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饒命啊侯爺(四)映雪湖旁的小樹林兒

饒命啊侯爺(四)映雪湖旁的小樹林兒

蒼雲山常年大雪封山,人跡罕少。

山腳下的長樂村,是這片方圓五裏間唯一的村寨,居住着幾十戶人家。

因為對外交通不便,所以村寨中的人很少會前往別處,也鮮有外客。

村子裏住戶不多,雞犬相聞,鄰裏之間頗為友善,連村長都未曾設置。天高皇帝遠的小村子裏,更少有什麽皇命下達。

所以當村頭來了一隊官兵,貼了一張告示時,全村人都聞訊來看。

“……沐陽侯覃越大逆不道,意圖謀反,拒捕逃竄,提供線索者有重賞…”

“娘,謀反是什麽?”

二狗在通緝令前聽着人們的讨論,擡頭疑惑地問母親。

“謀|反啊,就是你一輩子都不能幹的事情…”

二狗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被母親牽着離開了告示板。他的餘光掃到了一個很特別的身影,一個跟這個村子格格不入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鬥篷,寬大的兜帽把大半張臉遮擋住,只能隐隐看到那人瘦削的下颌。

二狗盯着他看了一會,就見他微微擡了擡頭,面朝着告示板的方向,兜帽下薄唇抿了一下,便轉身離去。

“狗子,看什麽呢?”

“沒,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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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雲山頂,便是終年積雪的映雪湖。

他走進湖邊叢生的蘆葦中,清冷的陽光打在他單薄的身形上。

太陽從東滑到西,他一直長身玉立,沒有半點移動。

黃昏将至,他終于聽到了等待多時的腳步聲。

“什麽人?”

一路風塵仆仆趕來的覃越注意到他,手警覺地放在腰邊的劍上。

他握緊了拳,連指節都被壓得泛白。

覃越見那人緩緩轉過身,擡手拿下了遮擋住面目的兜帽,而後開口。

“別來無恙。”

覃越驚得向後退了一步。

“蘇郁?”

蘇郁看向明顯憔悴的覃越,眼神裏是無邊的淡漠。

“萬萬沒想到,沐陽侯居然也會背上謀反的罪名。”蘇郁緩緩走過來,“如今全國通緝,你能逃到哪去?”

“是鐘致遠的供詞中誣陷我與他勾結…這之間發生了什麽,也許我還需要問問你。”

“你也太天真了,查辦此案的是淮安王吧?你覺得他有可能相信,一個人會親手把自己的盟友送進大牢嗎?”蘇郁冷笑一聲,“你自己想想,到底是誰想誣陷你?”

覃越猛地睜大雙眼。

“這只不過是淮安王親自謀劃的一場戲,你在輕鶴山莊發現的煉兵廠,也是他故意讓你察覺的,不然你以為會那麽容易讓你發現?”

蘇郁看着他如越來越白的臉色,冷笑一聲:“跟我來。”

蘇郁轉過身走了幾步,見覃越沒有動作,咬了咬牙:“你現在到哪裏都是死,還怕我會害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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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雲山的半山腰,有一座小小的山洞口。

覃越随着蘇郁穿過山洞,大概百步的距離,忽然豁然開朗,一座洞中山寨現于眼前。

順着巨大的螺旋木梯一路向上,進到最高處的廳堂中。正中央的高椅上,端坐着一位中年男子。

“爹。”蘇郁躬身行禮。

“鐘…莊主?”覃越驚道。那椅上端坐的,竟就是之前在輕鶴山莊見過的鐘致遠。然而他此時應該在京城大牢之中,那眼前的這個人又是誰?

鐘致遠起身到覃越身前,躬身道:“見過侯爺。”

覃越一時間緩不過神來,這短短的幾天中的變故實在太多,滿腹疑問都不知應該從哪開口。

“這是我的親爹。”蘇郁見他一臉蒙圈的表情,嘆了口氣,“之前見到的,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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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我遭人按襲,被扔在了荒林之中,是一位獵人救了我,撿回了一條命。恢複好後,我想回到山莊,卻發現已經有一個跟我一模一樣的人代替我做了莊主。我曾打探過山莊中人的口風,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他與我的不同。若非親眼所見,我也不敢相信會有人易容的相似度到如此地步。”

“我自知如果我現身,恐也不會有人相信我,更難逃那人的毒手。便獨自游蕩江湖,最後來到這蒼雲寨,幸受前任寨主垂青,在這裏定居下來,又繼承了山寨。”

“這麽說,假冒您的那人,是淮安王的人?”覃越聽完鐘致遠的敘述,皺眉道。

“這淮安王,是想除掉你,也想除掉我們輕鶴山莊上下。”蘇郁手托着腦袋,“不過他想拿我們的莊子做什麽,就不好說了,誰知道那天引誘我們看到的兵器廠是不是只是冰山一角呢?這山莊的地下,說不定已經被假莊主給改造過了呢?”

覃越閉了閉眼睛,越來越覺得事情無比地棘手。

“以蕭,先帶侯爺去房間休息一下,咱們從長計議吧。離秋後問斬還有兩個月,我們還有時間。”

蘇郁不情不願地起身,帶着覃越從旋梯下去,拐入山寨後部的一間房。

這個寨子有些像四合院一般的構造,四邊是層層的房間,中央的空地上是木旋梯和方才他們所在的廳堂。

蘇郁指着對面說:“我住你對面,有事可以來找我,當然最好別來找。”

他轉身便向門外走去,卻被覃越叫住。

“是你爹帶你過來的?”

“嗯”蘇郁沒有轉身,保持着開門的姿勢,“難不成還真露宿街頭?”

這話又戳中覃越的痛處,他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倒騰的情緒。

“那玲珑鎖裏指引我來映雪湖的紙條,是你放的?”

“是我爹讓我放的,他猜到你有可能有危險。”蘇郁頓了頓,又道,“你的侯府守衛太薄弱了了,我們寨子的人進出,輕松得要命。”

覃越抿唇,猶豫了一下。

“那……為什麽會放在玲珑鎖裏?”

那是屬于你的東西。

“哪那麽多話。”蘇郁帶着怒氣地甩下這句話,便開門出去,用力關上了門。

如果你一點也沒想起過我,沒再碰過玲珑鎖的話,你就去蹲大牢好了。

蘇郁努力平息着自己失了節奏的心跳。

這句話他是不會說的,因為連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也不想明白。

野居圖,七血堂的刺客,那麽輕松就讓他發現的煉兵廠,從頭到尾都是圈套,有些甚至都并不高明,可是居然全讓覃越給中計了。

智商低怪誰?

這種智障,如果也是貓奴,我都覺得恥辱。

【喵主子:我的系統第六感覺得你好像有點口是心非。】

……滾,該出來的時候你不出來,現在出來了。

【喵主子:我是來提醒你,你的任務完成度提高了三十個百分點,現在是百分之五十二。】

……到百分之二十二的時候你好像沒報進度?

【喵主子:我忘了。】

……

晚飯的時候,下人報說覃越沉睡未醒,不能來一同用餐,鐘致遠便囑咐不要吵醒他,讓他好好休息。

“我聽說,你被那歹人送到沐陽侯府上了?為了交換野居圖。”二人的吃着吃着,鐘致遠漫不經心地問道。

蘇郁一口湯差點嗆在嗓子裏:“這…這您也知道?”

“我一直關注着山莊的情況,從那幅野居圖開始,我便察覺出不對。我從來都沒聽說過什麽傳家的野居圖,怎麽到他嘴裏就成山莊密寶了?”

蘇郁支吾着點頭,心裏莫名地慌了起來。

“聽說沐陽侯不務正業,專愛風月…這次看來似乎并不是如此。”鐘致遠疑惑道。

……蘇郁腦海裏浮現出第一次見覃越時,那滿屋子的春意,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人不可貌相。”蘇郁搖了搖頭。

鐘致遠意味不明地看了蘇郁一眼,微微笑了笑,便沒再說什麽。

飯畢,鐘致遠囑咐人拿來了個食盒,把沒太動的幾個菜給裝了進去,交給蘇郁,讓他再過一個時辰給覃越送過去。

“我…?”蘇郁不敢置信。

“難不成我去?”鐘致遠認真地反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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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郁站在覃越的門前,天人交戰。

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蘇郁終于擡手推開了門。

房內沒有點燈,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蘇郁走進去,稍微适應了一下黑暗,才發現床上并沒有人。

“有事?”

蘇郁吓了一大跳,這才發現覃越坐在桌子邊,正擡頭看他。

“幹嘛不點燈??”

蘇郁在內心罵了一萬句草泥馬。

他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找了一個火折子想要點燃。

還沒燃起火,蘇郁的手腕就被一把抓住。

“幹,幹嘛?”

覃越十分地用力,讓蘇郁覺得這只手血液都被阻斷了。

沉默了片刻,覃越低沉的聲音才又響起來:“你是不是很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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