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師兄,該吃飯啦(一)

師兄,該吃飯啦(一)

“您看看,這就是我們七殺堂的修羅場。”

胡不歸引着雞年上半年的主要合作對象何掌櫃,為了今年的業績指标奮力地介紹,“我們七殺堂講究的是精英選拔,您看這便是弱肉強食,勝者為王的最後角逐。”

場地裏約莫有二三十人,兩兩相對,刀劍相向,時不時有其中一人慘然中劍,倒在地上。

胡不歸把何掌櫃往後請了請,神情嚴肅道:“刀劍無眼,小心傷了您。”

蘇郁一劍刺向穆追遠的面門,被他用劍格擋開,蘇郁趁機反手一劍戳向了他的左胸。

穆追遠登時右手捂胸,劍掉落在地上,人緩緩倒了下去。

“好!!”胡不歸拍掌叫道,一面對何掌櫃道,“這位是我們七殺堂七絕之首,武功出衆身法不俗,這一回果然又拔得頭籌。”

何掌櫃滿意地點了點頭。

蘇郁用餘光瞄了瞄倒了一地的殺手,跟着胡不歸往前廳去,接受完何掌櫃的任務布置,拿着任務指南回到後院踏進院門,全程行雲流水般順利完成。

他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小四合院,深吸一口氣。

“都給老子滾出來!!”

四合院的六扇房門嘩啦啦打開,方才修羅場上的其中六具死屍很快在蘇郁面前排排站成一隊。

“老幺,擦擦嘴。”

站在最邊上的少年把嘴邊的成分為甜辣醬的假血擦了擦。

蘇郁又深吸一口氣,怒吼道: “說好了這回怎麽也不是老子接差事了!這又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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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人低下頭互相看看,都不吭聲。

蘇郁上前用手裏的任務指南朝六人的腦袋上一個個狠狠敲過去,論到最右邊的穆追遠時,他一把抓住了蘇郁剛要落下的胳膊,笑道:“大師兄,聽說這回是個大差事,自然得是你親自上陣啊。”

“什麽大差事,這是個要命的差事!誰愛上誰上!”

六個死屍面面相觑。

蘇郁看向老幺:“大人說話,小孩別聽,回房去。”

過年才滿十五的老幺不情不願地回房。

楚逸把任務指南甩給六個屍體,氣鼓鼓地坐在臺階上。

“何掌櫃懷疑夫人有外遇?”老三信心滿滿,“這活還不好幹嗎?”

“我看大師兄是不想去這裏。”老四很懂地點了點其中一行,“幽會最大嫌疑地點可是鳴翠樓。”

鳴翠樓乃是京城最大的小倌館。

五位死屍沉默了一下。

“但是這事必須得有人幹。”老五打破沉靜,“瞧這報酬,幹一票吃一年。”

五位死屍再次沉默。

嗖的一聲。

五人作鳥獸散,紛紛飛快回房。

“穆老二!!”楚逸大吼。

穆追遠停下逃走的腳步,磨磨唧唧地回過身,把地上的任務指南撿起來,彈了彈土。

“你看來是早就知道了吧。”蘇郁眯起眼,“剛剛修羅場死的時候你演技挺好啊。”

“不知道啊。”穆追遠很真誠地直視蘇逸的目光。

二人沉默。

“……聽了點風聲。”穆追遠又補充了一句。

“你是我們當中年紀最大的,這活你幹。”

“這時候知道我最大了?”穆追遠彎下腰,用任務指南挑了挑蘇逸的下巴,被他不耐煩地甩開。

“本來是你的活,現在我替你幹的話,你得給我點報酬吧?”

蘇郁斜着眼看向他,提防着他獅子大開口。

“請我吃頓飯吧。”穆追遠打了個響指,“只要我想吃,你請得起,就得請,如何?”

蘇郁思索了一下,覺得似乎沒什麽陷阱,就猶豫着猶豫着點了頭。

“這就好辦了……小意思。”穆追遠随意翻了翻任務指南,“今晚就給你搞定。”

是夜,子時。

穆追遠風塵仆仆踏進院門,就看見老四老五激動地跑上來:“咋樣,成了嗎?”

穆追遠摸了摸鼻子,看向他們身後的蘇郁。

蘇郁冷哼一聲:“誰說的小意思?”

穆追遠幹咳了兩聲:“這個…夫人的這個…情夫。”

他突然放輕了聲音,四下看了看。

老四懂事地關上了院門,回來湊近穆追遠身邊。

“他好像跟鳴翠樓裏的人有關系!”

老四老五一臉看傻逼的神情,蘇郁擡手狠敲他的腦袋:“這難道是什麽猛料嗎?”

穆追遠敏捷地躲開蘇郁的手:“他的身份可不簡單,要查的話,還得從鳴翠樓裏查。”

“廢話真多,還是我去算了。”蘇郁失去了耐心,幹脆回房換夜行衣親自上陣。

“查查查,查什麽呀…祖宗們可別惹事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幾聲哀嚎傳來,就見胡不歸連滾帶爬地跑進院門來,急叫道,“這事咱推了,千萬別摻和了!”

蘇郁一頭霧水,指了指任務指南:“這不是何掌櫃……”

胡不歸把任務指南一下子奪過來,塞進懷裏:“他那邊我來交代,總之這事咱不能管了!”

穆追遠一把抓住欲逃走的胡不歸:“老胡,你說清楚啊。我這都忙活了一夜了怎麽不幹了?”

胡不歸苦着臉回過頭,哭唧唧道:“這事水深啊…咱們要是摻和,小命不保啊…”

原本在房間裏的老三老六和老幺聽到聲音,也來到了院子裏探聽情況。胡不歸帶着一臉老母親的慈祥看了一圈七位師兄弟,語重心長:“你們之所以安康和平,是因為有老胡負重前行。”

師兄弟們的白眼翻到了天上去,胡不歸嘆了口氣,語氣也正經了點:“總之這段時日咱們不接活,安分點混混日子。如今這情勢真是…”

胡不歸搖了搖頭,不肯多說的樣子,把院子門一關便離開了。

七人沉默了片刻,大眼瞪小眼。

“老大,你說說啥情況。”老五開口。

“老二,你說。”蘇郁踢皮球。

“老……”穆追遠剛一擡眼,就看見六雙眼睛齊刷刷看向他。

“反正不是好情況。”他嘆了口氣,總結了一個沒實際意義的結果。

“是不是有人給胡伯伯威脅了什麽?”老幺道。

“……誰有那本事威脅我們?”老五不屑道。

“去查,偷偷去查。”穆追遠突然說道。

蘇郁擡頭看向他:“可是老胡的意思…”

“我們做的是夜裏的買賣,有多少人見過我們的臉?”

“噢——”六人作恍然大悟狀。

“你去換平常的衣裳跟我一起去。你們五個小的在家裏守着。”穆追遠簡單地安排完畢,自己也去換下了夜行衣,與蘇郁一道從院牆翻了出去。

京城夜裏最繁華的一條街,兩頭各有一座燈火通明的花樓。東頭的叫月紅軒,西頭的叫鳴翠樓。

聽起來就不怎麽正經的名字,正是兩座歌舞升平的秦樓楚館。

夜市燈如晝,四處都是往來的人群,香風陣陣笑語連綿。蘇郁在滿是香粉淫靡氣息的人群裏穿梭,只覺得渾身不自在。他看了看心情似乎十分舒暢的穆追遠,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我看你很享受啊?常來?”

穆追遠帶着迷蒙地笑意看向他:“這叫入戲,懂嗎。”

蘇郁翻了個白眼,心裏恨不能把他打上十八個巴掌。

鳴翠樓看起來像是青樓中的一股清流。

沒有莺莺燕燕的招攬,沒有花花綠綠的裝飾,不像個煙花之地,倒像個文人墨客愛來的風騷之地。

“很特別嘛。”穆追遠在門口站定,摸了摸下巴。

蘇郁現在連白眼都懶得給他,幹脆往裏沖。

“喂喂喂…”穆追遠叫住他,“你這是逛花樓的表情嗎?”

“那您這位常客告訴我一下呗。”蘇郁斜着眼笑道。

“你應該……”穆追遠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差點着了道,趕忙道,“誰是常客啊!?”

鳴翠樓裏人潮湧動。

“像是有什麽特別活動。”蘇郁低聲道。

并沒有人來招呼客人,甚至連服務熱情都談不上,倒讓蘇郁松了口氣,緊繃的身體也略微放松。

作為一個幾輩子的良好市民…他從沒來過妓|院啊!

果然再走近大堂內,就見到許多人圍在一處,中央的臺子上似有人在表演什麽。

此時終于有接待的人看注意到了他們,看氣度似乎不尋常,便迎了上來:“這二位貴客頭一回見,不知好什麽酒?”

兩人并不懂歡場的行話,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正猶豫間,忽聽得一陣叫好聲傳來。蘇郁便問到:“這是在做什麽?”

“這個呀,是我們新來的頭牌在撫琴,我們這位公子不僅是貌美驚人,琴音也是只應天上有啊。”

蘇郁與穆追遠對視一眼,見他一臉興奮的表情,心一沉,眯了眯眼。

“這般妙人,卻不知是何來歷?”穆追遠試探道。

“這歡場中人,踏進了此門,便沒了往日的家世姓名,公子多問無異。”仍然是恰到好處的笑容,但語氣中不願透露的拒絕之意也十分明顯。

見套不出什麽,穆追遠也沒有再問。兩人擠到人群前面,向臺子上看去。

“你這麽在意他幹嘛?”蘇郁瞥向他,“你要是敢沾惹,我把你逐出七殺堂哦。”

“……你濫用職權…”

臺上的人忽地開始了新的一曲。

輕揉慢彈,綿延悠長,太古之聲與這喧鬧歡場十分不搭,臺下的人們,仿佛入定一般如癡如醉。

臺上之人穿一身歡場中人極少會用的白袍,烏發垂腰不加裝飾,眉眼淡如水墨,清秀仿若女子,但又有着須眉的氣度,遠遠看去,仿佛畫中人一般。

“果然十分脫俗。”穆追遠贊嘆道,“難怪是頭……”

說到一半,他注意到蘇郁飛過來的眼刀,忙打住了嘴。

一曲彈罷,忽聽得從二樓傳來一聲清喝:“當真是人間能得幾回聞。”

這聲音中氣十足,在衆人的掌聲轟鳴中仍然清晰地透了過來,難免引得樓下的人都擡頭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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