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串燒烤
第一串燒烤
周六晚上十點，對于一群明天不用上課的大學生來說，正是三三兩兩結伴出行，準備嗨翻這個夜晚的開始。
小街人頭攢動，這是華大附近最著名的一條美食街。這街沒什麽悠久歷史，也沒什麽名人傳奇，就是美食種類多，物美價廉。
晚上九點小街便開始熱鬧起來，走進去，一眼最先看到的，就是紅彤彤的小龍蝦在大鍋裏混着各味辛料翻炒；各類烤串在鐵網上滋滋作響，刷一層上烤醬，再撒上芝麻和辣椒粉......香氣彌漫，飄滿了整條街。
兩邊濃煙伴着人群嘈雜聲、啤酒瓶碰撞聲，鍋勺在大口鐵鍋裏颠勺的摩擦聲，白酒與濺起的火星相遇，碰撞出一片往上竄的火光，更顯熱鬧非凡。
“來，幹了！”
“今晚不醉不歸的啊！服務員再來一打啤酒，要冰的。”
“去去去，我們就四個單身狗，不醉不歸睡大馬路啊！”
“對吼！”一穿着灰背心花褲衩汲着拖鞋的男人一拍腦袋，“那那多吃點！狗老二可不經常請客的！”
“服務員！啤酒別拿了，再來五份羊肉串！四份加辣一份不加！”丁勝利的大嗓門直通後廚，響徹半條街。
“去你的老二，說好的不許叫老二！吃這麽多都堵不住你這張大嘴巴。”林遲複拿起一個剛上桌的玉米直接往丁勝利嘴裏塞。
四人同歲，按着出生時間排大小。林遲複知道自己排老二後，強烈要求不按這個互相稱呼，叫名字就行。
然而排老大的丁勝利哪能放過這種好時機，每天都要賤兮兮地老二老三老四的叫，樂得一批。
“哎哎哎燙死老子了！”丁勝利抹抹嘴，“行行行，請客的是大佬。”說完，拿起一串韭菜和烤腰子放到白成面前的盤子，“哎，老四，你多吃點，你看你這虛的。”
“艹!丁勝利你這老狗逼一天不犯賤是不是就升不起旗！你白大爺我腎好得很！用不用今晚給你見識一下！讓你知道菊花殘滿屁傷怎麽唱！”
白成身高一七八，在南方來說這也是挺高了，然而命運使然，他是他們宿舍唯一一個身高不到一米八的人，身材又屬于清瘦那一挂，穿着白襯衫帶個無框眼鏡，剛認識那會兒人模狗樣，一副學霸相。
而一米九的大壯漢丁勝利，在剛開始相處那會兒，打心眼裏覺得白成每天跟悶葫蘆小白臉似的，就喜歡口頭上犯個賤欺負白成，偶爾這麽惹一下火。但是吧，惹多了，就是這雷雨天龍卷風掀翻了火電站，一路閃電帶火。
當時白成直接把丁勝利怼到目瞪口呆，“你丫的你是屁股吃飯嘴巴拉屎嗎每天這麽有空不如去垃圾場和它們單挑solo看你們誰能那個最佳口臭回來別整天再大爺哔哔你大爺我在大街上和人PK的時候你還在扯小姑娘辮子玩呢你個der......”
自那天起，他們發現，白臉變成白大爺了。這家夥爆起粗口，踩着桌子撸袖子劃拳拼酒時，還真沒人幹得過他，打游戲把人罵到摁錯技能鍵手滑交出閃現治療也是這位大爺拿手本事。
也是那天起，白成仿佛解開了什麽禁制，在他們面前本性暴露得徹徹底底。
當然日子一久，大家也都有些免疫了。
“靠！白老四你想搞基別打我主意！找林遲複這個基佬去！”
丁勝利拿起烤玉米放在胸口，一副誓死保護住自己貞操的模樣，讓白成反手就是一巴掌往他頭頂呼過去。
“咳咳咳咳咳咳！注意點！大庭廣衆的。”一直安靜埋頭專注撸串的李澄夜看不下去了。
沒見着隔壁幾桌都看過來了嗎！還有妹子在拍照了！還要不要臉要不要臉！還要不要找女朋友！想要明天看到學校論壇上面飄着熱門帖子：《震驚！四男子因感情糾葛在燒烤攤起争執，他們竟是這種關系......》嗎！！！
李澄夜第六百六十六次後悔咋就認識了這群兄弟，明明當初他還是個急了最多爆個“媽的”的純情少男，沒想到現在也逐漸淪落為老狗逼一枚了。
這也沒辦法，兄弟一個基一個粗一個賤，他能怎麽辦！還能怎麽辦！
幹他娘的！
林遲複看着丁勝利埋頭大吃，摸了摸下巴，“老丁，老鄭布置的作業做了嗎？”
“哎我吃得正起興呢，你咋一開口就殺人啊，還帶誅心的，老鄭那作業是人做的嗎！一天了啊我都沒搞完！”丁勝利兇狠地咬下一大口肉，捂着小心髒一邊嚼一邊痛罵“老鄭不是人！”
林遲複搖了搖頭，挑眉看向拿根竹簽跟在指揮樂隊一般的丁勝利。
“我做完了。”
“昨天下午我就做完了。”
“我也做......”
“閉嘴啊啊啊啊不許說話！”
這年頭，要維持住這份搖搖欲墜岌岌可危的兄弟情，太難了。
“服務員！三個茄子三個玉米兩條烤魚，變态辣！！！”化悲憤為食欲與林遲複錢包裏的錢。
林遲複冷靜地喝了口啤酒。
“話說，老林你還沒追到沈白瑜啊。”李澄夜拿起羊肉串啃了一口。
“沒呢。”林遲複這話心酸得，掉牙。
他們四人都是風景園林專業的，剛開學那會兒，教官以園林的孩子需要體力搬磚扛器材為理由，天天往死裏折磨他們連。這麽一頓軍訓下來，四個黑狗子間也都互相熟悉了。
晚上十點，帶着被教官折磨得四肢無力的身體，一人五分鐘搓完一個澡。洗完澡一人一條大褲衩，大字型癱在床上吹風扇，有一句沒一句搭着聊天。
男生之間，聊着聊着，自然離不開漂亮的學姐和同屆的漂亮女孩子。
“那個，大二藝術系的學姐，學跳舞那個，叫什麽來着，陳盈！對！那個身材，啧啧啧絕了。”丁勝利一邊說一邊還拿手比劃了一下。
“老三你呢，我看你一直看着我們班裏潘淋，你喜歡這種可愛型的啊？”丁勝利晃着腳丫子看着李澄夜。
“哪，哪有，就，一點點……”突然被看穿李澄夜倒是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得了吧，看你那猴子屁股臉。老四你呢？”丁勝利轉過頭看向白成。
“陳盈學姐，很不錯。”白成習慣性想推推眼鏡，不過天氣太熱，眼鏡被他放一旁了。
一時間在心裏又罵了一句，狗比學校新宿舍沒空調，戴個眼鏡都嫌熱。
“老二，你呢那個帶班學姐一直問你要不要水，看起來對你很有意思啊，果然人還是要看臉啊。”
林遲複依舊大字癱着，盯着天花板的風扇，淡淡道：“我啊，基的。”
？？？
……
操！
空氣一度非常安靜。
直至幾分鐘後，“這，挺好，哈哈，我們少了一個競争對手，哈哈……”
“……”
“……”
丁勝利你這破嘴。
空氣再度凝滞。
今晚天還挺涼……衆人這麽想着。
“對了，狗老二你當初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看上我們誰呢，話都不知道怎麽給你接。”
林遲複仰頭悶了一口啤酒，“放心，基佬也是看臉的。”
“……”
“你們的顏值并沒有達到我的要求。”仰頭又喝了一口，“或是說，還有一定距離。”
“……”
這場聚會最終以請客者被群毆結束。
衆人喝得醉醺醺，倆倆搭着晃回了宿舍。
這天晚上，林遲複又夢到和小師弟的第一次見面。
那時候他大二，大一開學學生會人手不足，被一個師姐強拉着去幫忙迎接新生。
新生們來來往往，臉上帶着對新學校的憧憬，家人在一旁幫忙提着行李，帶着工作證的師兄師姐們一邊為他們帶路一邊介紹學校。
把工作證藏進褲兜躲在校門口樹下偷懶玩手機的林遲複，偶然擡頭，完了，一見鐘情。
林遲複後來每次回想起那個時候的小師弟，心髒還是忍不住怦動不止。
小師弟一身白T深灰色休閑褲，皮膚白白的，一雙眼睛水水的、亮亮的，笑起來是彎彎的笑眼，在太陽下顯得會發光一般，頭發因為流汗有點濕貼在鬓角，臉頰上始終挂着淺淺的兩個小酒窩，林遲複那雙眼睛死死地黏上了。
活了二十年，林遲複第一次發現，世界上真的會有這個人，望一眼就成了你心尖上朱砂痣，捧手裏的白月光。
那會兒林遲複直接跑過去，擠開正打算帶沈白瑜的師姐，拍着胸口把帶小師弟的事攬過來了，美曰其名：力氣大，能順便給小師弟扛行李。
一路上林遲複給小師弟介紹學校各處風景和植物，然後看着小師弟因為驚奇而睜大了眼，圓溜溜，跟只懵懂的小兔子似的，十分滿足。
最後林遲複成功拿到小師弟的微信，備注：小白兔幾。
離開的時候，沈白瑜帶着兩個小酒窩擺着手說：“謝謝師兄，師兄再見。”
那個時候林遲複突然想起自己以前随意翻書看到的一句話：頰邊微妙圓形的小窩，如本地人所說的接吻之巢。
林遲複一直在想，那個小酒窩要是真的可以讓他吻下去嘬兩口，那一定是甜的。
第二天臨近中午，四個醉鬼都開始迷迷糊糊醒來，吐一地的拖地，吐床單的洗床單洗衣服。
而林遲複，洗內褲。
其他三人看他的眼神都透露出一個信息：禽獸。
連林遲複都覺得自己有點禽獸了，不僅夢見親了小師弟的酒窩，還夢到他帶領着“兄弟”狠狠地欺負那兩個酒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