多少次,陸淮知都神色如常地跟他搭話。

陸淮知:[要不要去你家補習?我自己買了花露水,不怕蚊子咬了。]

時綏:[不了。]

陸淮知:[哦,你家裏蚊子還多嗎?多的話晚上開燈記得把窗戶關上,你別在客廳久待。]

每當時綏拒絕後,陸淮知的聲音都會低一度,外人或許聽不出來,可時綏總能發覺。

不過一般後面他都不會接話了。

實際上,客廳的蚊子已經差不多被他打死完了,他還買了驅蚊液放在客廳,就算在客廳待再久,也不會有蚊子咬人。

陸淮知要是知道,可能會笑着問他一句,“是因為我嗎?”

是。

可時綏不會說出口。

“喜歡有什麽用。”汪城的回答打斷了時綏的思緒。

汪城看着池青消失在校門口,嘆了口氣,“又不是演電視劇,現實點就是這對小情侶會被逼着分手。”

“要是他們真的分開,最後卻是在互相鬧矛盾,想想就鬧心。”汪城惆悵道,“這可是池青的初戀,好歹畫個好一點的結尾。”

時綏扶在欄杆上的手漸漸松開,沒應聲。

他跟陸淮知的結尾是什麽?親人未遂,還被陸淮知的媽媽發現,相約出門,他卻被陸淮知的媽媽迎頭澆了一盆冷水?

可能最後,他會看着陸淮知以極為出色的成績靠進他一個望而不及的大學,走入跟他截然不同的人生。

很不爽。

時綏突然用力踢了一腳護欄的牆根。

護欄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把汪城吓了一跳。

“你幹嘛?”汪城說,“池青失戀你這麽大情緒?”

“誰說他失戀了?”時綏沒好氣地睨了汪城一眼,“沒定論的事別瞎說。”

說完進教室拿上書包,“走了。”

去奶奶家的路上,時綏腦子裏全是汪城所說的——

好一點的結尾。

他跟陸淮知的結尾的确不好,無論現在的結尾還是未來的結尾,都讓他心煩。

就跟陸淮知的媽媽說的一樣,陸淮知有前途,他只是小城市裏的一個小混混。

兩人從始至終都不在一條路。

汪城說的只是再次佐證了這一事實。

道理時綏比誰都懂,可這阻止不了他愈發煩躁的情緒,心頭像是壓了一塊石頭,沉的他透不過來氣。

等走到奶奶的住處,時綏揉了揉臉,吐了一口氣,将所有情緒掩埋,推開外院的木門,走了進去。

這一路時綏走了快半小時,奶奶家距離學校有點遠,地處偏僻,很多房屋都空置了,留下來的大多是跟時綏奶奶一樣的老人。

他曾經想搬過來跟奶奶一起住,可奶奶不讓,說時綏住這裏上學太麻煩,而且她也沒老到需要人照顧的程度。

且時綏性子她知道,還不如兩個人分開住來的自在。

時綏剛推門進去,就聽到了奶奶的聲音。

“這是我孫子的月考成績,是不是比你家那個厲害多了?”

“行了行了,我都看了多少遍了?你瞧瞧紙都皺了。”

時綏聽出了是隔壁的趙奶奶。

奶奶經常上別人家串門,或者帶人上自家,幾人搬着椅子,在院內的葡萄架下乘涼唠嗑。

時綏臉上的表情不自覺緩和下來,往前走幾步,就看到兩個老人背對而坐的身影,面前擺了一盆洗幹淨的葡萄。

現在正是葡萄成熟的時候。

他剛準備開口,突然聽趙奶奶問了一句。

“你腳上的扭傷怎麽樣?好些了沒有?也就你不追究,要是我,絕對拿着拐杖揍死那無法無天的臭小子!”

時綏聞言愣了愣,立馬上前:“扭傷?”

時綏聞到了一股很重的紅花油的味道,他想仔細檢查奶奶的腿,卻被奶奶用成績單拍了一下,“你小子回來不會出聲的?”

她将礙事的時綏撥開,自己下來走了幾步,步履如常,“你們倆都看看,我有沒有事?”

“上次也不知道是誰疼的坐地上起不來。”趙奶奶挑了一個葡萄扔進嘴裏,“還不讓孫子知道是吧?”

時綏奶奶瞪了一眼她的老姐妹,“你就吓唬他。”

她還想說什麽,卻被時綏攙扶地坐在椅子上,時綏蹲下身,将奶奶的褲腿掀開檢查了一下。

是右腳,腳脖子還有點腫,時綏輕輕扶着奶奶的腳腕轉了一下,奶奶沒喊痛。

骨頭沒事,扭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時綏松了口氣,皺眉道:“奶奶,你會用手機給田洪軍打電話,就不願意聯系我嗎?都說了有事你要找我。”

他每次給奶奶打電話,奶奶說幾句就要挂,讓他忙自己的就行,她一切都好。

時綏過來看望,奶奶也總趕他。

奶奶不想自己變成時綏的負擔。

“我這不是沒事嗎?”奶奶将成績單小心折起來放進口袋,笑眯眯地看着時綏,“上次帶的那包牛軋糖你同學喜歡吃嗎?我又做了一些,放在冰箱呢!”

時綏将奶奶的褲腿放下,抿了抿唇,“挺喜歡的。”

陸淮知說他當天晚上就都吃完了。

“那我去給你拿來。”時綏奶奶說完就起身往屋裏去。

趙奶奶在旁邊吃着葡萄,直到時綏奶奶走進屋,才放下葡萄看向時綏,皺眉道:“你小子在外面是不是惹事了?”

時綏愣了愣。

相比之前,他最近可以說是安分了。

趙奶奶壓低聲音:“你以為你奶奶那扭傷是自己摔的,那是被吓的!”

“有天一個小夥子不知道來發什麽瘋,往院子裏扔磚頭,哐當響,還罵罵咧咧,是罵你呢!”趙奶奶指了指靠近門口的葡萄架,“你看,葡萄架子都被砸歪了。”

時綏看過去,果然院邊的葡萄架往下傾斜,底下用了一根木頭支撐着。

院內的水泥地上也有被砸出的白印。

時綏不敢想象,要是奶奶正巧坐在底下怎麽辦。

趙奶奶繼續說:“還好當時我兒子孫子都在我家吃飯,直接出來把人趕走了,我兒子說認識那個人。”

時綏簌地擡起頭,“誰?”

“說是三中的。”趙奶奶仔細回想,“叫什麽牛。”

時綏眼神一下冷了:“陳牛。”

趙奶奶點頭:“對對,看來你是真跟人有矛盾啊?現在的小孩子,真是無法無天,你好好跟人……”

可她還沒說完,就見時綏邁步往外走,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着,手背青筋蹦出。

這煞人的氣勢将趙奶奶吓了一跳。

“您跟我奶奶說一聲,我有事先走,明天再來陪她。”

——

汪城接到時綏電話的時候,吓了一跳。

他隔着電話都能感受到時綏壓抑的怒意,“你之前告訴我,三中今晚有歌唱比賽,什麽時候開始?幾點結束?”

“晚上六點開始,九點結束。”汪城屏着氣,“誰惹你了?”

時綏沒回他的問題,反問道:“陳牛參加了嗎?”

汪城心下一咯噔,時綏的目标是陳牛。

“他參加了,第三個節目就是他的。”

汪城還準備拉着時綏去看人笑話,所以記得很清楚。

時綏問清楚後,直接挂斷了電話。

晚上六點,三中大門口。

三中不像一中管得那麽嚴,周五晚上大門都是開着的,随意進出。

時綏就站在校門口邊的一顆榕樹下等,手裏拿着一塊沉甸甸的板磚,上下掂量,習慣手感。

粗壯的榕樹很好地掩蓋了他的身形,這個角度,他偏頭就能清楚看到三中進出的人。

時綏一瞬不瞬地盯着門口,很快,就發現了目标。

同一時間,汪城正火急火燎往三中趕,他給池青打電話,顯示已關機,只能打電話給陸淮知。

“學霸,時綏很有可能去找陳牛麻煩了,他現在應該在三中附近,我怕他鬧出的動靜太大被三中的老師發現。”汪城說話都在喘氣,“他聽起來挺生氣的,我不一定能攔住他。”

三中畢竟是別人的地盤,不談時綏會不會被圍毆,要是被三中的老師發現,事情不可能善了。

陸淮知住安和小區,離三中不遠,而且直覺告訴汪城,陸淮知的話比他管用。

——

夜色寂靜,三中不遠處的一個小巷,隐隐傳來拳頭落在肉/體上的沉悶響聲,夾雜着混亂的哀嚎和痛呼。

有人抄起旁邊丢棄的木棍,狠狠打在時綏背上。

木棍斷開。

時綏疼的吸了口冷氣,回身給了人一拳,在那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抓着對方的頭發,狠狠用膝蓋頂了一下他的肚子,确定對方躺在地上再無反抗之力後,繼續往前走。

時綏目标清晰,就是前方躲在舊衣回收箱處的陳牛。

陳牛吓得腿都在抖。

今天三中歌唱比賽,結束後他帶着小弟們一塊準備去搓一頓,沒想到會被不怕死的時綏單槍匹馬地攔住。

陳牛看着時綏手裏的板磚,瞳孔縮了縮,他知道時綏為什麽來找他。

他偶然得知了時綏奶奶的住處,有天喝完酒,酒精上頭,他不敢去找時綏,可最近又一直在時綏手裏吃癟,實在忍不了,就找到時綏奶奶家,扔磚頭發洩。

酒醒後,他擔驚受怕了幾天,還以為沒事……

陳牛看着眉眼間滿是戾氣的時綏,心都顫了顫,看向他那群小弟,“你們愣着幹什麽?上啊!”

可一時沒人動。

誰攔時綏,他就揍誰。

基本所有人都被時綏打了一圈,時綏胳膊臉上也全是傷,衣服底下更不知道有多少。

可被打成這樣,時綏硬是沒顯出一分弱态,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更何況時綏手裏還拿着板磚,誰也不知道時綏什麽時候就會揮上來。

這讓跟時綏打過幾次的小弟心裏發怵。

這次時綏的打法跟以前幾次都不一樣,只不要命地想去抓陳牛,沒有絲毫策略,眼神冰冷兇狠,像是想要陳牛的命。

誰敢去攔?

時綏在衆人忌憚畏懼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陳牛面前。

陳牛退無可退,背貼着牆壁,驚懼地看着時綏,“你別亂來,這是三中,我兄弟聽到動靜馬上就來。”

一中跟南巷可以說是時綏的地盤,可三中不是。

三中除了陳牛,還有其他小混混。

“我勸你識相——”陳牛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瞪大眼,眼睜睜看着時綏捏着板磚狠狠朝他腦袋上砸去。

陳牛腿一下軟了,迅速捂着頭蹲到地上。

頭頂上方傳來啪的一聲,随即,是磚頭粉碎砸到他頭上的痛感。

陳牛傻了,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仰頭看着面無表情的時綏,嘴唇都在顫,“時綏你瘋了!”

要是他不躲,磚頭會直接拍到他頭上!

時綏收回震麻的手臂,垂眼,看着地上的陳牛,“躲得挺快。”

陳牛駭得說不出話來。

上次他手臂被打骨折,那一瞬間,他也很害怕,可任何一次,都沒現在嚴重。

他是真的惹到時綏了。

“時綏,我錯了,我不該去找你奶奶麻煩。”陳牛這時候也不在乎什麽面子,扒着時綏的褲腿求饒,“我是不是把你家裏東西砸壞了,我給你賠錢。”

陳牛爸媽在外做生意,家裏有點小錢,他出手大方,不然不會有這麽多小弟跟着他。

時綏淡淡看着他,“誰告訴你我奶奶家地址的。”

“是錢浩!”陳牛毫不猶豫說出來,“他不知道從哪看到了你的家庭信息,告訴我的。”

“還說你發微信恐吓他,讓我收拾你一頓!”

時綏俯身,撿起地上碎掉的最大一塊磚,“把他叫過來。”

錢浩剛巧離得不遠,很快就到了。

遠遠的,他就看到小巷子裏一大群人,立馬笑道:“你們在這角落聚會呢?”

他毫無防備地拐進去,冷不丁在牆角看到時綏的臉,嘴角的笑容一下滞住。

錢浩下意識轉身要跑,可後背突然傳來一股大力。

時綏直接一腳将他踹翻在地,拖着他的領子,走到陳牛面前。

錢浩被那一腳踹的五髒六腑都移了位,慘白着臉,跟陳牛對視一眼。

“你出賣我?”錢浩又疼又氣,“陳牛,你這麽多人打不過他一個?”

旁邊那些小弟就幹看着?

陳牛見錢浩就晦氣,罵道:“你他媽閉嘴!”

都怪這小子一直撺掇,不然他怎麽可能再去惹時綏!

而且那個網吧老板也不知道什麽來歷,找上來的人各個人高馬壯肌肉發達,他在那個時候就該歇了找時綏的心思!

不過錢浩的話讓周圍那些人如夢初醒,他們對視一眼,準備趁時綏心思在錢浩和陳牛身上時來個偷襲。

“我勸你們不要輕舉妄動。”時綏依舊背對着他們,手用力,往上掂了掂手裏大塊的板磚,“誰動,我這磚就拍誰頭上。”

沒有多大情緒起伏的一句話,卻讓所有人都停住了腳。

他們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誰也不想當腦袋被開瓢的人。

時綏靠在牆邊,看着互相看不順眼的陳牛跟錢浩,“我也懶得再動手,你們打一架,分出勝負,這事就算了。”

錢浩和陳牛立馬對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随便打打糊弄過去。

“我說的勝負——”時綏掃了他們一眼,“是指你們其中一人沒有任何還手餘力,昏死過去。”

兩人臉色白了白。

時綏的意思,是往死裏打。

一時間誰也沒動。

時綏擦了擦嘴邊幹涸的血,“我懂了。”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看向陳牛,扯了扯嘴角,“那就從你開始。”

陳牛吓得肝膽欲裂,與其對上時綏,他還不如朝錢浩下手。

于是,時綏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見陳牛抄起地上碎掉的另外一塊小磚頭,朝錢浩沖去。

兩人頓時撕打起來,陳牛用磚砸了一下錢浩的肩,磚失控飛了出去,而錢浩也不客氣地回了陳牛一拳頭。

甚至扯頭發的招數都用上了,打得十分難看。

時綏靠在牆邊,很輕地吸了口氣。

他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壓下嘴裏的血腥味。

而在他側後方,陳牛的小弟們一步步朝時綏逼近。

這樣打下去,不僅傷的是陳牛,也是他們的臉面。

時綏發現了,他沒動。

渾身太疼了,他多休息一秒,就能積攢幾分力氣,陳牛跟錢浩也能多打一會。

可能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視,兩人打得很實在,在地上翻滾,用随手可見的東西當成武器,臉上被指甲好幾條長長的血痕,看着狼狽又血腥。

時綏戲看得差不多,直起疼的失去知覺的後背,握着板磚的手攥緊,板磚的邊緣幾乎刺進他的血肉,新鮮的疼痛感讓時綏愈發清醒。

歇息夠了。

可沒等他出手,小巷的另一頭突然出現一個讓他始料未及的人。

時綏愣住。

陸淮知來幹什麽!

他下意識想讓陸淮知跑,可陸淮知直直向他走來。

陸淮知也看清了時綏身上的傷。

嘴角破了,胳膊上全是擦傷,站立的姿勢也不正常,明顯還受了暗傷。

他見時綏打過那麽多次架,沒有一次吃過這麽大的虧。

胳膊和臉上的青紫深深刺傷了他的眼。

時綏來不及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麽,只看到他一直認為身虛體弱的陸淮知,利落地解決掉了那些小混混。

動作标準,顯然是練過的。

在周圍腳步聲嘈雜起來的時候,陸淮知大步上前,拿下時綏手中還在燃燒的眼,重重摁滅在牆上,拽着他的手腕離開。

時綏被扯得趔趄一下,腳步釀跄地跟上了他。

不過,陸淮知沒有走多遠,在經過一個狹窄的路口時,拐彎,将他壓在了牆邊的陰影中。

耳邊的傳來陌生的談話聲。

“是誰在這裏鬧事?真以為三中沒人了是吧?”

“去找!”

顯然是三中其他的人發現了。

兩人屏住呼吸,誰也沒動。

陸淮知選了一個很危險,也很安全的地方,周圍人一撥撥跑過,卻沒人發現他們。

不過時綏的心跳還是很快,不知道是緊張的,還是因為兩人現在的姿勢。

時綏背後靠着牆,身前就是陸淮知,為了避免被發現,兩人幾乎是緊貼着,陸淮知的呼吸淺淺拂過他的側頸,溫溫熱熱。

讓時綏不自覺想起之前兩人在他家補習時的情景。

陸淮知給他講題的時候,總喜歡偷偷靠近他,偶爾呼吸也像這樣拂過他的側臉。

時綏忽然有點恍惚。

明明才過去沒多久,他怎麽卻覺得陌生了。

他好像,很久沒有聞到過陸淮知身上的味道了。

幹淨,清冽。

讓人不自覺湊近。

時綏微微偏頭,想聞得真切一點。

可陸淮知突然壓着他的腰将他按在了牆上。

兩人分開,陸淮知的臉出現在昏暗的光線下。

不知道是不是剛打完架,他臉上依舊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可卻摻雜了血腥味。

時綏心下一跳,剛剛打完架的身體自動做出防禦反應,手抵在陸淮知的胸前,卻怎麽都推不開。

陸淮知看着時綏臉上的傷,眸子漆黑如墨,“我記得我說過,不許再打架。”

自從認識以來,陸淮知從沒用這種語氣跟時綏說過話。

淩厲迫人,毫無溫度。

時綏抵着陸淮知的胳膊一僵。

不害怕了,可心漸漸下沉,剛剛鼓噪的心跳也平息下來。

下午親眼見過池青跟陶靈薇被父母拆散的場景,時綏心裏就一直悶得喘不過氣來,他本以為這場架會讓他舒服,讓他不再去想陸淮知,可偏偏陸淮知又出現在他面前。

還用這種語調跟他說話。

時綏眼眶突然有點酸。

他跟陸淮知的結尾要變了?

在陸淮知再次目睹他打架之後,對他失望至極,覺得他性子惡劣,怎麽都教不好。

于是跟他漸漸疏遠,兩人不再是同桌,可能陸淮知還會回到A市,回到他以前的高中。

時綏說不清心裏到底是什麽感受,擰巴得厲害,手不自覺拽住陸淮知的衣領。

拽得很緊。

陸淮知任由他拽,目光沉沉落在時綏臉上的腫起來的青紫上,“說話。”

聲音比剛才大,還比剛才冷。

時綏現在不光是眼睛酸,鼻子也酸,不過他還是穩住語氣,解釋道:“今天是意外。”

“以後不會了。”

曾經的他的确喜歡打架,覺得那種酣暢淋漓的感覺很刺激,讓人欲罷不能。

其實剛才也是,但是在陸淮知來之後,那點由疼痛引來的刺激和戰栗似乎變得微不足道。

心底難受的感覺依舊存在。

陸淮知能代替打架,打架卻代替不了陸淮知。

可是,他對于陸淮知,也是無可替代的嗎?

時綏不知道。

他只知道,現在陸淮知對他很失望。

明天,可能他就聽不到陸淮知锲而不舍地問要不要去他家補習了。

陸淮知看到時綏微紅的眼眶,以為他身上疼的厲害,緊緊锢在時綏腰上的手一點點松開,身子也慢慢退開,皺眉問他:“哪裏痛?”

時綏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只定定地,仰頭看着他。

陸淮知見他不說話,“時綏,你——”

話還沒說完,時綏拽着他的衣領往下,力氣很大,自暴自棄地,閉着眼,跟他的嘴唇貼在了一起。

幹澀的,帶着血腥味的一個吻。

時綏想。

起碼,故事的結尾,他親到陸淮知了。

跟之前手指碰到的觸感一樣,陸淮知的唇偏涼,很軟。

可是時綏只匆匆碰了一下就退開了,他嘴裏發苦,還有濃重的鐵鏽味,結尾不需要這些不舒服的味道。

他松開陸淮知的衣領,直起身,很輕地扯了一下嘴角,“只是補之前的,沒別的——”[意思]還沒說出口,又被人重重壓回了牆上。

陸淮知伸手按住他的後頸,迫使他仰頭,延續了這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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