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陸淮知的吻并不像他表面看起來那麽冷, 他吻得很重。
扶着時綏的後頸,指尖陷入他的發間,在時綏想逃開的時候, 就拽着他的頭發, 強迫時綏仰頭承受這個吻。
時綏感覺腦海裏有無數朵煙花炸開, 噼裏啪啦響成一片。
無論是頭皮傳來的輕微刺痛感,還是嘴裏傷口被人舔舐帶來的戰栗,都讓時綏腎上腺素飙升,渾身發麻。
明明陸淮知動作一點都稱不上溫柔,甚至算得上是懲罰, 可時綏還是要命地喜歡,後來, 他甚至抓着陸淮知的衣領,仰着頭,學着陸淮知的動作狠狠親回去。
橫沖直撞,毫無章法。
嘴裏的血腥味更重了,完全蓋過了煙味的苦澀。
陸淮知捏着時綏後頸的軟肉, 跟人分開,時綏卻還是下意識墊腳去追。
陸淮知偏頭,時綏的唇磕到他的下巴。
“呼吸。”陸淮知看着時綏憋得發白的臉,伸手,捏着他的下巴, 将他的嘴巴捏開, “想憋死自己嗎?”
時綏後知後覺的吸了口氣,剛吐出來, 唇再次堵上。
陸淮知又偏頭吻了下來。
這次不同于剛剛的強勢,陸淮知溫柔很多, 也沒有用牙齒,一點點探索他口腔的傷口,時綏甚至聽到了羞人的模糊水聲,臉上的溫度漸漸升高,腦子卻飄飄然,靠着牆都借不到力,一點點往下滑,然後順勢被陸淮知抱進懷裏。
時綏不知道倆人親了多久,他已經沒有時間概念了,只知道原本周圍還算嘈雜的環境徹底安靜下來。
唇齒分開,小小的空間裏是兩人不平穩的呼吸聲。
以及他吞咽口水的聲音。
咕咚,很明顯。
陸淮知的呼吸滞了一下。
時綏:“……”
他怎麽老幹這種丢臉的事。
陸淮知擡手,擦了擦時綏的嘴角,“不光打架,還抽煙了。”
吻裏都是苦澀的煙味和鐵鏽的味道。
“你之前答應過我不打架。”
陸淮知聲音帶了一點啞,聽起來沒之前那麽唬人了。
時綏擡頭,想看陸淮知,陸淮知卻偏過臉,将下巴輕輕搭在他的肩上,“就算你主動親我,我還是生氣。”
那種幹淨的味道徹底将時綏包裹住,時綏的手不自在地牆上抓了抓,只摸到了一層粗糙堅硬的水泥顆粒,他悻悻收回手,悶聲道:“什麽主動親你,我只是——”
話說到一半,卻卡住。
他只是想告別。
陸淮知好像不這麽認為,很兇地親了回來,一點都沒有告別的意思。
“算了。”陸淮知沒有深究時綏親他的含義,“先看你身上的傷。”
他本來準備帶時綏去醫院,可時綏死活不去,說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家裏有藥,沒必要浪費那個錢。
兩人來到時綏家裏,時綏用鑰匙打開門,看着身後的陸淮知,猶豫道:“你不回家?”
陸淮知的媽媽最近不是管得很嚴?
“不回。”陸淮知轉動鑰匙,推開門走了進去。
明明已經好幾天沒來了,陸淮知卻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客廳燈的開關,摁開,然後去茶幾底下的紙箱子裏拿出一個袋子。
裏面裝着各種藥,感冒藥,發燒藥,消毒酒精,紅花油,雲南白藥噴霧。
全都是用過的,雲南白藥更是已經用了一大瓶。
時綏從袋子裏把棉簽和酒精拿出來,自己先給胳膊和嘴角消毒。
全程時綏都沒喊疼,只是當他照着鏡子,給臉上傷口消毒的時候,忽然看了陸淮知一眼。
兩人坐在沙發上,陸淮知就在旁邊靜靜看着時綏上藥。
在時綏看過來的時候,兩人視線短暫地碰在了一起。
不過時綏很快就別過了頭,心不在焉地将棉簽往嘴角送。
他照鏡子才知道,自己的左臉已經腫起來了,一點都不帥氣,嘴角還破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陸淮知親他的時候,是沒看清他的臉嗎?
嘴唇好像也腫了,不過時綏分辨不出是打架腫的,還是被陸淮知親的。
時綏上藥上的不專心,手上也沒個輕重,将棉簽重重怼到傷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很快棉簽就被人伸手接過,陸淮知扶着他的下巴,給他破掉的嘴角消毒。
本來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時綏卻覺得耳朵有點燒。
陸淮知親他的時候,也是這個姿勢。
不過這次,他很清楚地看到了陸淮知的臉,眉骨飽滿,鼻梁挺直,微垂着眼給他上藥。
頭頂的光落到他發上,投下一小片陰影,讓陸淮知看起來很溫柔。
最後陸淮知親他的時候也很溫柔。
時綏下意識用舌尖掃了掃嘴裏的傷口,臉頰忽然鼓起一個小圓。
陸淮知上藥的手頓了頓,擡眼,跟時綏偷看的視線對個正着。
要是平時,陸淮知肯定會得寸進尺地追問,可這次,陸淮知只是掃了一眼就挪開目光,“背上是不是也受傷了,我看看。”
時綏手搭在T恤下擺,下意識準備往上掀開,可卷到一半,他看到自己露在外面的一小截腰腹,簌地又把衣服壓了下去,“骨頭沒事,我等會去廁所自己噴藥。”
可他還沒坐起身,就被陸淮知按住了肩。
陸淮知沒給他離開的機會,将時綏轉了個圈,背對自己,掀開時綏的衣服。
室內燈光明亮,時綏皮膚白,顯得背上那道青紫色的痕跡特別明顯,已經腫起來了。
旁邊更是還有一些很淺的舊傷痕跡。
時綏說的沒錯,這些傷,他經歷過很多次了。
陸淮知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先冷敷。”
他起身走到衛生間,很輕松地找到了他之前敷胳膊時候用的毛巾,時綏将他疊得方方正正,放在了浴室架子上。
冰箱也有冰水,陸淮知濕了毛巾,将他搭在時綏的背上。
時綏被冰的瑟縮一下,背上傷口的灼燒的痛感減輕了很多。
他看不到傷勢,可是基本能猜到,應該沒破皮,只會腫得很難看。
在跟陸淮知剛認識那會,他也被抽過,去醫務室上藥的時候,陸淮知也見過他難看的樣子。
那次還是被陸淮知訛到醫務室的。
時綏趴在沙發靠背上,想起什麽,扭頭看向陸淮知,“你一直都在裝是不是?你打架很厲害。”
虧他一直以為陸淮知是個需要被保護的菜鳥。
“我練了幾年散打。”陸淮知将毛巾翻了個面,“我也沒說自己不會打架。”
時綏沒話反駁。
陸淮知是沒說過,可他會裝弱,時綏下意識就誤會了。
他頓時有點挫敗,偏頭,木着臉看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之前還說他能教陸淮知打架。
打屁。
敷了一陣,陸淮知給人噴上雲南白藥,就拉下衣服,“兩個小時後再洗澡。”
要等徹底吸收藥效。
陸淮知做完這些,将雲南白藥蓋上蓋子,放回原來的袋子。
兩人之間忽然安靜下來。
時綏先給汪城發了個消息,說自己沒事,然後退出微信又點開,再退出,點開開心消消樂,準備打發時間,可卻沒心思玩下去。
兩個小時,也就是120分鐘,7200秒,他要跟陸淮知在沙發兩邊幹坐着嗎?
這時,陸淮知的電話響了。
陸淮知看了眼,拿起手機去了陽臺。
時綏只聽到陸淮知喊了一聲媽。
他剛剛那點旖旎的小心思徹底散了。
那幾本輔導書還在他卧室床頭櫃放着,像是懸在他頭上的利刃,時刻提醒他認清自己的位置。
前幾天,每當陸淮知跟他說晚安後,他就會拉開抽屜看看那幾本書,讓自己清醒。
陸淮知回來後,時綏已經點開了開心消消樂,時不時響起誇張的音效。
“要回去了嗎?”時綏沒擡頭,眼睛一直盯着游戲,語氣也漫不經心。
陸淮知看着時綏挺直的背,“背部放松,繃太緊不利于藥的吸收。”
時綏:“……”
剛蓄起來的氣勢一下垮掉。
他擡頭,看着陸淮知,又問了一遍:“要走了嗎?”
“你想我走嗎?”陸淮知反問。
時綏一時沒答。
他不想陸淮知走,可他開不了口。
不過陸淮知卻會錯了意。
前幾天,他每次問時綏要不要補習,時綏都會拒絕,問多了,就是沉默。
他從沉默中讀懂了時綏的意思。
陸淮知将茶幾上的小袋子收好放進底下的紙箱,“雲南白藥快用完了,記得買新的。”
他蹲下身,将紙箱推進茶幾底下,又順手将時綏沙發上的墊子放正,才緩緩站起身。
時綏以為他要走了,緊緊抿着唇,指尖搭在手機屏幕上,卻一直沒按下去。
不過陸淮知卻站到他的身前,擡手,将時綏卷邊的T恤拉平,盯着時綏臉上的傷,開口道:“其實今晚我很生氣,時綏。”
生氣時綏答應過他不打架卻還食言,生氣時綏一如既往的沖動不顧忌自身,生氣跟時綏相處這麽久,每次碰到這種事,時綏都沒有想過自己。
要不是汪城給他打電話,他都不知道時綏又陷入了危險。
上次是李璐璐,這次是汪城。
他就沒有從聽時綏主動朝他開口過。
陸淮知心裏清楚,這次時綏打架是事出有因,可是時綏也沒準備跟他解釋,一筆帶過。
他好像走進了時綏的生活,又好像沒有。
時綏手緊緊摳在沙發那個破洞上,低頭,看着自己的膝蓋。
在今晚看到陸淮知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陸淮知的怒氣。
很嚴重。
可他不會哄,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立場去哄。
兩人之間似乎又沉默了下來。
眼前的陰影動了,時綏以為陸淮知這次真的要走了,看了下一刻,沙發微陷,陸淮知坐到了他旁邊,扣沙發的手被人輕輕覆住。
“可我現在不氣了。”陸淮知說。
在嘗到時綏那個苦澀的的吻時,他深刻意識到自己生氣的情緒很可惡。
他感受到時綏的壓抑,以及自暴自棄。
是他沒有處理好家裏的事,沒有給時綏安全感,他憑什麽還跟時綏生氣。
他應該,更努力一點。
陸淮知将時綏摳沙發的手一根一根掰開,握在手心,“今天就算你趕我,我也不會走。”
手被人牢牢牽住,時綏擡眼想說什麽,卻一下撞進了陸淮知眸子。
黑色的瞳仁裏只裝了他一個人。
“你要趕我嗎?”陸淮知微抿着唇,“要是你不收留我,我就在你門口守一晚上。”
“反正明天沒課。”
時綏心跳漏了一拍,在陸淮知的注視下再次沒骨氣地別開眼,努力繃着臉:“蹲門口喂蚊子是吧?”
就知道裝可憐。
不過熟悉的語氣讓時綏心底的那點酸澀神奇地化開。
“不走就不走,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時綏一如既往的硬氣。
陸淮知彎了彎唇,“嗯,那我常來。”
時綏:“。”
他抽回手,指了指浴室,“你先去洗澡,燒水還得半天。”
陸淮知目光掃過時綏微紅的耳朵尖,笑容深了些,“聽你的。”
陸淮知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原本冷淡疏離的臉一下有了顏色,比時綏那天下午看到的向日葵還要紮眼。
時綏努力從美色中掙紮出來,去卧室拿出一套幹淨的衣服,還将上次沒給出去的新內褲一道遞給了他。
陸淮知識趣地沒多問,拿着衣服進了浴室。
房間小,隔音也差,時綏很清楚地聽到了浴室傳來的嘩嘩水聲,沒一會,水聲停了,陸淮知應該是在用洗發露和沐浴露。
“時綏,我突然發現一件事。”陸淮知隔着浴室門開口。
“你家客廳好像沒蚊子了。”
時綏坐在沙發上,玩開心消消樂的手指都僵了,只能裝作沒聽到。
“為什麽?”陸淮知又問。
見時綏不理他,陸淮知還敲了敲浴室的門。
模糊的玻璃上透出一個淺色的手指印。
時綏:“……”
他不信這麽久陸淮知都沒看到客廳多出來的電熱蚊香液!
“可能是之前咬了你,被毒死了。”時綏繃着臉,“你那幾天一身的花露水味,嗆死人。”
陸淮知:“……”
他放下了手裏的花露水。
兩人洗完澡,早早上了床,并肩而卧。
可沒多久,時綏就側過身。
他背上還有點疼。
時綏下意識背過陸淮知睡的,可他動了之後,明顯感覺到陸淮知往他這邊偏過了頭。
明明房間是黑的,可時綏就是能感覺到陸淮知在看他。
這讓時綏渾身都有點不自在,下意識往外邊挪了挪。
他動,陸淮知也動。
陸淮知跟他一樣側過身,伸手,攬住他的腰,往懷裏帶了帶。
陸淮知:“你再往旁邊滾,就掉下去了。”
時綏立馬不動了。
他閉着眼睛,想讓自己努力陷入睡眠,可耳邊時不時傳來陸淮知的呼吸聲,伴随着溫熱的氣息,擾的他心煩意亂。
時綏咬咬牙,翻了個身,跟陸淮知面對面,然後主動往下挪,頭抵着陸淮知的肩膀,還不忘控訴:“你呼吸真煩。”
說完又補了一句,“心跳聲也是。”
轉過來後,他能清晰聽到陸淮知的心跳。
咚咚咚,節奏偏快,并不像陸淮知表面那麽冷靜。
這一發現讓時綏好受了不少,連陸淮知的下巴挨着他的頭發也沒管了。
陸淮知将時綏虛虛攏在懷裏,沒再出聲。
除了規律的心跳聲,時綏還聞到了陸淮知身上的味道,夾雜着他的薄荷味沐浴露的香氣,幹淨好聞。
這次,沒有花露水的味道掩蓋了。
時綏也沒讓人補。
這幾天,他很想念這個味道。
時綏不動聲色地,将腦袋往陸淮知懷裏靠了靠。
越靠近,味道越清晰。
特別是微微敞開的衣領那裏。
不過身後風扇呼呼的風吹來,将那點味道吹得亂飄,若有若無的。
周圍很黑,時綏膽子也大了起來,收斂着力氣,一點點往裏靠。
終于,時綏找到了一個合适的角度,心滿意足抵着陸淮知的頸窩,沒動了。
耳邊偏快的心跳聲也變得悅耳起來。
只是手別扭地垂在身側,怕碰到陸淮知。
“時綏。”陸淮知突然叫了他一聲,音調很沉。
時綏心下一咯噔,知道自己被發現了,不過他聲音依舊如常,甚至臭着臉問道:“幹嘛?很困。”
陸淮知沉默了幾秒,“你考不考慮在卧室裝一個空調?”
時綏:“?”
陸淮知感受着頸間毛茸茸的腦袋,問了一句:“你不熱?”
時綏:“……”
他面皮一下紅了,可嘴比誰都硬:“不熱。”
他說完,為了證明自己,又往陸淮知懷裏擠了擠,手自然地拽住陸淮知身前的衣服,“你要是熱的話——”
他邊說邊準備順勢退開,陸淮知卻将他牢牢扣進了懷裏,“你不熱就行,這姿勢挺好的。”
時綏:“。”
又上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