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個高大的身影幫他擋住刺目的光線

一個高大的身影幫他擋住刺目的光線

暮色侵染,客廳的光線逐漸變暗。

景蔭的身姿與環境融為一體。

裴宋陽放好丸子,忍不住輕手輕腳來到客廳。

他摸索着走到躺椅前,書本蓋在景蔭的臉上,身姿綽約,仿佛夜魅。

裴宋陽屏住呼吸,手指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觸碰到書本。就好像他揭開的不只是一本書,而後景蔭藏起的那一面似的。

突然,一只手鐵鉗似的夾住了他的手腕。

曝開一地的夜色仿佛如潮水般湧退。

“景叔叔,好疼!”裴宋陽哀叫。

景蔭凝視着他:“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嗓音又輕又柔,讓人聯想到漫天飛舞後的積雪。

裴宋陽稍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失笑道:“今天是很開心,可是我就是想和景叔叔吃火鍋啊。”

他抽出手,打開燈,華貴的水晶吸頂燈瀉下一地柔和的白光。

景蔭拿開書,重新躺回躺椅上,閑閑反問了句:“就是想和我一起吃火鍋?”

“對啊,我才買的呢。”

裴宋陽應道。

有時他真的很好奇景蔭的生長環境,究竟是怎樣讓霸道成熟和小氣健忘結合到一起的,可這話他不敢明說。

一陣叮叮當當的細碎敲打聲響了起來。

裴宋陽透過廚房的窗戶,發現雪采不知何時伴風而落,下午還晴好的天氣變得陰沉昏暗。

要下雪了!

裴宋陽忍不住喊了聲。

他推開窗戶,一陣小冰粒瞬間襲到臉上。

“打得不疼?”

景蔭關上窗。

房間裏的暖氣很快吹的裴宋陽臉蛋紅撲撲的。

他崇拜地看向景蔭,眼睛裏面裝的全是光:“不疼。”

“景叔叔,我們來煮火鍋!”

這是他們在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冬天,第一個寒假,第一個團團圓圓的春節。

一些不必要的猜忌仿佛也随着火鍋的熱氣飄散。

海城的冬天必下雨雪。

今年也不例外,而且今年雪特別多,有薄薄一層太陽一出來就化掉的雪,也有雪花紛紛漫天鵝毛的大雪。

天氣不好,裴宋陽讓家政不用天天來,整棟別墅的清潔料理都落在了他身上。

偶爾景蔭在家會幫忙,可他大部分時間要去公司,裴宋陽也舍不得讓他着忙。

這樣一來,儲備糧和年貨采買就都是裴宋陽的事了,幸好景蔭把那輛賓利和司機一并留給了他。

裴宋陽并不知道兩個人過節需要遵守什麽習俗,他幹脆跟着電視列出一張表,到什麽時間做什麽事。

臘八那天,他特意買了臘八粥,送竈那天他買了兩斤地瓜糖和一張竈王像。

雖然只有兩個人,裴宋陽愣是過節過得有模有樣的。

景蔭向來随意,看到興處幹脆加入,兩個人其樂融融。

臨近除夕,景蔭公司進入年末結算收尾,忙的連續兩天沒回家和裴宋陽一起晨跑。

裴宋陽除了電話關照外,還約了雲雷一起□□聯和日歷。

大冬天,雲雷從被窩被叫醒,表情痛苦的像被人揍了一拳。

“兄弟你是不是躁得慌?幾點?你看看現在幾點!”

時值早上八點

裴宋陽催促道:“你快起來,再遲超市就得排隊了!”

“不是,你一個身價過億的小少爺,你告訴我為了不排隊你起大早?你有沒有自覺?”

裴宋陽不理他,直接把他從被窩裏挖出來:“快點快點,我十分鐘後到喲!”

喲你個頭!

雲雷滿肚子絕望,結果還是掙紮起來洗漱,等着裴宋陽一起去超市。

這條街都是住了十幾年的老住戶,街頭街尾都能混個眼熟。

裴宋陽難得回來一趟,怕節外生枝,只帶了點年貨送給許叔,然後直接殺到雲雷家接他。

饒是如此緊湊,兩個人真正去超市時也到了十點半。

雲雷看在豪車的份上決定原諒裴宋陽。

兩個人在車上鬥嘴,逗得司機都覺得好笑。

到超市,裴宋陽扯着雲雷下車,扭頭乖巧道:“張叔您要是有事就先忙,我們玩會兒,下午再回家。”

“行,那我先去車庫,你要用車就打我電話。”

“好,張叔辛苦了。”

“不辛苦,應該的,你們好好玩兒。”

告別張叔,裴宋陽和雲雷兩個人迅速跑進超市,撲面而來的暖氣頓時讓雲雷舒服的嘆氣。

“走,想買什麽?爸爸陪你!”

雲雷豪興大發。

裴宋陽真是懶得理他。

按照計劃,裴宋陽買了春節對聯,燈籠挂飾,又去生鮮食品區買了一堆吃的,最後轉到米面糧油區買面粉和湯圓。

雲雷拎着寥寥看上的幾樣搖頭晃腦說什麽賢惠如斯,裴宋陽就裝作沒聽見。

大概是補償心理,裴宋陽确實非常熱愛一切擁有居家氣息的事和物,只有沉浸在這種氛圍裏,他才有安全感。

景蔭滿足了他的所有幻想。

雲雷碰碰他:“發什麽呆?”

裴宋陽驚醒,搖搖頭,目光掠過周圍,他突然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但超市人太多,一晃就不見了。

輪到他們結賬,裴宋陽一樣一樣擺好掃碼,接着外一樣一樣裝進袋子,碩大的袋子勒的人手疼。

雲雷和他來回換着提才提到車庫入口。

“我去個衛生間,你等等我。”

雲雷丢下這句話就跑。

裴宋陽只好拎着袋子走到另一端美食角坐等他。

行人游客來來往往,超市的新年好拜大年來回循環。

裴彩的佝偻身影就這麽突然地出現在裴宋陽面前。

她瘦了很多,面容蒼老的裴宋陽都沒敢第一時間認她。

“來買年貨?”

裴彩掃一眼地上的塑料袋,淡淡問道。

裴宋陽頓時緊張地站起來。

誠然這半年他過得十分安逸,但裴彩就像他遮起的傷疤,一旦曝露出來就如火灼般疼痛難忍。

“姨,你也來買東西……”

“要過年了,來看看。”

裴宋陽看到她手裏的布袋子扁扁的,根本沒什麽東西,瞬間難受的心口發堵。

他一直刻意不過問以前的生活,但不代表他能視若無睹。

裴宋陽視線游離,驀地發現腳邊的袋子,這才想起來。

他蹲下,扒開袋子:“我買了不少,對聯家裏有嗎?吃的臘腸?餃子呢?”

一股腦的塑料袋嘩嘩作響,塞到裴彩手上。

裴宋陽送了一半庫存給裴彩,左顧右盼,發現裴彩只一個人,腰還不好拿,他沒敢問蔡華,說:“車在哪兒?我幫你拎過去。”

裴彩的電動車停在超市進出口外,裴宋陽發了條消息告訴雲雷,便提着東西給裴彩送過去。

天氣冷,大門外鮮少有人停留,只有裴宋陽和裴彩像兩個傻子似的,放好東西後站在寒風裏面面相觑。

裴宋陽被打慣了,記憶裏的裴彩彪悍的随手都能拿支拖鞋拍他,他實在看不下去裴彩的憔悴模樣,低下頭嗫嚅道:“我先走了。”

裴彩擠到車輛停放的間隙裏,攔住他,一雙沒神采的眼珠死死盯住裴宋陽。

風吹的臉都僵了,裴彩開口道:“他待你很好。”

裴宋陽:“……”

他下意識退後一步,腰窩抵上車把手,瞬間一麻。

裴彩面無表情道:“你有錢,給姨一點,姨以前也沒讓你睡大門外,對不對?”

裴宋陽無法猜測這半年裴彩經歷了什麽,可他面對這樣的裴彩又難過又害怕。

“你要多少?”

裴宋陽身上那張卡是景蔭的副卡,一般刷卡景蔭不管他,只有特殊大額的劃款景蔭會問一問,而且也僅是防止他被騙。

“一百萬。”

“……”

別說裴宋陽沒有,就是有他也不敢随随便便給出去。

“舍不得?”

“不是……我沒有這麽多……”

裴宋陽語無倫次,“你要這麽多做什麽?”

“姨沒地方吃飯,沒地睡了,你這麽有錢,給姨一點不行嗎?”

裴彩眼睛圓睜,眼睛蹦出一絲火氣,神采的終于有幾分年輕時的模樣。

裴宋陽被吓的打了個哆嗦,帶着哭腔道:“我真沒有這麽多……”

“那五十萬有沒有?”

“三十萬?”

“二十萬?”

裴彩越說越快,也越來越惱怒。

裴宋陽招架不住地想要答應,那張卡單日限額就是二十萬,景蔭說等他成年再給他調額度。

幸好雲雷急匆匆趕了過來,遠遠的就喊道:“阿陽!”

裴宋陽和裴彩雙雙一震。

裴宋陽來不及應答雲雷,只見裴彩流露出難以言喻的哀求悲傷,他的心仿佛刀割淩遲。

“張叔再見,謝謝張叔。”

“不用謝,好好休息。”

看着裴宋陽力氣抽幹般無精打采,連張曉都可憐同情這孩子。

裴宋陽告別張曉,垂頭喪氣的換鞋進門,燈都沒開,爬到沙發上窩着。

他的心亂得很,既不知道怎麽面對景蔭,也不知道怎麽過自己這道坎。

下午,他還是心軟地取了一筆錢給裴彩。

雲雷說他這麽做不值,以後裴彩一家都能把他當做atm機,可看裴彩的樣子,他實在做不到無動于衷。

他告訴裴彩他只有十萬塊錢,讓裴彩收好,不要給蔡華,要是這十萬塊錢再被蔡華賭輸了,他一分錢都不會再給。

裴彩滿口答應,可他和雲雷都知道裴彩不可能不被蔡華牽連,蔡華也不可能不賭。

明明馬上就要過年,裴宋陽從來不曾這麽輕松愉快過,現在一切都被他的心軟毀了。

他難過的想哭。

燈驟然亮起,再柔和的燈光也頗為刺眼。

裴宋陽趕緊遮住眼睛,不過随後一個高大的身影幫他遮擋住刺目的光線。

景蔭一身居家服,背光而立,彎下腰捏住他的下巴:“哭了?”

裴宋陽不知怎麽的,眼淚真地流了下來,嗚咽着叫了聲景叔叔,随後委屈地撲到景蔭懷裏,開水閘般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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